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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说他四岁至十四岁运气不佳,那时恶棍的老子,给人家做长工呢!当差的哥还未得时。他妈妈缝穷。自己捡长粪、挑苦菜卖呢!老爷又说他有一个并肩王的造化。他想着:康熙皇帝万年后,千岁爷坐了殿,他哥哥把他带进去;千岁爷要一喜,就许封了他个王位。哪知贤臣是个哑谜:说他不久便要过刀,乃是亡故之词。闲言不表。且说恶人罗似虎被施公几句奉承话,眉开眼笑,心里甚欢喜,有放贤臣之意。不知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44回 乔四怒激罗似虎 恶霸拷打施大人
话说罗似虎被施公一片奉承言语,说得眉开眼笑,恶人就有释放贤臣之意。忽见乔四在众人丛中站立,两眼不转睛的望上瞅着,耳内留神听话。他听见施老爷一派谎言,说得罗老叔喜出望外。沉吟半晌,心里明白,怕罗老叔心中一喜,放了忠良,他哥的仇就报不成了。急迈步走到恶棍跟前,一条腿打了千儿,说:“小的回舅老爷,千万别听他话,他竟是习就的一片熟套,信口胡诌。舅老爷要是听他的话,那就误了大事咧!若放了他,只怕连舅老爷都有不便。”恶棍一听此言,叫声:“乔四,你认准了他是施不全么?”乔四说:“小的千真万真,认得他是施不全。一来他亲到过我们村庄;二来他将小的主人拿进德州衙门亲审,我随后暗跟着打听,曾见过他两次,岂有不认得的?”
看官,施老爷先前只打量他是看出招牌上的破绽,再不想他是皇粮庄儿的至亲,被这人早泄了底,说是施不全。这会子贤臣如梦方醒,才知黄隆基是恶人的姐夫;说话的人,是乔三的兄弟。此时老爷犹如高楼失脚,扬子江紧溜横舟,腹内想:“罢了,罢了,活该施某命尽,才遇见对头仇人。”老爷正然害怕,只见恶棍登时把脸撂将下来,叫声:“施不全,你好大胆!我要拿你,还怕拿不住你,竟敢找到我头上来咧!”施公此时出于无奈,只得壮着胆,口尊:“财主爷,旁人之言休听。学生头里禀过:我乃真正是看相卖卜之人,如何把我认作施不全?学生不懂得他是谁。他与府上有仇,财主爷千万休要委曲好人。”恶棍闻听,微微冷笑,叫声:“施不全,你不用装假,虽然我不认得你,可有人认得甚准。我且问你,我们姑老爷与你有什么仇?你把他拿去问斩抄家?”恶棍说着,不由动怒,手指贤臣说道:“你倚着你是钦差,不过是威吓知府、州、县,怕你提参。再者,你来是为赈济之事,差满就进京交旨,何以无故杀人?黄隆基与你何仇恨,将他问成斩罪?实告诉你,我与黄隆基为姑舅至亲。你到我家,是自投罗网。”施公自知事情不好,性命不保,只得花言巧语诓哄恶人,不但不露惊惶,反带笑容,望着恶阎王罗似虎,口尊:“财主老爷,过耳之言,不可听信。再者,尊驾是圣明之人,我若果真是钦差,任你斩杀也不委曲。学生本是相士,抛家失业,才到贵村,拿我顶缸当作仇人,岂不损了阴功?”
恶人闻听,犹疑不定。恶奴在旁插言,叫声:“施不全,你不用巧辩!想要逃命,万不能够。你瞧着我舅老爷好哄,怎能哄得了我乔四?我自幼跟着我们老爷,走南闯北,无论是什么人,只一经我的眼,就断他个九成儿。何况你这个资格好认的:前鸡胸,后罗锅,短胳膀,麻面歪嘴,左眼萝菔花;我猜你走道儿,还是个踮脚儿咧!是不是?”贤臣说:“尊驾何苦只赖我是施不全?俗语说,人有同貌人,物有同形物。”乔四说:“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不放你。只怕放了你,就误了大事咧!慢说你是肉身,你便烧成灰,我乔四抓把闻一闻,就知你是施不全的味儿。别耍巧咧,教你坑得我们主人、奴才死的死,逃的逃,家破人亡。你又跑到这里充老实人来。你也想一想,你的行为毒不毒?我哥哥已经是跑了,就是怕了你咧!你又搬砖弄瓦,教人把他淘寻着,将脑瓜儿片下去,你才歇了心。幸而我跑得快,逃到这里来;不然这一会子,也早就他娘的死了。”言罢,望着罗老叔,叫声:“舅老爷,千万别听他的话。俗言说:‘抄手问贼,谁肯应呢?’舅老爷想想,他要不是施不全,他就立刻跪下叩头,恳求舅老爷呢。看他还是大人的架子,站着说话,皆因他怕失官体。再者,舅老爷你想想:我的主人与你是什么亲戚?舅老爷要不替他报这个仇,以后怎么见我们的奶奶?这是一;二来他又扮作相面的先生,到咱们庄上来。他必是打听出舅老爷与主人是至近的亲戚,终必想一并除害。不是小的多嘴,舅老爷若是放了他,犹如纵虎归山一般。”
看官,乔四说的话,不亚如火上加油。一片言语,就把罗似虎激怒起来了。又遇着恶奴七十儿,想着头里为施公受了张管家张才一顿骂,他心里正没出气,一闻此言,他也跑过来加火儿,单腿打千儿说:“小的回老爷,这相面的千真万确是施不全前来私访。怪不得爷头里未回家时,他就在咱们大门口儿走过来,走过去,探头缩脑的好几次。”恶人罗老叔闻听这一片话,不由得冲冲大怒,骂一声:“好!该死的狗官!怎么竟敢访你老太爷来了?小厮们快拿马鞭子来打这个狗官。”恶奴答应,登时手拿藤鞭三四把,专听主人吩咐。恶棍高声叫道:“快打!问他访我何事?”众恶奴上前动手,倒揪领子,按在地上,用鞭子照贤臣打了去。只听唰唰的响,好似雨点一般。
贤臣两手抱着脸,疼得浑身乱抖,料着:有死无生,不能报答君王。有暗叹七绝一首:一点丹心照太空,浩然正气贯长虹。
君恩料得难于报,直待来生再尽忠。
移时,恶阎王见施公这样光景,吩咐恶奴说道:“你等暂且住手,待我问明。”众奴闻言,连忙住手。施公一翻身,坐在地上,二目紧闭,一言不发。恶阎王叫声:“施不全,你不用合我装着了。给我细说,扮作相面的到门上,为何事而来?”
施公二目睁开,望着恶棍叫声:“财主爷,我要是施不全,好说来历。我本不是,教我说些什么?”恶棍说:“抽了顿马鞭子,还是这样嘴硬。老太爷今日倒要试试你的横劲。这顿马鞭子,不过先给你送个信,再要不招,比这个辣的还在后头呢!”
众恶奴在一旁,齐声大喝说:“施不全快招!”贤臣腹内说:“好一起凶恶的囚徒!本院今日倒被这起狗奴威吓起来了。正是:龙离沧海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我施某就拚了一死,万不可说出真姓名来。”想罢叫声:“众位不用威吓,我愚下也不求生,要杀要剐,只要早些给个痛快。我不过作个含冤之鬼。财主爷损这儿阴德,叫我什么施不全,那可不敢从命。”恶阎王说:“你想早些求死,哪里能教你痛快死咧?还用惩治二皮脸的方法惩治你。”吩咐:“拿石灰来揉了他的眼罢!”恶奴答应,登时把石灰取来,又吩咐揉起来。恶奴答应一齐上前。贤臣暗说:“这可罢了,纵然不死,也成了废人咧!”忽见从外边走进一人来,不知说些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145回 张才求情暗救贤臣 小西下帖巧逢天霸
话说恶棍吩咐众奴捺倒施公,用石灰揉他眼睛。众奴才要动手,从外面忽然走进一人高声叫道:“且莫动手!等我见爷还有话说。”你道此人是谁?乃是大管家张才。但见他走至恶棍罗似虎跟前,在一旁哈着腰站定。恶棍说:“你这半日哪里去来?”张才说:“头里吴家村的王举人,把小的请去,就为那杨龙、杨兴的那宗事。他如今情愿拿出一百银子,赎他的表妹。还求爷开恩,告诉州里,不拘怎么,把杨龙、杨兴打几板子放了罢!王举人说:‘明日亲身来给爷叩头。’”恶棍摇头说:“不中用,王举人他又充怎么有脸的?等他明日来再说罢。”
张才复又说道:“小的不知这相面的先生犯了什么罪呢?又绑他。”恶棍说:“他是施不全私访来了。”张才说:“爷知道么?此人头里小人问过他,他是今科乡试未中的秀才,叫任方也。因为投亲不遇,故此相面为生。哪来的施不全?再者呢,施不全他乃奉旨钦差,走动八抬大轿,全副执事,多少官役围随,不亚如康熙爷的圣驾出京;他哪有许多的工夫,这样冷天来私访呢?休要委屈无过之人。小人在外面听见人说,施不全于初四日才能到景州南留集上;明日才能到那里;今日哪有施不全呢?”恶棍闻听说:“既是这样,暂且教他多活一夜。明日要有施不全过去,可便放他;若无施不全过去呢,不用说,一定是施不全来私访,再要他的性命也不迟。小厮们把他捆起来,锁在堆粮仓房里去!”众奴答应一声,遵恶棍的吩咐而去。张才本意要替贤臣求情,叫放了他,见主人的话口紧,也就不敢往下说了。恶棍站起身来,往后院而去。老爷在恶棍宅中受罪不表。
且说关小西奉老爷之命,往王家屯王善人家送拜帖。出驿馆上马,登时出城,眼看太阳平西。壮士心急,想着送帖回来,还要赶紧进城。打听得离城只八里地,展眼之间走到。瞧了瞧,果然有座大庄院,庄前有座铺面。好汉下马,将马拴在铺门外,想着问个信儿,省得寻找。忽然从南来了一群马,从此经过。小西的坐骑是儿马,瞧见母马,挣脱开缰绳,赶着那群马乱跑。小西一见,慌忙赶去,只见前面群马之中,有个人骑着马赶马,内中就有自己坐骑。好汉大声说:“大哥略站一站!我的马在你马群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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