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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璋院眨巴了几下美目,送给青登长长的、绵软的眼波。
这眼波很温柔,似乎是在抚摸你。
与此同时,一丝羞涩的红,挂上了她的颊。
换做旁人,在见到天璋院的这副温婉模样,听见天璋院的这番暧昧话语,怕是早就心神荡漾,不能自已了。
进而产生“糟了,天璋院殿下是不是喜欢我?”、“我和天璋院殿下的小孩要取什么名字呢?”等一系列经典妄想。
很可惜,这些招数对青登无效。
他与天璋院姑且也算是老交情了。
长年累月的交往下,他早已深知天璋院的小恶魔性格,同时也深知对方是个极其钟爱恶作剧的人。
一不留神,就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青登又叹了口气,继而换上严肃的口吻和表情。
“殿下,咱们还是快点来谈论正事吧。”
“我很清楚——你不是那种会为了这种理由就滥用权力的人。”
天璋院挑了下眉。
“……真是的,你就不能再多配合我一下吗?”
说罢,她便像青登那样,换上肃穆的面容。
“我们的时间很紧迫。在抵达京都后,我们将与朝廷就攘夷事宜展开漫长的谈判。”
“我们是不可能攘夷的,攘夷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朝廷根本就听不进我们的话。”
“尊攘派的那些公卿就像群疯狗一样,只晓得狂吠。”
“除了不断重复‘攘夷、攘夷、快点攘夷’之外,就不会说别的话了。”
“与朝廷的这场谈判将会僵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所以我和家茂一合计,决定直接在上洛的半途中向你征询京都的现况。”
“无人能来打扰,同时还足够私密的轿子,就是一处不错的谈话地点。”
“家茂毕竟是将军,倘若让你们俩在众目睽睽之下共处一轿,总归是不合时宜,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恶意揣想。”
“没办法,就只能由我来亲自代劳了。”
说着,她凝起目光,朝青登投去锐利的视线。
“盛晴,你已驻守京都近三个月。依你之见,京都当前的局势如何?”
青登沉下眼皮,作沉思状。
“……简单来说:战争一触即发。”
“起初,京都的各家势力成鼎足之势,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现在,随着我的入局,佐幕势力的能量大增,原有的均衡之势已被打破。”
“以萨摩藩为代表的中立势力暂且不论。”
“由长州藩领导的尊攘势力肯定已焦躁不安。”
“眼下的京都就像一个大号火药桶。”
“尊攘势力的焦躁情绪已迸出激烈的火花。”
“用不了多久,这些火花迟早会掉进“火药桶”里。”
“晚则7、8个月,早则3、4个月,京都局势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届时,这场巨变将决定京都的归属。”
“就此变为‘尊攘派’的地盘,还是重归‘佐幕派’的怀抱,就全看人为和造化了。”
天璋院认认真真地倾听。
青登语毕后,她轻轻颔首:
“早则3、4个月吗……所以你才计划在3个月之内,将新选组的兵力规模扩充至3000人,并建立起初步的战斗力吗?”
京畿镇抚使无需向任何人、任何势力负责,不论是采取什么样的行动,都不需要征求他人的意见,更不需要看他人的脸色——除了德川家茂之外。
青登直接听命于德川家茂,后者是前者唯一的上司。
如果是小事的话,那也就罢了。
而像征兵这样的大事,青登还是得要先向德川家茂汇报一声,征求其意见。
当青登向江户寄出“我欲征兵,你怎么看?”的信件后,很快就收到了德川家茂的回信。
回信速度之快,使得他都不禁怀疑对方是否有认真阅读他的信件。
德川家茂的回信只有一个简单的、斗大的字眼:可!
没有繁芜的询问,没有无端的怀疑,只有爽快的点头。
有一说一,如果李牧、岳飞等人能够迎来像德川家茂这样的君主,真是做梦都要笑醒过来。
青登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算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虽然我刚才讲得头头是道的,但以上所言全是我个人的猜想罢了。”
“我不是神仙,没有预知未来的本领。”
“搞不好明天……甚至在今天就出了什么意外,导致京都变为尸横遍野的血腥战场。”
“也有可能过个三年五载,京都内外依然一片祥和,舞照跳狗照叫,各大势力之间都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正面冲突。”
“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好,什么样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天璋院轻抿朱唇,未作表态。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其颊间已隐隐浮出忧色。
青登见状,略作思忖。
俄而,他忽地开口:
“殿下,虽然前途未卜,但我们也不必手忙脚乱的。”
他一边说,一边换上轻松的口吻。
“‘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此乃打败敌人的不二法则,同时也是我最推崇的兵法。”
“我们现在所应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地增强我们的实力。”
“在强化己身的同时,拉拢所有能够拉拢的对象,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之后的事情,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论敌人使出什么样的招式,我们只管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青登的话音甫落,天璋院便陡然露出惊奇的表情。
紧接着,她扫动视线,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青登,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盛晴,你好像变了。”
“嗯?何出此言。”
天璋院又扫了青登几眼,莞尔一笑。
“难道是因为你现在掌管着一整支军队的吃喝拉撒的缘故吗?你现在总给人一种……领袖的感觉。”
青登眨了眨眼,然后忍俊不禁了起来。
“领袖的感觉吗……或许是这样吧。”
“自打来到京都后,我每天一睁眼就是在思考如何使新选组变得更加强大。”
“发号施令惯了,久而久之,多多少少也积攒了一点煞有介事的领袖气场吧。”
天璋院掩嘴轻笑。
“盛晴,‘煞有介事’是贬义词哦。”
“我知道,所以我这是在自谦。”
没头没脑地唠嗑了几句毫无营养的闲话后,天璋院抛出新的问题:
“那法诛党呢?你最近可有探听到法诛党的最新动向?”
青登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法诛党比下水沟里的老鼠还狡猾,他们实在是太能躲藏了。”
“我强烈怀疑法诛党的核心根据地并不在京畿,或者是并不止在京畿,而是在更加遥远的地方。”
“我已派出尽可能多的探子,命他们前往京畿各地去收集情报。”
“结果却只收集到各种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毫无价值的垃圾情报。”
说到这,青登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停了一停,直至5秒钟后才再度开口:
“虽然没能探听到法诛党的具体动向……但我怀疑他们参与了前阵子的‘伊势之乱’。”
天璋院:“哦?为什么这么说?你得到有力的证据了吗?”
“没有,这只是我的个人直觉。”
“回顾整场‘伊势之乱’,它从里到外都散发出一种诡谲的气息。”
“在伊贺攻防战的开战之初,我俘虏了贼军的一员小军官。”
“据此人所说,他们之所以能够拥有这么强大的武装力量,全是因为有一个名叫‘摄津赖光’、自称是伊势的地方豪族的家伙在倾力支持他们。”
“不论是铁炮、战马等武器装备,还是进逼京都的战略路线,都是这个摄津赖光所提供的。”
“战役结束后,我特地组织了大量人手去打扫战场,四处去寻他。”
“结果这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他。”
“问遍了贼军的大小将士,也没人知道其动向。”
“回到京都后,我委托山田奉行去伊势展开调查,结果发现——伊势根本就没有姓摄津的地方豪族。”
【注·山田奉行:山田奉行:负责守护伊势神宫、伊势、志摩两国的司法及鸟羽港的警备,定员1名。】
“我怀疑这个‘摄津赖光’就是法诛党的人。”
“冠了个假名,出钱出人出力,暗中培养倒幕力量。”
就像是被墨泼过一般,天璋院刻下的面部神情,就像是把“凝重”二字写在脸上。
“……盛晴,辛苦你了。”
说到这,她换上幽幽的语气。
“前有萨、长,后有法诛党……简直是群狼环饲啊……”
“我算是明白了,眼下有件事情是很确定的——法诛党贼心不死!他们一直在找寻最合适的时机,随时准备给我们以迎头痛击!”
青登轻轻颔首,以示赞同。
……
……
接下来,天璋院又连续问了好多个问题。
从对于会津藩的看法,一直问到新选组的现况、征兵工作的最新进展。
青登一一予以回答,不作隐瞒和保留。
就这么一问一答了好一会儿后,她“呼”地长舒一口气,将疲惫化为声音。
“好了,该问的事情总算是都问完了。”
说着,她举高双臂,用力地伸了个懒腰,上半身自然而然地往前探出。
霎时,她的娇躯展现出惊人的柔韧性!前探的上身和坐定的下身相互构成一个幅度巨大的弓形。
青登和天璋院现在所身处的地方,可是空间狭小的轿子。
换言之,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就很近,可谓是近在咫尺。
如此情况下,她的上身再一探出……只见那对不得了的、存在感极强的半球状物体,仿佛都快跳出衣襟,弹到青登的脸上了!
这个瞬间,青登脑海里的那两股声音——人类的理性和动物的本能——展开了无比激烈的交锋!
前者奋力坚守“我橘青登,绝非好色之徒”的思想阵地。
后者则始终将“质量越大,引力越大,所以视线被巨RU所吸引是人间常理”的物理定律奉为圭臬。
这场“交锋”很快就分出胜负——终究是理性更占上风。
尽管心里有亿丝丝的不情愿,但青登还是默默地别开视线。
然而,身处如此狭窄的空间,他的任何动作、表情,都躲不过对方的法眼。
青登在别开视线时所露出的神情——若隐若现的惋惜之色——清晰分明地映入天璋院的眸中。
天璋院眨巴了几下美目,旋即弯起嘴角。
那抹不怀好意的狡黠笑容又出现在她脸上了。
她一边收回高举的两臂和前探的上身,一边侃侃而谈。
“话说回来,我刚才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在这一刹间,青登感到发毛的感觉从脚底窜上头顶,心底里浮现出不详的预感。
然后,他的不祥预感就应验了。
“我刚才一直躲在这顶轿子里,无聊得很。”
“为了打发时间,我就时不时地偷瞧轿外的景色。”
“结果呢,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瞧见在家茂尚未现身的时候,有个人一直伸长着脖颈,东张西望,表情既焦急又期待,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好奇怪哦~~”
“那个人是谁呢?”
“他又在找谁呢?”
“对方是他的什么人呢?”
“该不会是他挂念已久的女上司吧?”
语毕,天璋院歪了下脑袋,露出“冥思苦想”的苦恼表情。
不得不说,天璋院确实是很有表演的才能。
语气真挚,表情活灵活现……这要是放到现代,准能拿个奥斯卡小金人回家。
青登连抽了数下嘴角。
无奈、尴尬、窘迫——三种感情以完美的比比例,均匀地布满其颊。
少顷,他就像是放弃挣扎了一样,语气无悲无喜地说:
“……那个人就是我,我正在找的人就是你。”
天璋院轻蹙眉头,撇了下朱唇。
“什么嘛,你怎么这么快就承认了啊?我还想着在你抵赖的时候,再多捉弄你几下呢。”
青登无视天璋院的抱怨,自顾自地往下说道:
“虽有欲盖弥彰之嫌,但我还是想澄清一下,我当时绝对没有露出既焦急又期待的表情。”
兴许是为了予以“反击”吧,他换上调侃的口吻。
“殿下,你对你自己可真有自信啊,你怎么就能确定我当时正在寻找的人是你呢?”
“那当然了。”
天璋院信誓旦旦地欢声道:
“全幕府上下,除了我和家茂之外,还有谁能引起你的关注?”
“家茂要么坐在牵马上,要么坐在最显眼的轿子里面,所以你根本就用不着去专门寻他。”
“排除掉家茂之外,不就只剩下我了嘛。”
天璋院得意洋洋地笑了,非常开心地看着青登。
“说实话,我很高兴哦!”
“你应该是这世上所剩不多的还会关注我、在意我的人了。”
说罢,天璋院笑得更加开心了,两只美目都快眯成一条细缝了。
“啊,对了对了。”
“我刚才说到‘该不会是他挂念已久的女上司吧?’的时候,你竟然没有立刻反驳我。”
“难道说……你真的一直在挂念我吗?”
她一边说,一边以手掩唇,露出一脸“啊?不会吧?”的吃惊表情。
“……”
青登顿口无言。
其刻下的表情,仿佛“无可奈何”一词的具象化。
不过,仅须臾,他的嘴角就微微上扬,淡淡的笑意随之浮现。
这种被天璋院开涮的感觉,也算是久违了。
这个女人的心思之开放,举止之大胆,都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了。
挑逗的动作、暧昧的话语,她抬手就有,张口就来。
外表是千娇百媚、妖妖娆娆的魅魔。
内在是喜欢恶作剧,以捉弄人为乐的小恶魔。
集两大“魔物”于一身,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迥乎于常人的魅力。
这种级别的“魔女”,青登实在是不擅应付……
这个时候,青登倏地感到手边的光线一亮——阳光穿透垂帘的缝隙,打在他的身侧。
他默默地侧过脑袋,伸手将垂帘撩开一丝,顺着帘缝朝轿外看去。
这种高级轿子都是以垂帘来取代无双窗。
【注·无双窗:日本古建筑的传统工法,内外两侧各有一块由多根竖向木条组成的木板(类似监狱的窗户),外板固定,内板可拉动,二者交错便可轻松控制采光和通风。】
德川家茂的专轿——总纲代溜涂——走在他和天璋院的侧前方。
松平容保的轿子走在他们的对面。
三只轿子恰好构成“品”字形。
太阳已快升至穹顶,天空愈发晴朗。
丝绸般的阳光从渺远的天际飘洒下来。
在春晖的映衬下,路边的花朵、头顶的绿叶,都变得像是在清水中洗濯过一般耀眼、鲜明。
冷不丁的,青登倏地发现三道令刻下的他不禁打了个冷颤的倩影。
只见总司、木下舞、以及牵着萝卜的佐那子,走在他的不远处……更正。走在他和天璋院的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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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中所提及的令萝卜甚感羡慕的牵马套装,请见本段的段评,不得不说,这身装备确实是很拉风,怪不得萝卜会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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