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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左将黄瓒的意思传达给朱四时,朱四脸上浮现志得意满的笑容。
“这些当官的一个二个富得流油,尤其是黄公献,他在地方上苦心经营多年,还有个会做生意的小舅子,多少银子他弄不来?”
朱四一点都没为自己卖官鬻爵的行为后悔,反而觉得这是通过自己的头脑赚来的银子,殊为难得。
张左道:“陛下,若是被朝臣知晓,会不会……不妥?”
以张左的意见,咱正常提拔就行,让户部调拨银子也没任何问题,但现在这么明码标价,这要是首开历史先河,引发文官的群体反弹?
就算昔日朱厚照再胡闹,好像也没拿大明的官爵来卖钱吧?
朱四冷冷道:“只有朕从敬道赚取的银子往府库里填才妥当?朕想从府库往内府拿一些,就怕被人知晓?那些大臣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大明到底是谁的大明?”
“这……”
张左明白过来,现在的小皇帝,已不是登基之初处处透着小心谨慎的模样。
此时嘉靖帝非但大权独揽,还想从各方面寻找资源为自己的需求买单,朝中人事和军政安排,朱四想全都按照他的方式方法推进。
张左心里不由琢磨开了,难怪那位朱先生,明明正处在事业的高峰期,却选择激流勇退,感情是他看出来了,如果不离开京城这个权力漩涡的话,他一再上疏劝谏,跟陛下间的矛盾将与日俱增。
可他离开京城,又能去哪儿?
寻找长生不老的仙药,始终只是个借口,能维持多久?
……
……
朱浩已从西山出发,前往天津港。
这次他没有乘坐火车先回京城再坐船,而是直接以车驾南行,陆松带了五十名锦衣卫沿途护送协同。
朱浩有意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皇帝知晓,以让朱四觉得,无论他走到哪儿,都在其掌握中,如同孙猴子逃脱不了如来佛的手掌。
“先生,这么走的话,估计要七八日才能到天津,而且还得日夜兼程。”出了西山,陆逊心情仍旧很沉重。
不过他对过往做的事倒也坦然,并不是那种喜欢逃避的人。
朱浩坐在马车上,优哉游哉,神色略有些恍忽,似在想心事。
听到陆松的话,他也不回答,只是随意瞥了瞥窗外山林的景色。
而在朱浩的马车后面,朱三乘坐的马车紧紧追随,本来朱浩不打算让她同行,但朱三说,只跟朱浩走两天,后面她便直接动身南下,朱浩便由着她了。
当晚歇宿。
一行人住进了驿馆。
当驿馆的人得知是当朝翰林学士、南京工部尚书朱浩入住驿馆,立即拿出所有的热情,招待得殷勤而又全面,锦衣卫多半都歇宿在客栈外,而朱浩则在最好的那间客房里看京城来信,是朱四写给他的。
朱四从黄瓒那儿敲诈了六万两银子,分别是户部出三万两,黄瓒自己出三万两。
随后朱四耀武扬威一般,告诉朱浩他的生意经。
朱浩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要气自己,还是纯粹为了显摆,但以朱浩所知,这小子虽然湖涂,但也该知道卖官鬻爵对其皇位的稳固没什么好处,身为帝王,搞这些事情,最怕的还是被外人知晓,但朱四好像并没有对他避讳的意思。
“先生,这里还有浙江来信。”
说话间,陆松进到房间,又给朱浩送来一封信。
是陆完写来的,除了总结东南几场海战得失外,同时对接下来剿灭闽粤地方海盗和倭寇做一番展望。
朱浩道:“这位陆尚书,应该还不知道如今朝廷的情况,他直接负责的人乃当今陛下,而不是我。这么写信给我,但凡被外人知晓,免不了又是一番参劾。”
陆松坐下来道:“应该是陆中丞感觉到,东南剿匪之战全靠先生撑着,先生此番南下,名义上是工部尚书,但其实是冲着彻底剿灭盗寇去的吧?”
“非也非也。”
朱浩连连摇头,仍旧拿出之前的说辞,“我是去寻找长生不老药,这下误会大了!”
陆松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朱浩随即拿起笔,当场写了一封回信,然后交到陆松的手里。
“呈递给陛下,告诉他我南下途中的情况,到南方后,我会出海一段时间,这也算是请示吧,如果陛下不同意,那我就……不去了。”
朱浩的话让陆松多少有些意外。
皇帝反对你就不去?
那你的计划制定得很草率啊,不知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不过陆松还是按照朱浩的吩咐,将信函密封好后,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毕竟也没多远,也就百十里路,普通传驿,一晚上就能到。
……
……
早朝尚未开始。
当天朱四整理好衣服,准备前去跟大臣扯皮。
他其实无心参加朝会,但隔个几天终归还是要去一次,以体现出他对朝堂的绝对掌控。
没等朱四抵达奉天殿,半道上黄锦呈送来一封书函,一问才知道是朱浩前往天津的途中写的。
“他也真是的,这是要把朕的皇姐拐跑吗?”
朱四看完信,着重点并不在朱浩所说的出海之事上,而是朱三居然跟随朱浩南下了。
黄锦和张左等人不敢随便发表意见。
当初为了朱浩,朱三居然玩起了私奔那一套,其后便守着道观不想嫁人。
现在朱三只是名义上跟着朱浩去南方寻找仙草,好像没什么不妥。
反正一个出家的道姑,跟一个出嫁的长公主应该不一样,没法完全把一个道姑限制在某一地吧?
黄锦道:“陛下,朱先生信上好像还说过,他要出海。”
“是,朕早就知道。”
朱四道,“他不出海,怎么完成寻找长生不死仙药的使命?不过朕怕他跟徐福一样,带着船队出去后,这辈子就回不来了!”
“这……不至于吧。”
张左惊讶地回了一句。
说朱浩带着船队出去回不来?
他能去哪儿?
难道放着大明的家人不管不顾?
怎么陛下的心思,这般跳跃,比我们夸张多了?
朱四道:“不要用常理去揣度敬道,他做事不拘小节,之所以坚持要出海,他说海外有大片未开发的土地,还说这些应该归到我大明疆土内,他的野心很大。幸好外面都是一些茹毛饮血的蛮荒之地,资源固然很重要,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值得卷恋的东西。他应该会回来的。”
皇帝这种自问自答的方式,让张左和黄锦等人多少有些不适应。
但他们也明白,皇帝这种矛盾的心理只体现在跟朱浩的相处中,这对君臣既是朋友,某种意义上又像是敌人,既互相依赖,彼此又像在竞争。
……
……
朱浩抵达天津港时,已近五月。
本来朱浩打算去永平府的铁矿场看看,但时间不允许。
他只是让永平府那边调了一批工匠过来,约莫两三百人的样子,特别说明要将这批熟练工匠迁到江浙地区。
这些工匠本是北方人,还是匠户,全靠朱浩的关系,把他们从匠户变成普通人,从此之后他们的子女在科举和税赋方面不再受匠户的限制,也不必再承担沉重的徭役。
这次这些工匠将先跟随朱浩到南方,家人会在后续迁徙过去,也就是说他们完全是受朱浩个人雇佣而举家南下。
朱浩抵达天津,发现这三个月时间里,船厂先前刚造出龙骨的四条大船已经造好了,剩下的船只还在继续修造中,而随着年后朝廷对船厂的输血增加,其实船厂的人手数量也有增长,造船速度在加快。
但朱浩知道,这种景象只是昙花一现。
随着后续皇帝抽调经费用以修造安陆州的兴王府,给他老爹朱右杬修陵寝,还有在京城修道观,重修皇宫内宫殿……
总之这位嘉靖帝会迎来一次大手大脚花钱的时段,到时他朱浩人在南方,皇帝肯定把能停的工程都给停下来。
朱浩如果还想继续造船,必须要自行筹措经费。
朱浩抵达船厂当天,早几日抵达的苏熙贵急忙前来拜见,苏熙贵刚从姐夫黄瓒那儿得知,皇帝从黄瓒手里公然索要银子,一次性要走三万两。
“……小当家,鄙人没太看懂,陛下此举是何意?”
苏熙贵也觉得,现在皇帝的行事方式有些危险。
先前黄瓒活动了半天,升吏部尚书不得,皇帝借此机会跟黄瓒讨要六万两银子,且有三万是出自黄瓒个人腰包,这不摆明是拿他姐夫当肥羊宰?
宰人这种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苏熙贵感觉到巨大的危机,因为皇帝从黄瓒那儿榨不出太多油水的话,一定会把手伸向他。
他苏熙贵全靠黄瓒和朱浩的庇护,才能在这年头,以商贾的身份赚取一份几乎富可敌国的家业。
可说到底,他仍旧只是商贾,如果天下之间最有权势的皇帝要宰他,他有多少家产都要乖乖献出来。
皇帝缺钱,随时可能对他下手。
朱浩道:“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黄尚书若因此而升吏部尚书,不正好满足他的心愿?”
苏熙贵连连摇头:“如果是以如此方式迁吏部尚书,只怕不会长久。而且……”
“你是担心,陛下拿了银子不办事?”
朱浩笑着问道。
苏熙贵继续摇头,脸色惨白,似乎预感到大难临头,声音有些颤抖:“鄙人……是怕,陛下胃口会……越来越大。”
朱浩点了点头:“那你是该想好退路,我这边要造船,到江浙后,准备时间应该还有半年左右,不知你意下如何?”
苏熙贵急忙道:“需要多少银子,鄙人自当供给小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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