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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秒还轰鸣不已的炮响,忽地安静下来。
残留在耳际的,只剩下“嗡嗡嗡”的耳鸣。
“终于停了……”
“唔……我的耳朵好痛……”
“咳咳咳!咳咳!该死的!这一定是萨贼的火炮!”
硝烟逐渐散去……长州军阵地的刻下真容慢慢映入众人的眼帘。
说得直白一点,它已经变为月球的表面了。
举目望去,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洞;到处都是碎裂的土块;到处都是血腥与火药所混合而成的难闻臭味……
那些没能来得及搬走的营帐、幕布被撕了个稀巴烂,一派破败景象。
时下的火炮还很落后。
瞄准全靠肉眼去目测,破坏力也没法跟现代火炮相比,它连厚实的城墙都打不穿。
再加上天色很黑,萨摩军的士兵们很难瞄准,也就进一步地减轻了长州军的伤亡。
当大伙儿都彷徨无措的时候,桂小五郎挺身而出,成为了众人的主心骨,迅速命令长州军放弃京都,西撤归藩。
多亏了他的当机立断,才使长州军及时撤出阵地,进而免受火炮的重创。
除了那些不慎被弹片所伤的人之外,只有32个倒霉蛋被炮弹直接命中,成了一堆可怜的肉酱。
桂小五郎没有食言——他亲率300人马,为全军殿后。
他拄着刀、沉下眼皮,凝望远方的会萨联军的阵地。
会萨联军的炮声停了……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当一支军队不再炮轰敌方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他们的大军将要压上来了!
果不其然——嗒嗒、嗒嗒、嗒嗒、嗒嗒——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桂小五郎拧起两眉,猛地拔出拄在地上的佩刀。
“敌军攻过来了!准备接敌!”
此言一出,其身周的氛围瞬间绷紧!
陪同桂小五郎一起殿后的长州男儿们顾不上再抱怨,纷纷拿起武器,面露同仇敌忾的神情。
发起第一波正面攻势的部队,正是会津军的驰名天下的骑兵队!
会津第一猛将佐川官兵卫一马当先,一边挥舞着掌中的长枪,一边厉声道:
“杀——!”
他话音刚落,一声接一声的“杀”接连响起!掀开了这场大战的继炮击之后的第二幕!
桂小五郎高举掌中的佩刀,双眼紧盯前方的越来越近的骑兵队。
“预备……放!”
嘭!嘭!嘭!嘭!嘭!嘭!嘭!
爆豆般的刺耳声响,支配了在场众人的耳膜。
30名火枪手排列成“常山之蛇”,一同发枪。
殿后是门技术活。
若无强力的武器做支撑,仅凭一腔勇武的话,可没法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
长州军的大部队在离开之前,特地留下了30支先进的燧发枪。
数量虽少,但其绝对是出奇制胜的利器!
一排弹幕扫去,对面的会津骑兵队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哀鸣。
中弹的马匹嘶叫着,扬起四蹄,掀飞了其背上的骑士。
被枪声所惊的马匹,也因畏惧而不由得放慢速度。
原本井然有序的骑兵队列就这么出现了片刻的混乱。
成果斐然,然而……区区30支燧发枪,弹幕实在是太稀了!
“不要怕!继续前进!前进!”
吼毕,佐川官兵卫轻磕马腹,进一步地逼出马匹的速度。
诚然,在前不久的伊贺攻防战中,佐川官兵卫表现不佳,使其履历多出了刺眼的污点。
但是,他的勇武、他的胆气,确实当得起“会津第一猛将”的美誉!
在他的高声鼓舞下,会津的骑兵们振作精神,转睫间就重振旗鼓。
终于……两军相接!
“恢恢恢恢恢恢恢恢恢恢——!”
一员员骑兵撞飞了一个又一个长州将士。
同一时间,桂小五郎等人亦展开凌厉的反击。。
“会奸!去死吧!”
“看刀!”
“射人先射马!先打他们的马!”
桂小五郎将掌中刀高举过头,直勾勾地紧盯前方的正在飞速靠近的骑兵。
就在两道身影相错的这一瞬间,桂小五郎大喝一声,将刀力劈而下!
嚓——的一声,一颗截面完整的大好马头冲天而起!
无头马匹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往前奔跑了一大截,而后才前扑似的瘫倒在地。
其背上的骑士直接“弹射起飞”!飞出好几丈远,跌了个两脚朝天。
落地后,他“哼哧哼哧”地以头拱地,像极了拱泥巴的野猪。
可以看出,他应该是想要站起来,可怎么也做不到。
摔得这么狠……这人即使没死,也断然受了难以治愈的重伤。
桂小五郎不愧是神道无念流的免许皆传的获得者、“力之斋藤”的得意高徒。
凡是靠近他的骑兵,皆被他砍得七零八碎的!
银光过处,血肉翻飞!
这个时候,远方再度传来引人瞩目的声响。
这一回儿……是雷鸣般的沉闷足音!
会萨联军的步兵们排列成紧密的队列,乌泱泱地冲杀过来!
相比起声势浩大,但是杀伤力有限的骑兵队,这支规模庞大的步兵队才是长州军的真正威胁!
桂小五郎虽已杀红了眼,但他并没有丧失应有的理智和判断力。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伸长脖颈,放声大呼:
“不要恋战!不要恋战!我们的目标并非打败会奸和萨贼!而是为大部队的撤离争取时间!听我命令!且战且退!”
……
……
阻截敌军,为大部队的撤离争取时间——这本就是一项极难的任务。
会萨联军坐拥三千兵力。
桂小五郎的殿后军只有三百人马。
三百对三千……优势在他!
在此基础上,还要尽可能地保全殿后军的性命……这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桂小五郎一边做出精密的指挥,一边亲自上阵,恨不得将自己分成两个人来使用。
就结果而言,他干得很漂亮。
他看穿了会萨联军的弱点——默契度不够。
会津和萨摩终究是仓促建成的联军,彼此间并不熟悉。
如此,就使得他们很难展开步调统一的行动。
乍一看,他们气势汹汹。
可实质上,他们完全是各自为战,两军各打各的。
我们所迎击的敌军,并非3000人的大军,而是一支1000人的军队和一支2000人的军队!
这句话看似是在说废话,但这二者其实有着极明显的差异。
就这样,桂小五郎充分利用了会、萨之间的隔阂,灵活地变换进攻与防御,见缝插针地徐徐后退。
比如:眼见会津军的攻击节奏慢了,与萨摩军形成了“一个在前,一个居后”的态势后,他就果断地集中兵力,攻击“冒头”的萨摩军。
再比如:萨摩军与会津军之间出现脱节了,他就亲率一支敢死队,决然地插入两军之间,大闹了一通,打了一波漂亮的反冲击。
期间,大部队留下来的那30挺燧发枪起了大作用。
桂小五郎不时地以命火枪手们发起反击。
“嘭”、“嘭”、“嘭”的枪响声就没停过。
饶是以战斗力和训练度闻名天下的会津军和萨摩军,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也会不受控制地发怵、胆怯。
每当会萨联军发起攻势,那接连响起的枪响都会使他们失掉大半势头。
此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黝黑天色更是帮了他们大忙。
在缺乏照明的情况下,会萨联军的行动自然是极为不便。
不慎踩空、被路边石头绊倒的人,可谓是不计其数,以致进攻受阻止。
就这样,在上述的多种因素的加持下,会萨联军的战线拉得极长,战场从京都的南郊延伸至京都的西郊。
有的部队正与桂小五郎的殿后军展开殊死搏斗。
而有的部队仍滞留在京都的南郊,迟迟没有跟上进攻的节奏。
桂小五郎的果断、睿智与英勇,确实是令人赞叹不已。
但……他的机敏巧智并不足以抹平双方的巨大差距!
凭借着压倒性的数量优势,会萨联军死死咬着殿后军的屁股。
桂小五郎一直想要甩开追击而不得。
其身旁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原先的“且战且走”逐渐变为“一退再退”……
在又打了不知多少场硬仗后,桂小五郎终于是挣到了没有敌人来犯……啊、不,更正,应该说是暂时没有敌人来犯的喘息之机才对。
他与剩余部队潜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
此地绿茵森森,到处是遮蔽视野的树木灌丛。
多亏了这片茂密的树林,才使他们暂时摆脱了会萨联军的追击。
趁着这个宝贵的机会,桂小五郎解下腰间的水壶,贪婪地牛饮,滋润自己那干涸得仿佛随时会裂开的咽喉。
战至现在,他已变为彻头彻尾的血人!
从头发到足尖,其身上的每一处地方无不粘满了粘腻的血污。
至于其掌中的打刀,更是因激烈的交战而替换了数把。
他眼下所拿的刀,是刚才从敌人身上抢来的。
“桂先生!不行了!快点后撤吧!再这么打下去,我们会全灭于此的!”
其身旁的一位同样是满身血污的武士焦急万分地这般说道。
他前脚刚说完,后脚桂小五郎就坚定地断言道!
“不行!我们不能再后撤了!”
“再撤下去,我们就要与大部队撞上了!”
“不论如何,我们都要止住当前的颓势!”
说到这,他扬起视线,环顾周围的林木。
“这片树林很不错,乃绝佳的地利。”
“自此刻起,我们将以这片树林为依托,展开节节抵抗,至少也要坚守1个时辰的时间!”
此言一出,在场的殿后军将士们无不面露凛然的神情。
大部队尚未走远,他们实在是不能再撤了。
倘若他们继续撤退,或者是溃败了,会萨联军势必会乘胜追击,一口气追上长州军的大部队,对其施以残酷的打击!
桂小五郎随手丢掉掌中的已然喝空的水壶,扭头向刚才那人问道:
“我们还剩下多少人马?”
那人露出痛苦的神情。
“现在能够自由动弹,而且还未掉队的人……大概只剩下80人……”
桂小五郎听罢,顿时拧起两眉,面色一沉。
300人的部队打得只剩80人……战损率将近70%!
战况之激烈,死伤之惨烈,可见一斑!
得亏跟着桂小五郎一起留下来的人,都是心志坚定、百折不挠的坚韧之士。
否则,面临如此恐怖的战损,他们怕是早就溃逃了。
唐突间,桂小五郎的耳根轻颤,旋即变了脸色。
“他们来了!准备迎敌!”
就在他发声的同一时间——
“找到了!”
“他们在这儿!”
“杀啊啊!”
“那个五官端正的家伙就是‘长州三杰’之一的桂小五郎!”
“快!杀了他!取下桂小五郎的首级的人,将能直接得到1000两金的奖赏!”
……
放眼望去,上百名步兵一窝蜂地涌向桂小五郎!
战斗再开!
在桂小五郎的亲身领衔下,殿后军寸步不让迎头攻上。
桂小五郎左冲、右突、前扑,猛不可挡!登时在他的雪亮的刀刃下死伤数人。
在场的会萨将士见状,无不感到心惊胆战,不敢上前。
骤然间!桂小五郎的身子忽地倾斜、歪倒。
原来,是他的左脚不慎踩入烂泥,身体失了平衡,整个人险些倒地。
虽然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稳住了身体,但却暴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其周围的会萨将士岂会白白错过这个天赐良机?
某人从他面前的一棵树后蹿出,用刀砍来。
他险之又险地架刀过顶,格开进逼而来的锋刃,紧接着顺势斜劈,将来袭者一刀砍死。
然而……因为出刀姿势太过勉强、别扭,他没能控制好出刀的力道,其掌中刀深深砍入他跟前的树干,刀身完全嵌入进去。
将刀抽拔回来,并不困难。
只不过……想也知道,身处瞬息万变的激烈战场,哪能容得他不慌不忙地拔回刀刃!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人持刀攻向桂小五郎。
不得已之下,桂小五郎只能弃掉他掌中的刀,滑步上去,在避开对方攻击的同时,两手递出,左手伸入其腋下,右手揽住其脖颈,死死地钳住对方的上半身,然后使出精湛的柔术技巧,将此人按倒在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另一人已从桂小五郎的身后杀奔过来!
新的袭击者操持着短枪。
亮闪闪的枪尖直指桂小五郎的后背!
这个时候,桂小五郎的双手仍死死按着适才的对手。
此景此况,不论怎么看,桂小五郎都已是凶多吉少!
“桂先生!小心!”
“该死!”
就连四周的长州人也不禁发出惊呼与悲鸣。
便在这间不容发之际……
噗嗤!
血液喷溅的声音。
噗通。
首级掉地的声音。
朝桂小五郎攻来的这位枪手“呆怔怔”地僵立在距离桂小五郎五步外的区域——也不怪得他“呆怔怔”的。
毕竟,他的脑袋都掉了。
其首级“骨碌碌”地滚动至桂小五郎的脚边。
未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道银光掠过其视界。
噗嗤!
同样的鲜血喷溅声。
噗通。
同样的首级掉地声。
被桂小五郎按在地上的那人,也被砍掉了首级。
“你小子就是桂小五郎吧?”
桂小五郎一怔,循声抬头望去——一位手持两把滴血太刀、相貌普通的年轻武士,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其跟前,朝他投来质询的目光。
这个时候,又一道声音传来:
“宿傩,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宿傩耸了耸肩。
“反正有酒吞童子在,不过才这么点敌人,即使稍微偷懒一会儿,也不打紧吧?”
宿傩、酒吞童子……听见这些名字,桂小五郎神色骤变。
“你们……你们是法诛党的人?”
宿傩挑了下眉,并且露出古怪的表情。
“怎么连长州人都知道我们了?咱们努力维持的‘不为人知的秘密结社’的形象,好像已经不复存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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