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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人左看右找,很快找到元凶——一位十八九岁的白衣少年,身形修长,姿貌雄伟,气宇轩昂。在他身边坐着两位同伴。
“小哥,你今天非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否则的话!”一个大汉愤愤然地说道。
“否则的话,今天你就走不出这醉仙楼!”另一个大汉卷起袖子,露出砂钵大的拳头,铁棒一样的胳膊,凶神恶煞地说道。
被一群人团团围住,还语气不善,两位同伴被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但白衣少年毫不畏惧,神情如常。
“我当然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白衣少年镇静自如地答道,“正如刚才某位所言,枢密院和宣徽院在天启二十三年,官家西狩北猎之时,跟着一起去了北平城。”
“官家西狩北猎,调的都是漠北和东北的兵,就近指挥方便些,所以才把枢密院和宣徽院搬去了北平城。事关军机大事,可以理解。”有人辩解道。
“是的,可以理解。”大家纷纷附和。
白衣少年澹澹一笑,不反驳众人的话。
“此后,万胜武备学院,襄武士官学院等军事院校,随之搬迁去了北平城。接着是格物院化工所、机器所、船舶所、地理所等跟军务密切相关的研究所,搬迁去了北平城。”
“这...这没什么的,是不是?”还有人嘴硬。
白衣少年继续往下说,“到天启二十四年,格物院基本上全部搬了过去。接着璧雍大学、成均大学以成立北平分院的名义,也开始大举搬迁。”
“都说是分院了,分院又怎么了?璧雍、成均大学这么好的大学,搞一座分院又如何?”
这一次白衣少年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既然如此,为何江宁、长安都没有分院,唯独只有北平才有?”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众人哑口无言,过了一会,有人强自说道:“这又说明不了什么。”
白衣少年笑了,继续说道:“嗯,说明不了问题。那兰台图书馆搬迁,翰林院搬迁,诸多的搬迁还说明不了问题吗?而今三省两院诸部各司各科,一半的办事吏员,跟着北上贺寿的主官们,一起去了北平城。剩下一半,估计年内也会搬走。这还说明不了问题吗?”
众人无语了,这些信息说明什么,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清楚。事实摆在那里,不认不行啊。
可是这一下子就击中了开封城百姓们心中最大的担忧——迁都。
“迁都,官家为什么要迁都呢?”
“是啊,为什么要迁都啊!开封有什么不好!太祖太宗皇帝就是在这里创下大宋基业的啊!”
众人如丧考妣,哀声不断。
白衣少年想开口说话,被两位同伴们拉住了。
同伴们急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刚刚你一通话,没有被这些热情的开封百姓喂以老拳,已经是天子脚下、皇城根下遵纪守法的楷模了。你可千万不要再火上添油啊!
白衣少年最后还是挣脱了两位同伴拉扯,开口了。
“官家迁都,无非就是开封城配不上他的丰功伟业!”
果真,白衣少年此话一出,旁边有人暴跳如雷。
“你说什么!俺们开封城,东京汴梁城,怎么就配不上了?”
“这里是大宋立基业之地,你休得胡说八道!”
十几人围了上来,摩拳擦掌,目露凶光。
两位同伴吓得缩在了一边,白衣少年却毫不畏惧,扬声继续说道:“官家的功业,十天十夜也说不完。他励志图新,锐意进取,让大宋焕然一新,犹如初创新朝、天启开元。大宋从拘守中原,到扩疆万里;从名富实虚到国强民富...如此丰功伟业,当可续世称祖,小小的一座开封城能配得上吗?”
白衣少年越说越激动,“前唐有诸国来贺,见识了长安的巍峨,大明宫的堂皇,无不折服于大唐强盛。而今大宋万国来朝,区区开封城,能让这些外夷蛮族们心悦诚服吗?”
“荒谬!”
“胡说八道!”
“北平城是哪里?幽燕苦地,阴山河朔偏远之城,怎么比得上我汴梁开封城!这东京城里,繁华富足,才是天下一等一。”
“繁华富足?官家在哪里,大宋心脏就在那里。大宋心脏在哪里,全天下的财富就会涌向那里。开封是因为官家、因为大宋而富,而不是大宋因为开封而富!北平城历经曾公、吕公和彦直先生等数代名臣,苦心经营十几年,早就今非昔比!”
说到这里,白衣少年开启了嘲讽大法。
“你们去过北平城吗?它方圆两百里,加上西山、南湖、东河、北苑,方圆五百里。比前唐长安城还要大。分宫城、皇城、中、东、南、西、北七城,开十六门。内外五城区总共三十六坊,二百零四牌,九百二十六铺,住官庶军民两百万都绰绰有余。”
“而今河北、山东和直隶运河已经修通,东南江淮物资,可源源不断运往通州。天津既有运河之利,又有塘沽海港之广。可聚四海之富,以养京师。北靠漠北,数十万玄武、青龙旗民,扼守阴北;东连滦东两辽,工矿林立,田肥地广...”
白衣少年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最后意气风发地说道:“此城方为天子之城,才是盛世大宋之京师大都!”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想反驳却不知如何反驳。几位大汉甚至跃跃欲试地想上去打他一顿,但还是按捺住了。
京畿内外警政厅,把社会治安管得太好了,大家不敢以身试法。
“唉,俺们开封城有什么不好?”
“真是,在这里起家,飞黄腾达就跑去别的地方了。”
慢慢地,大家都兴致阑珊,仿佛看了一场精彩的大戏,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有人沉默,有人不甘,但是大家都知道,迁都的大势已定,不是他们这些小百姓能阻扰的,也不是把这嘴巴多的白衣少年打一顿就能改变的。
等到众人散去,一位隐在人群里的中年人上前来,对白衣少年问道:“这位小哥有胆有识,雄辩无双,不知如何称呼?”
“先生客气了,在下姓虞名允文,字彬父,眉州仁隆县人士。”
“彬父来开封是来游学的?”
“小可与两位同学今年联考,考入了成均大学和河南大学,故而结伴来游历一番。”
“原来是三位今年联考折桂佳子啊,在下喜欢结交各地青年有识学子,不知能够邀请三位去鄙府坐一坐?”
虞允文与两位同事对视一眼,觉得发出邀请的中年男子儒雅温良,气度不凡,当即便答应。
等到中年男子与虞允文三人离开后,一位酒客突然说道:“咦,刚才那位先生好生面熟啊。”
“哦,你见过?是哪一位大官人?”
“好像是前任宰相、现任的璧雍大学祭酒、格物院掌院,长孙玄明大官人。”
“真的假的,你看错了没有?”
“我怎么会看错?我在祥符县署打过杂工,前两年玄明公去祥符县做调研,小的在旁边帮忙过。他就打我跟前过去,还跟我笑着打招呼。我怎么可能会记错。”
“那就真是玄明公了。”
“他怎么还不去北平城?”
“估计是跟璧雍大学一起吧。听说璧雍大学最后一批人,也跟着北迁。唉,这迁都,是真的。”
“呜呼,以前俺们开封城,随时随地都能见到玄明公这样的大官人。以后,难了。”
众人无不惆怅,暗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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