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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是夜。
月明星稀。
一名英姿勃勃的青年警官带着一名中年警察,在阿初的带领下来到张妈家门口,中年警察自发的上前两步,敲响房门。
“谁啊?”
院子内,手中提着一把菜刀的张妈低声问道。
“张妈,是我,三元。”中年警察高声说道。
张妈脸色微变,缓缓来到门前:“三元,你来作甚?”
“我们听说了一個案子,来找您了解一下情况。”三元瞥了青年警官一眼,朗声说道。
张妈犹豫了一下,顺手将菜刀放在院中的一個水缸盖上,动身拉开门栓,抬头望见青年警官另一侧的阿初后,心底骤然发沉:“你们是为徐老汉家里的灭门案来的吧?”
“正是。”青年警官道:“张妈,我们听说你曾亲口承认,是你导致的徐老汉一家家破人亡,对此,你现在有要说的吗?”
“假的!”
张妈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们会问这個问题,对此亦有腹稿:“当时是有人拿着枪逼我这么说的。”
青年警官微微一愣,道:“他一字一句教你的?”
“那倒不是。”张妈摇摇头,道:“但在那种环境下,性命攸关,我只能捡着歹徒想听的说。”
阿初也愣住了。
没想到这大妈居然在此刻翻了供,并且拿出了合情合理的理由!
“那真实情况是怎么回事呢?”青年警官追问道。
张妈叹道:“真实情况是我没跑,徐家媳妇是因为难产大出血走的,徐老汉确实为她殉了情。我只是一個负责接生的稳婆而已,没本事,也没胆量沾染这么大的官司。”
阿初:“……”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颠倒黑白?
“你怎么确定歹徒,姑且说是歹徒吧,想要听你说这個?”三元追问道。
“因为那歹徒与那祸星明显是一伙的,逼我这么说,就能保住老牛家的那個灾星。”张妈振振有词地说道。
“什么祸星灾星的,讲清楚点。”三元一脸懵逼。
张妈:“有個祸星般的女人,坐在了老牛家的祖坟上,导致老牛媳妇生了个灾星。
祸星想保住灾星,不惜对抗村中族老。
而那歹徒为保祸星与灾星,肯定得往我身上泼脏水啊,从而证明我说的话是假的。
当时是我福灵心至,不惜自污,否则这命能不能保住还说不定呢。
三元,还有宋队长,过程就是这個过程,我感觉自己随时有可能受到袭击,你们警署能不能派人来保护我?”
三元:“……”
宋队长:“……”
阿初:“……”
他们三個都被张妈的这套说辞给整不会了。
关键是此事过去了这么久,想要取证何止是千难万难?
是非黑白,前因后果,可就真靠张妈一张嘴了。
“生孩子自古以来就是女人的鬼门关,以如今的条件来说,十之一二的死亡率都不算高。
徐家媳妇难产死了是命不好,徐老汉自杀殉情是心态不好,与我关系都不是很大。
宋队长,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实在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张妈的口碑在十里八乡怎么样。”见他们无动于衷,张妈只能再度强调道。
“队长,怎么办?三元小声说道。
宋队长迟疑片刻,道:“那就没办法了,张妈,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不是,我都已经解释清楚了,我没罪,为什么要跟你们走?”张妈瞪大了眼睛。
宋队长:“你不是说你现在很危险吗?我们带你回警署,也是想要将你保护起来。”
张妈:“不行,犯人才去警署呢,我不是犯人,去什么警署?”
宋队长也不和她争辩什么,淡淡说道:“三元,逮捕她。”
张妈疾步来到水缸前,一把抄起放在缸盖上的菜刀,胡乱劈斩着,冲向三元喝道:“你别过来,我说不去警署,就不去警署。你们想捉我进警署,有逮捕令吗?”
宋队长按住三元拔枪的手,冲着张妈说道:“不是逮捕你,是正常传你问话而已。张妈,请不要拘捕,否则事情一定会变得更严重!”
张妈握着菜刀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对峙片刻后,见宋队长不再阻拦三元拔枪,方才丢掉手中菜刀……
午夜子时。
一個长发飘飘的女子来到镇警署外,刚要拾阶而上,一道身穿灰色长袍的身影突然拦在她身前。
“毛道长拦我作甚?”
女子昂首问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你是奉秦尧之命来的吧?”毛小方问道。
女子微微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我劝你离开。不是的话,贫道就要收你了。”毛小方认真说道。
女子:“毛道长,您应该知道,警署定不了那女人的罪吧?”
“纵使阳间警署定不了,阴间判官必然不会错判。”
女子轻笑:“也就是说,要让她安享太平,安安稳稳的活完余生,到了死后才能践行公道。”
毛小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迟来数十年的公道,还叫公道吗?”女子问道。
毛小方:“前面都已经迟了那么多年,又何差这几年?”
女子笑了笑:“事不关己,方有慈悲心肠。毛道长,我就一個问题,如果您是那徐老汉,妻儿因一人过失惨死,你还能说出这话来吗?”
毛小方:“……”
见其怔然不语,女子抬头看了眼夜色,道:“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毛道长再见。”
眼睁睁地看着女鬼飘然远去,毛小方心头忽然升起一股不妙预感,转身冲进警署。
“咦,毛师傅……这么晚了,你有事吗?”一名值班警察看到他身影,当即主动招呼道。
“张妈何在?”毛小方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不知道啊。”警察一脸懵逼。
“三元呢?”
“毛师傅,我在这里。”
寂静的晚上,二人说话声音又不小,由此引来了打着哈欠的三元。
“三元,张妈呢?”
“在拘留室呢,审了半個晚上,说辞始终未变,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三元满脸困倦地说道。
“赶紧带我去拘留室。”毛小方低喝道。
三元一愣:“您去拘留室干啥?”
“别废话,快。”毛小方催促道。
三元无奈,只能带着他来到拘留室外,吩咐守在门前的警装打开铁门。
铁门开启的一刹那,毛小方便冲了进去,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渐渐陷入沉思。
“人呢?人呢?”
三元打了個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扭头冲着门口的军装道:“先前谁来过?”
“谁也没来过啊,三元哥。”军装愕然道。
“谁也没来过的话,张妈人呢,她还能遁地消失了不成?”三元咆哮道。
毛小方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拨开愤怒的三元与懵逼的军装,迅速向警局外冲去。
同一时间。
夜色下。
水塘前。
一個魁梧身影努力将颤动不已的竹笼丢进水塘里,望着竹笼渐渐沉入水中,心神一松,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该走了……”
在其身后,满头金发,白到发光的女子缓缓飞起,淡漠说道。
那魁梧身影迅速爬了起来,对着宛如月下神女的女子跪了下去,重重叩首,每一個头,磕的都砰砰作响。
徐老汉家中。
毛小方看着躺在一张木床上昏睡的弟子,面色在烛光照耀下阴影不定。
“毛道长!”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一個抱着孩子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外。
“牛大嫂。”
毛小方行礼道:“情况紧急,不告而入,抱歉。”
“没关系,咱们聊聊吧。”地地道道农妇装扮的牛大嫂轻声说道。
毛小方脸上闪过一抹难色,道:“不好意思牛大嫂,我还有……”
“来不及了。”牛大嫂突然打断他的话。
毛小方:“……”
“我从小就在地里长大,苦了一辈子,穷了一辈子,跟了個男人,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每天不是洗衣做饭,就是下地干活。
我不怨他,因为我知道我也只配这样的男人,只配这样的生活。
总得来说,我对先前的生活还算满意。”牛大嫂笑了笑,低声开口。
“这种满意……直到今天,戛然而止。
我不求他有多大本事,不求他能给我多好的生活,不奢望他能做一個好丈夫,但是,我希望他能是一個好爸爸。
可是,当有人要溺死我儿子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就像一块木头,一块石头般,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您可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么绝望?”
“他现在去干嘛了,您都知道,我能不知道吗,我能不清楚吗?
我求求您,我带着我孩子求求您,别去拦他,好么?”
牛大嫂抱着孩子跪在地上,按着孩子的小脑袋,一起给毛小方磕头:“今天,他这么做了,还配做一個父亲。
他如果没这么做,放任那人好好的活着,那么,他就不配做这個父亲,不配拥有这個孩子。
哪怕是带着孩子饿死在外面,我也要离开这個破户的家……
毛道长,求你了,别去拦他。您别管这件事情了,行吗?”
毛小方僵在原地。
伸手在脸上摸了摸。
满手湿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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