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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哑的吼叫声从极速奔来的马匹上响彻这方死城,隐隐的,无数紧闭的门窗中有了声响,紧接着,微弱的火光在几户中缓慢亮起,门边一缕火亮溢出细细的线条打在冰冷坚硬的青砖上,却交织了无数条。
县令看着白果刹那间回身,声音饱含强势又威严的命令道,「开城门,迎大军进城!」
话音落之间,火光顷刻间点亮了整座城的所有角落,城大亮,如昼。
房门户户开,却是先听数道压抑的呜咽破出,随后才见或是红了眼眶,或是含着泪,皆眼中带着期许的望向北门方向的民。
被扶着走出的老人推开了身边在听到喊话就早已经泣不成声的子女,脚步间不自觉的踏出数步,步步向所望的方向。
隐约中,似有厚重城门大开的摩擦声,隐约中,整齐而又森严的踏声就在耳边。
老人忍不住又往前数步,似乎真的看到了大军从漆黑中走入了这灯火中,眼中的期许越发的亮、越发的亮!
就在此时,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吼叫声振聋发聩——「是镇西军!是镇西军!镇西军到了!!」
镇西军到了!
老人随着这一声眼前模糊起来,又在耳边真的响起大军入城声音的时候用力的眨了眨眼,泪水顺着她布满沧桑脸颊下落,眼前似乎从未有过的亮,她看到了那一如曾经一心为保护她们的镇西军!看到了那满身肃杀,于厚重冰雪之中走出的镇西军!
这是成周国的底气,是上双州的希望,是她们的救赎!
这份救赎,从未让人失望。
老人仅仅是看了一眼,多日的忧愁便放下了。
成周国这几年中只有夷丰一战,金林州中的大军多年未战,她担忧兵力不强,担忧兵将不强,可如今,她已经亲眼所见。
成周国君主,明。
君主所用大都督,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娘,康乐郡主同县令到城门外迎接大军了,您不是一直想要在看看镇西军嘛,这一次儿子陪您看个够!」一名粗狂的中年男人眼眶发红,声音中依旧难掩动容。
老人说:「娘看过了,腿脚不好就不出去了。」
老人转身颤颤巍巍的向着亮着灯火的屋子里面走,看着无数青年小孩经过她身边向着北城门跑去。
中年男人顿时道:「没事娘,儿子背您,儿子有的是力气!」
老人脚步未停,嘴里面念叨着:「你要去看就看,看完早点回来睡觉,明天起来给老娘干农活!」
镇西军来了,打仗一时半会走不了,等开春她要多种些粮食,让这些孩子们能多吃一口……多吃一口是一口……
与此同时,成周国万彩城四千将士火烧敌军三万一战的消息传遍了天下九国,世人震荡!
有述卫锐藻将军残忍,成周国任用此等人为大将军违背礼仪之邦的形象。
有为卫锐藻将军写书,道,拜服于他致死依旧护国护民的大义。
成周国十五州不知是从哪州开始,不知是从哪家开始,家家卸珠钗、着麻衣、挂丧幡。
声声哭泣在漫天飞舞的冰雪中久久不散,纸钱携带着烈火四散,茫茫之处皆刺眼又入骨髓的寒却也没能让这哭声静下来。
镇西军当晚入城留下足够的守城将士便连夜继续赶路了,白果于北城门相迎众将士入城,于她进来的南城门相送众将士奔赴战场。
暗介看着白果久立于雪中直到大军离开也不进城,忍了良久,还是提醒说:「主子,夜寒。」
白果「嗯」了一声,却是没有动,也没有回身,只是用很平静的语气问:「你知道骑兵不会走中间这条路?」
暗介
极速摇头,「属下不知。」
白果紧抿的唇更显白,却没有在开口。
暗介看着白果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赤忠将军于战事上敏锐,又对战争颇为了解,此次愿意留下定然已经做好了……」
「不用安慰我。」白果于寒冷黑暗中闭上了眼睛,「是我天真了。」
她以为三天内大军定然会赶到,她以为……她天真的以为了,所以,最后也天真的将庞阳留在了那个完全不熟悉且皆是危机的地方。Z.br>
暗介有一句话说对了——
赤忠将军于战事上敏锐。
所以,庞阳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留下不止三天,也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留下要面对的是什么。
可如此,他依旧留下了……
上扬眼尾的眼睛在黑暗中颤动。
——她留他于死穴中,他护她回安稳地。
此等……傻……
白果没有在让暗介提醒,回身入城回宅,可在房屋床上,裹着被子紧皱眉头的白果一直按着自己的心肺,可见难耐。
房屋外面的黑暗中,暗介望着天上的明月静听那一声声吐气,耳边暗通迟疑的说:「主子好像生病了,要请大夫吗?」
暗介没有立刻回答,静等了一刻,听到的却是屋子里面的人开了窗的声响。
暗通竖起了耳朵以为白果会命令他去找大夫,可却是半响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夜风呼啸夹杂着无数的寒刃,吹到身上都要打个寒颤,可那窗户却长时间没有关上的声音。
「大夫治不好。」暗介说:「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人可能要失去的痛惜而已。」
暗通皱眉,有些不解,「赤忠将军于军情上敏锐,在加上己身的强大的武力也足够回来,怎么会……」
怎么会是用「失去」这俩个字?
「自己想要死,谁也带不回来。」
长久跟随下来的人多少都能看出来一些东西了,所以暗介的话一说暗通就明白了一些,顿时有些不忍。
进退不得,所以要永远的留在前线了吗?
暗通想要回身看一看主子是什么表情,却又听暗介说:「一个懦夫罢了。」
这样的人,即便是对主子全心全意又能如何?
和主子待得久了,不过是让主子沉沦进入,却同样陷入深渊,不见丝毫亮光。
如此,不回来倒是一件好事。
往后主子或是一人一生,或是找一个护她助她的名门贵族子嗣作为男宠,皆会恢复曾经一般的淡然冷静,再不会在一个人的问题上屡屡做出不适合的判断来。
暗通反问:「这样的情况,没有人不会成为懦夫吧?」
自小的身份差距,常年的听从跟随,九五之尊口谕记载,之中不管是哪一个,若真的随意就能想开,那才是要让他们警觉此人接近主子是否另有目的了。
暗介在这话中无言。
「人都有一时想不开想要逃避的时候、无能的绝望……这些都会让己身成为懦夫,可这太正常了。」暗通说:「可总有解决办法的,也总要解决问题的,或是时机到了、或是转机出现了、或是自己想通了,最后这件事也总会解决的。」
「包括死吗?」
「一时之快,不过是将问题压到了其他人身上。」暗通远远看到有新的暗卫过来,极快的说完了后面的话,「这样的,还有从始至终都不敢面对问题接连逃避问题的、走不出来的,这才真正的懦弱。」
暗介皱眉,不知道怎么的,最后这句话听着逆耳。
可暗介承认,暗通前面说的话是有些道理的。
至于庞阳是解决了问题还是解决了自己,这件事暗介猜不到,不过……
那扇窗户从打开就没有传来关上的声响,暗介觉得,应该是前者了。
毕竟,这个人很听主子的话,也只是听主子的话。
「主子!」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暗罗单膝跪在院外的窗前,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出道:「京中传出来的消息。」
在暗罗快过来的时候就听到其他暗卫提示过的白果并没有多么惊讶,只是对这份信的内容却是在意了起来。
暗罗是一直留在商队中的,后来别夏到金林州中的时候他以及另几人跟随保护,那如今这消息就是别夏那边传来的。
白果接过信封的同时心里面已经算过了,别夏的路线按路程来算现如今应该是在惠州,惠州距离锦宁州最近,所以一但锦宁州中京都出现了什么状况,别夏一定是她们中最快得到消息的。
可……
什么消息让别夏如此紧张?!
白果拆信的手指凉的可怕,拿出来的信纸未展开就皱了。
暗罗看出来了什么,忙解释道:「皇上身体安康,未有任何变化。」
听到这话白果一颗心总算是落在了实处,这份信也总算是能展开了,但见到上面的内容后白果皱起了眉。
「定西王离京?」白果满目疑惑看向暗罗,「这消息就让别夏将你派过来了?」
暗罗到了嘴边的话哽了一下,明显慢了一瞬才强调说:「……定西王是私自离京,并没有向皇上请辞。」
白果将信折起来扔入了炭火盆中,看着信纸被火舌完全吞没才示意自己听到了,「卫锐藻将军战死万彩城,定西王必定是要过来的。」
暗罗听到这话等了等,见白果没有继续要说什么,就提醒道:「镇西军……」
镇西军是当年卫锐藻将军带着打出来的威名,如今卫锐藻将军将军不在,正巧庞阳就在这条路上,若是将镇西军收入囊中,那他们主子的权利必定……可如今定西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相比较完全陌生的庞阳,曾经和镇西军共生死同患难且彼此熟悉、军事上又不输任何将军的定西王才是他们所期待的将领。
这般,庞阳就绝不会被镇西军真正认可。
白果的一双狐狸眼在火光的映衬下慑人异常,反问:「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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