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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个时辰,张璁便出现在戏楼。
他从皇宫出来后,心情郁闷,想见朱浩又不知可以在哪里见到,却不知这边朱浩已给他安排了门路,让锦衣卫直接护送他到戏楼来。
当见到朱浩跟唐寅坐在一起的时候,张璁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秉用兄,今日你在朝堂上,为陛下出面议礼,舌战群儒,立下大功,辛苦你了。」朱浩笑着跟张璁寒暄。
张璁目光不由瞥了唐寅一眼。
好似在问,我辛苦自然是辛苦,但问题是为何我出了大力却没分享到胜利果实,反倒被你旁边这位给轻易摘取了?
张璁先对唐寅拱手:「见过唐学士。」「这个……」
唐寅想解释一下,很想说,翰林学士之职我本来不想要。
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出口,本属于张璁的职位,落到你头上,你的解释很容易被理解为说风凉话,人家能爱听?
朱浩道:「我也是刚知晓,唐先生接替黄学士为翰林学士……来来来,坐下来叙话吧。」
张璁和唐寅同时望向朱浩。张璁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你刚知道?
你作为皇帝身边头号智囊,大礼议都是你发起的,你怎么可能刚知道?你敢说这件事不是你在幕后策划?
唐寅则明白朱浩为何会这样说,因为朱浩先前说过,要为自己培养政敌,那故意装作刚知晓,不就是在张璁面前惺惺作态,引起张璁对他的恨意?
这分明是在玩火啊。
唐寅并不想在朝中结下什么政敌,现在他对朱浩也没什么可劝的。
都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说什么也徒劳,除非他自己主动把翰林学士的职位给辞。
可已经到手的高位……凭什么让我让出去?
三人落座,张璁尽可能保持风度,让自己看起来对于名利地位没什么追求,也对唐寅升翰林学士的事表达了恭喜。
那是因为……
他自知现在没实力跟朱浩对抗,既然朱浩能把唐寅抬到翰林学士的职位上,那抬别人也是轻而易举,或许回头唐寅就入阁或是退休下来,把翰林学士空出,下一假就让他接替了呢?如果朱浩不重视他的话,为何还要见他?
「……今日议礼仍旧不成,难免让人沮丧,不过如今朝中舆论,对大礼议愈发有利了。」
朱浩对当下的局势评价了一句。
张璁请教道:「那朱先生,议礼几时才会有定论?」
朱浩笑道:「秉用兄何以如此直接来问?如果能给出准确的时间,那我们现在又在争取什么?「
张璁也不客气了,当即道:「若是想以朝中臣僚松口,同意议礼,无论换谁为首辅,或是以谁为礼部尚书,都是无法达成目的的,该出变乱,仍旧会出。为今之计,只有让陛下果断颁布诏书,打臣僚一个措手不及,如此大事可成。」
一旁的唐寅听了,心里也在感慨,难怪敬道要培养张秉用当政敌。
朝中那么多人,要说做事果决,还有眼光之狠辣,少有人能与之相比,就连黄公献怕也要靠边站。朱浩道:「秉用兄说得有几分道理,但陛下强行下诏,已非首次。前两次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并不太好。这也是为何要在朝中栽培议礼派势力的原因。「秉用兄如今为翰林侍读,应该以自己的影响力,多在翰林院中动员,壮大我们议礼派的声势,不然真到陛下颁布诏谕那一天,翰林院内是否会先起反弹?到那时……不太好收场啊。」
张璁似乎并不同意朱浩的说法,语气很冲:「光是几个翰林,如何能改变朝中大势?朱先生既为陛下谋臣,当直言上奏,请陛下果断下旨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优柔寡断,久拖不
决。」
唐寅见双方好像有了争执,赶紧和稀泥:「秉用,你且稍安勿躁,事情一步步进行,操之过急不是什么好事。」
张璁瞧不上唐寅,虽然表面上他对唐寅比对朱浩还要恭敬。
唐寅的话,他也不想放心里。
朱浩笑道:「秉用兄在大礼议上有何见地,其实可单独上奏,未必需要每件事都听我和唐先生的,陛下会采纳各家之长,为议礼做定夺。」
几句话下来,双方已经有了隔阂。
唐寅不由琢磨,朱浩这招「借刀杀人」可真管用,借他唐寅升翰林学士这把刀,让张璁产生恨意,张璁表面上对他们毕恭毕敬,其实心底已经产生逆反心理,估计接下来就要独立出来单干了。
朱浩道:「顺带,兼用兄在各地为官时,似因议礼结交了一些同僚,不如请他们为你一同参谋,顺带举荐给陛下,请陛下将他们召至京师,分配到各衙门听用。」
「嗯?」
张璁听到这话,先是吃惊了一下。
朱浩居然知道他在地方上结交了不少朋友?不过仔细想想,这件事不是秘密,在他回京见朱浩时便提过。
但现在朱浩这么说算几个意思?朱浩会诚心实意帮他?
还是说,朱浩是在警告,不能用这些人?你敢把这些人报上来,我就把他们派到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让他们终生不能受朝廷重用?
张璁道:「在下一心为议礼奔波劳碌,而今力不能及,想能获得更多的……机会,为议礼奔走。」
朱浩笑问:「哦,你是想在官职上更进一步?」「……是。」
张璁稍微犹豫,还是实话实说。
「秉用兄,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问题是,你我乃同科进士,以我们这一科进士来说,你的官路已算最为亨通,若陛下再度提拔,对你日后在朝为官来说,未必是好事,毕竟……这朝堂讲究论资排辈,还是要有点耐心啊。」
朱浩婉转地否决了张璁升官的提请。张璁又不自觉看了唐寅一眼。
好似在说,我不行,那凭什么他当官没几年,却可以做到翰林学士的职位?
唐寅本来还挺可怜张璁的,但看张璁这副急切的样子,却又觉得朱浩在某些事上做得很对。
要说你张璁怎么这么没数呢?大礼议是你率先发起的吗?你只是朱浩所用的棋子罢了......他不用你,就用别人,就算你在各地为官时拉拢了一些同党支持大礼议,可对大礼议结果产生了什么积极的影响?
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跟我,跟朱敬道相提并论呢?
你是兴王府出身吗?
你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兴王府还是为了你自己,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你跟我们不一样!
朱浩道:「大礼议事成后,陛下一定会论功行赏,到时会根据今日功绩,做出应有的官职升迁,到时秉用兄一定会借助这股东风,青云直上。
「秉用兄,估摸着年后,蒋阁老等人退下去,议礼完成之日,你的升迁机会就将到来,只要用心为陛下做事,一切皆有可能。」
朱浩用一套官话套话把张璁给怼了回去。张璁继续做他的翰林侍读,而唐寅当上了翰林学士,双方地位上的差距,一目了然。
张璁走后。
唐寅道:「其实你没必要留下我……你自己跟他说就行了……」
朱浩笑道:「拉仇恨懂不懂?你不在这里,他心中的怨恨没那么深,想要达到的效果也没那么好。「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换了我是他,也会觉得前途渺茫,先有黄瓒,后有我,也明知道背地里还有个你,也就是说,他想当
翰林学士,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再想入阁的话,更是遥不可及。你就不怕他暗中使绊子,把你的事对外张扬?「
朱浩道:「那他张扬去好了,反正我隐藏在暗处也累了,可能该走向前台了。」
「你……唉!」
唐寅本来还想语重心长跟朱浩谈谈,此时也选择了放弃。
朱浩道:「唐先生,赶紧回府去吧,估计给你传旨的人等急了……记得陛下召你入宫的时候,态度放谦和一点,不要总说什么请辞回乡的事,种桃花在哪儿都能种,京城之地也可以给你准备几亩园子,就在京师左近,没事去照看一下也挺好。」
「嗯。」
唐寅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张璁走出戏园子,心里愈发生气,额头青筋崩露,抓着轿子木杆的手握得紧紧的,指甲几乎要把手心划破。
「老爷,回翰林院吗?」外面的轿夫问询。「打道回府!」张璁气呼呼地道。
等张璁进了自家宅院后,特地吩咐任何人不要前来打扰。
而张璁直接进入书房,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急需他处理。
恰在此时,张府下人前来通禀:「老爷,闫先生来了。」
「请他过来!」
一名五十岁上下,好像道士模样的人,穿过张璁京师府邸的正院,来到书房前,敲门后进到里面。
此人名闫机观,本是一名游方道士,张璁在山西为官时结识,后来未跟张璁到永平府上任,却在南京重逢后帮张璁游走。
「张大人,听说朝中翰林学士已有人选,与您又擦肩而过?」闫机观也不客气,上来便直言道。
张璁一拍桌子:「陛下任人唯亲,连谁能匡扶社稷都无法查明,真是……」
「张大人慎言!」
闫机观微笑着说道,好像心中已有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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