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沉默地看着斯皮尔奥，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因为她怀孕了。”

    “什么？”苏格以为自己听错了。

    斯皮尔奥咧嘴一笑，“我说她怀孕了，直到现在我还是很难相信，当时那个手起刀落，面对敌人的刀锋眼皮都不眨一下杰西卡，会因为怀孕离开赏金猎人这条路。”

    “而且，孩子父亲的真实身份，依然是个谜，从怀孕到生产，哪怕是现在，都是杰西卡一人在照顾孩子，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想将原来的超凡武器卖掉，换些钱给孩子更好的生活。”

    “唉。”两人同时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叹母爱的伟大。

    “杰西卡，就是你朋友的名字吗？” 苏格问道，“我们现在就是要去找这位伟大的母亲？”

    “对，其实你不需要紧张，虽然在战场上杰西卡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家伙，但是她现在已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了，我就不信她敢当着自己孩子的面威胁你。”

    “其实我原本并不紧张，被你这么一说，我才感觉到紧张，”苏格上下打量了斯皮尔奥一眼，“而且，你说的这件事，似乎符合某种逻辑。”

    “什么逻辑？”

    “你说那位杰西卡女士是独自抚养孩子，父亲从未露面，那你……该不会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父亲吧？”

    斯皮尔奥先是一愣，接着苦笑起来，摆摆手道：“你误会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杰西卡，是单纯的战斗伙伴，是友谊。”

    “我相信，如果你是父亲的话，应该会惊慌失措的。”

    “感谢你的信任，不过我必须提醒你，杰西卡虽然很好说话，但是在她面前，你最好不要提起孩子父亲的事情，不然的话……”

    斯皮尔奥的后半句并没有说出口，但是苏格非常明白对方的意思，也在心里告诫自己，见到那位伟大的母亲后，尽量少说话。

    二人的脚程飞快，但是抵达丹勒斯的时候，也已经是傍晚了。

    山中的傍晚与别处不同，夕阳在嶙峋的山道上投下大片的阴影，看得人心中格外寂寥，可是抬头望向天际那一抹鲜艳的橘红之后，原本的寂寥又很快被忘在脑后。

    心中只剩下了对夕阳瑰丽之色的赞叹。

    翻越一座小山坡，苏格跟在斯皮尔奥的后面，看到了远处几幢低低的木楼，其间人影交错，似乎聚集了不少人的样子。

    看到斯皮尔奥的目光中也露出了疑惑和惊讶的目光，苏格忍不住问道：“怎么，看起来你对这里也不是十分熟悉？”

    “当然了，我也是第一次过来，如果不是因为要给你弄那件超凡武器，谁会放着赛齐瓦中热情的酒吧不去，反而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可是我听你介绍这里的时候，说的一板一眼的。”

    “打听情报是每一个职业赏金猎人的必修课，我只是将听到的东西转述给你而已。”

    随着二人的逐渐接近，斯皮尔奥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快要到了，杰西卡应该会在门外面迎我们，不过不知道这里的民风如何，希望不要有一群人拿着镰刀站在外面示威。”

    “你不是说这里的人很少吗？可是我们刚刚看到，这里似乎有不少人的样子？”

    “我也正觉得奇怪呢，”斯皮尔奥两条眉毛几乎要扭到一起，“按理说丹勒斯确实是个小镇，有数百户人在这里居住，可是这里又不是农场，就算是做工，也不需要在镇子上工作啊，他们应该下到矿脉去采集宝石才对……”

    带着这样的疑问，苏格和斯皮尔奥慢慢向前，来到丹勒斯，看清楚了面前的一切，惊讶的下巴几乎都掉到地上。

    夕阳下，有着数十个人影在有条不紊地移动和工作，但它们并不是人类，而是人偶。

    胸腔内无数的齿轮缓缓转动，发出机械独有的吱呀声，人偶们就在机械力量的推动下，做着各自的工作。

    它们动作笨拙而简单，滞涩而别扭，以一个人类的标准来判断自然是差得很多，但是作为一具不需要消耗食物的“工具”，它们做的已经非常足够。

    它们中的一部分将内含宝石的矿石送入镇子中央最大的工坊中，有些则把废弃的矿石运出去，每一具人偶都按照被设计好的路线进行着工作，彼此之间互相配合。

    苏格简单看了几眼，居然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和谐。

    “我的女神，”斯皮尔奥也站在旁边跟着惊叹，“打听情报的时候，可没人跟我说这是一座人偶的小镇。”

    “应该也是有理由的，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苏格指着小镇中央最大的工坊，“你看到了吗？所有的矿石都被整块运送进去，可是出来的时候，却是毫无价值的碎石。”

    “宝石工坊，应该就是丹勒斯最重要的地方。”

    “我知道，我想说的是，”苏格迟疑了片刻，“你看连这些工作都能由人偶负责，那里面正在工作的，会不会也是人偶？”

    斯皮尔奥深深的看了苏格一眼，目光中皆是惊惧，“应该不可能吧，分辨宝石与普通的石头，人偶恐怕还没能力做到这种事情。”

    “人偶当然没能力做这种事情，细致化的工作还是由人类来进行的。”

    一个声音从二人的身后传来，苏格和斯皮尔奥慢慢转过身，看到一位抱着孩子的女士站在面前。

    女人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小麦色，双眸明亮，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似乎是个很开朗的人。

    孩子大概两岁左右的样子，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上去与女士有五六分的相像，此时看到苏格与斯皮尔奥这两位陌生人，也不哭喊，只是乖乖地看着。

    “很久不见，斯皮尔奥，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个样子。”女士发出爽朗的笑声。

    “我倒是没有想到，再见你的时候，你居然连孩子都有了，”斯皮尔奥伸手跟女士握了握，给苏格介绍道，“杰西卡，令人尊敬的赏金猎人，被称为‘舞火的杰西卡’，是太阳领域位阶七的驱暗术士。”

    “这位叫苏格，一位很不错的赏金猎人，新手。”

    “你好，”杰西卡爽快地伸手到苏格面前，“很高兴见到你，不过我已经很久不做赏金猎人了。”

    “您好。”苏格赶紧伸手跟杰西卡握了握，不经意间看到了杰西卡怀着的小孩子，于是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叫比雷，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宝贝，”杰西卡在小孩子脸颊轻轻一吻，“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对这里的人偶很感兴趣，对吗？”

    “应该说是惊讶，来之前，确实没想到丹勒斯会是这样一个地方，这根本就是一座人偶的小镇啊。”斯皮尔奥感叹。

    “对的，我刚来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兴趣，但是时间长了，发现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不过生活确实也很方便。”

    “来这边，我住的地方在小镇的边缘，因为怕小孩子哭闹吵到大家，所以建房子的时候，特意选了一个偏远的位置，从这里走要十多分钟。”

    “他看起来很听话。”苏格道。

    “因为他很少见到外人，这里虽然安静，很适合放空自己，但是也缺少了很多玩伴，不过他还小，现在还不需要什么玩伴。”

    走路的时候，苏格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房屋，发现每一幢房屋都安装有供人偶行走的专门的轨道，不光如此，连道路的中央，都有一条条列轨，那些人偶就是通过这些轨道进行移动的。

    “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人，”苏格看了眼已经开始泛黑的天幕，“明明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可是这里没有一点声音……除了那些人偶发出的机械声。”

    “这里的人确实很少，大概有一百多户的样子吧，不过你们看到的还只是表面，真正的丹勒斯其实是在我们脚下。”

    “我们的脚下？”

    “对，”杰西卡给二人介绍着，“原本人们确实是生活在镇子上面的，不过因为要开采宝石的原因，他们逐渐挖空了山体的内部，并在那里建立了加工宝石的作坊，没错，我说的就是山体内部。”

    “因为一来一回要花费许多时间，所以他们慢慢地就习惯生活在山里。”

    “那里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源，可以支撑他们很长时间的地下活动，现在除了镇子中央的宝石工坊有几个年轻人留下工作，其他人的年轻人都在地下。”

    “那老人呢？总不会连那些年迈的人也跟着下去了吧？”

    “是的，年迈的人都留在镇上，从事着宝石的加工工作，也就是将开采出来的宝石制成饰品，这种工作需要极高的专注度，所以镇子上的每一户，都会在家里设置隔音的工作室，这也是为什么很少有声音的原因。”

    “不过，这也是极少数，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老人在过了60岁之后很快就会去世，在我搬来这里的三年多，已经参加了五位长者的葬礼，都是刚刚过了60岁生日的。”

    苏格听后，跟斯皮尔奥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样的警惕。

    这座人偶的小镇，恐怕不像表面看上去这样简单。

    杰西卡抱着孩子，指着山坡上的一幢小木楼，说道：“到了，我家就在那里，跟我过来吧，我带你们看看你们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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