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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寅回京之事未定,倒是张延龄先回到京师。
张延龄随大军去西北时那叫一个凄惨,在京城都快混不下去了,结果跟唐寅去了一趟内三关和宣府,回来后摇身一变,成了军界的扛把子,好像大明目前所有勋臣军功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多。
这次张延龄就是以领兵勋臣的身份,回京述职,准备接受五军都督府的新差事。
他回到京城,前来迎接的人不少。
多数都是看在张太后的面子上,结果张家另外个关键人物张鹤龄却没现身。
「二爷,听说大爷最近病得不轻,好些日子没出来走亲访友了,连教坊司和秦楼楚馆都不去了,可能是……妒忌您的军功,他不止一次对下人说,他去了边关,比二爷您获得的军功要多得多……」
这边有人在张延龄跟前告刁状。
张延龄在城门口先跟五军都督府的人做了简单交接,正乘坐马车往自家府门走,闻言面带不屑之色,嗤之以鼻道:「就他?还得军功呢!去了就怕就是个捣乱的,哪像本侯一般,英明神武……」
下人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
听说您老人家在战前会议上,喝醉酒直接睡了过去,打仗那天也没亲自披挂上阵,从哪儿体现出英明神武?
要是不捣乱就是英明神武的话,那这次可能你还真比你大哥强,是不是下次你们兄弟俩从军的时候,遇到打仗,直接抱着酒坛子先喝醉酒,不参与战前会议,就是立大功?
……
……
张太后知道弟弟回来,很高兴,马上派人去传话,让两个弟弟入宫见面。
为了体现出对皇帝的尊重,张太后这次特地派了太监去请示朱四,意思是这皇宫还是儿子你做主,为娘想见见两个国舅,你看是否能通融一下?
朱四一看。
哎呦,便宜老娘挺上道。
当即对前来请示的太监下令。
同意。
最近朱浩给他定下策略,要让杨廷和知难而退,彻底分化瓦解张太后跟杨廷和的联盟关系。
若是张太后认可了他这个皇帝,那杨廷和做啥都白搭,毕竟杨廷和手里拽着的王牌就是废立君王,而擅自废立必须要有张太后的支持……这点连朱宸濠当年作乱时,打的都是张太后的名号,便足以说明一切。
杨廷和最近一直被掣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张太后逐渐倒向朱四一边。
也不是说张太后没原则。
一来是张家兄弟最近得到了新皇的器重,二来就是朱四这个皇帝干了快两年时间,一直平平稳稳,张太后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都没了,人生没什么期盼,能让娘家人过得好,她便无欲无求,为什么要联合杨廷和来针对过继子呢?
仁寿宫。
张延龄独自前来拜访张太后,却是张鹤龄还在生闷气,不肯来。
「……你大哥最近为你在西北获取功勋之事,耿耿于怀,不过只能说你运气好,或者是张家活该有如此气运。拥立新皇,你兄长出力甚多,你并非长子,本来就该靠崽军旅中的功劳获得晋升机会,此番一定要好好把握。听陛下的意思,是要让你执领中军都督府。」
张太后很欣慰。
张鹤龄那边,在迎銮安陆这件事上,已出过大力,历史上因此而加封昌国公。
只是现在还没这苗头。
张延龄迎銮时没有出力,现在张太后想找机会一碗水端平……可自家人,兄弟俩,谁多谁少了哪里有详细的账目?
这世间最难之事,就是把水端平,谁都会觉得自己碗里的水少。
张延龄道:「姐姐你放宽心,我不会跟大哥一
般见识,看看他那小气劲儿。哦对了,姐姐。这次我获得如此大的军功,是不是给赏个什么……您看弟弟家里……」
现在对张延龄来说,军功有了。
但身外之物,比如说钱财,好像少了点。
朝廷没说赏赐给他黄金万两,总觉得美中不足。
张太后没好气道:「你们兄弟为何总这样?每次入宫,非要从我这里撺掇点东西回去是吧?」
「没有啊,姐,你误会我了,我是想让陛下给赏赐。」张延龄急忙解释。
以往他不会解释。
伸手跟姐姐讨要,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再说了,姐姐是太后,经历两代皇帝,乃风光无限、大明天下绝对的女主人,那必然富有四海,跟你要点东西怎么了?
但现在张延龄也学会要脸了。
张太后道:「陛下给你军职,就是让你有机会好好做事,你把事做好了,自然会有人往你手里孝敬。姐姐这几年手头也不宽裕,以后姐姐还指望你们俩往宫里送点儿……」
张延龄撇撇嘴:「姐姐乃是太后,怎么还跟兄弟哭上穷了?」
张太后没好气地道:「这两年,朝廷对内府把控很严,听御用监和内官监的人说,去年朝廷调拨给内府的,比从内府支走的银子都多……这皇宫上下也因为西北之事节衣缩食,你以为守着这偌大的皇宫,就是聚宝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吗?」
「啊?竟然是这样?那内府都没银子了,银子哪儿去了?不是说户部的人也在哭穷吗?」
张延龄一脸认真问询。
张太后对弟弟简直是刮目相看,好奇地问道:「你去了一趟西北,连这个都知道了?」
张延龄想了想,好像平时跟蒋轮,或是张永、唐寅那些人谈事情时,他们都这么说,自己不过是潜移默化,听了一耳朵回来,之前也没往心里去。
朝廷缺钱缺粮,那是秘密吗?
张太后道:「此等事,哀家身在内宫,不该问也没法问,以后你到了五军都督府,好好做事就行。看你平安无事归来,姐姐也就放心,早点回府吧。」
「好,那我以后赚了银子,就给姐姐送来……」
张延龄这会儿还真体现出孝顺的样子。
惹得张太后甚是高兴。
即便张太后手头的确不宽裕,还是让人拿了方木匣出来,里面有一些金银首饰,一并交给弟弟。
似乎就是奖励张延龄先前说的那番话。
……
……
皇宫内的开销,的确比正德时减少许多。
一来是杨廷和为首的文官,对皇宫体系的盘剥,让朱四时刻记住节俭这件事……再就是张太后不是朱四的生母,就算朱四手里有钱,也不会往这个曾经算计过兴王府,甚至暗地里要他命的人手里送钱。
朱四理直气壮。
朝廷没给钱,朕拿什么给你?
张太后从朱四登基后,家底也快散干净了,弟弟来盘剥一点,内外打赏也需要银子,有时添置新衣服,都要自掏腰包……也是没办法,谁让过继子那边日子也不好过呢?
在张太后的视角,皇宫现在过苦日子,是因为杨廷和对内府的严格把控。
张太后问过管事太监,账上的确没银子,皇帝那边小日子过得也不咋地,吃穿什么的都是能省则省。
对张太后这样一个只顾着小家生活的女人来说,就这还能对你杨廷和言听计从?
先前杨廷和几次想在西北军政,及皇帝日常勤勉克己等事上,希望张太后出手相助,张太后都置之不理,便有这方面的原因。
你不让我有好日子过,还想让我帮你做事,世间哪有这等好事?
反倒是过继子,把自己那不争气的二弟给培养「成材」,那哀家不支持过继子,要听你一个大臣的?
你杨廷和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啊。
唐寅回京当侍郎这件事上,杨廷和同样找人告知张太后,让张太后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规劝皇帝儿子不要破坏朝廷规矩。
张太后即便收到杨廷和传话,也没当回事。
……
……
正月底。
朝议又涉及唐寅回京的问题。
这次是因为西北要在开春后重修关塞,需要耗费大批钱财,因为唐寅没有监督修造城塞的经验,所以三边总督李钺上奏,请求朝廷调拨一名有工部管事经验的宣府巡抚去宣大之地,把重修加固关塞的差事给办好。
李钺的上奏是说派个宣府巡抚,但到了京城,这件事要运作起来,就要把唐寅撤换,直接以新的宣大总督来统筹负责这件事。
「……陛下,陈九畴在陕西为政多年,榆林卫周边关塞又系其亲自督造而成,应以其代唐寅,为宣府巡抚。此乃兵部及吏部商议后所做推荐……」
兵部右侍郎李昆代表兵部出面保举陈九畴。
现在唐寅的职位还没被卸下,但宣大总督之位已然成为砧板上的肉,在朝堂上讨价还价由谁来担当。
朱四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陈卿家在卸任宣大总制后,好像一直没回京吧?他现在在哪里?」
李昆道:「仍在大同。」
「他为什么不走呢?」
朱四继续追问。
李昆支支吾吾不知该作何回答。
兵部尚书彭泽出列道:「回陛下,陈九畴并非卸职,而是留守大同镇待命,如今大同地方上并无巡抚,大同巡抚府衙之事,一直由其以原宣大总制身份协领。」
朱四一听,顿时火冒三丈:「那就是说,朕没有安排陈九畴当大同巡抚,他就自己给自己封了个大同巡抚,赖在大同不肯走是吗?」
「呃……这……」
彭泽被皇帝责问,不知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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