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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信,必不精心,倘来行刺大人,必无人保护。想到此处,不由两脚如飞,甩开大步,登时来到公馆。进了大门,绕过茶厅,抬头一看,施公在院中坐着,才得放心。计全上前跪倒。施公赶紧扶起。计全说道:“今日我去访查,又无迹影。”
霎时四人也来回话,俱是如此。施公说:“众位多受辛苦了,各自回房歇息去罢,明天再作道理。”四人答应而去,来到自己房中。此时天色已晚,掌灯用饭,诸事已毕。大人主仆安寝各屋,都自宽衣入睡,唯有计全独自支更,不提。
再说那麻面和尚,真是于七。于六因抢粮被擒遭杀,于七趁风逃走,恐怕查拿,改姓薛名酬,带发出家,法名喜静。来到沧州地方,有座薛家窝。薛家大户有数十家,内有一家弟兄五人,称作薛家五虎,常在河路上做些打劫的买卖。见于七身量高大,又会些武艺,就与他叙了同宗,叫他在本村关帝庙中居住。闻听施公钦点了总漕,从此经过,这贼要与他哥哥报仇;仗着他水性不低,要凿船底,谋害施公。那一日走至双塘儿,才遇见那和尚,也是个高来高去的飞贼,无奈身备重案,也带发为僧,俗家姓吴名成,法名静修,住唐官屯正乙玄坛庙内。
因为路过杨村,走双墉儿歇息。因与于七在山东相识,素日最厚,故此才叫住于七铺中饮酒。听见于七要与他兄长报仇,水底凿船,他便不悦;他要替朋友出气,在旱地行刺。于七恐他莽撞,不叫他去,他却不依。直饮到天晚出铺。于七说:“师弟真心为朋友,请到庙中商量个万全之策,再来不迟。”吴成无奈,只得同于七赶着月色,走至二更时,才来到玄坛庙。徒弟点上灯光,自己放下包袱,叙礼归座。吴成叫声:“师兄,若想报仇,全在为弟身上。我的本事你也知道,飞檐走壁,手到成功。”于七说:“非也,若要行刺,必不能成功。他手下许多英雄保护,日夜必准备的。不如凿船为上,他手下尚无会水之人。”吴成说:“师兄,你把我太看的轻了。他纵有人保护,不过是衙役兵丁,我一虎可敌千羊,明日晚间我定要前去。”
于七见他执意不听,素日又知他是个浑人,便不复拦,只得点头依从,莫要亏负他好心。只说:“明日晚间,你就辛苦一回就是了。”吴成见他应允,喜不自胜,遂拉着于七说:“师兄,你跟我来瞧瞧我的兵器。”徒弟秉烛,二人走至大殿,推开隔扇。吴成手一指,于七一看,原是玄坛神龛,前面有个木架,挂一把竹节铜鞭,本是村中修庙完了供献之物,长三尺半,重九斤,横竹节排十三段。于七看完点头。吴成说:“我已习熟门路。”于七说:“此物只可临敌招架,行刺何用?”吴成说:“有,有!”遂即走出大殿,到了卧房床边,拉出一把刀来,明晃晃的。灯下一看是好刀,长有二尺。于七点头连说好刀。
吴成接过放入鞘中。徒弟收拾酒饭,用毕安寝,一夜晚景不提。
至次日,又同吴成的木匠外甥一同饮酒。到午后吴成打点应用之物,拿好铜鞭利刃,辞了于七起身,竟奔大路而来。一气走了四十里,看看日落,又赶了一阵,离双塘不远,用过酒饭。天交一鼓时分,又往前走。忽然闻风声大作,阴云四起。
吴成心中暗想:真是天从人愿。走至公馆后面,坐在树下歇息。
等到公馆交到三鼓,吴成穿了衣服,不用的物件捆好挂在树上。
听得更夫转过,纵身上墙,轻轻跳在里面。公馆后墙,里面是一层房,乃亲随居住所在。他轻轻爬到上房,见更夫又来,吴成伏在瓦垄,听得更夫过去,又爬到房脊上,探头望对面观瞧,东厢房尚无灯光,细听有打呼之声。但见西厢房灯光闪灼,却无坐更之人。吴成即轻轻跳下房来,走至上房门首,用刀撬门,门随手而开。这贼人走入房内,看见大人卧榻之处,照准贤臣用刀一扎。不知贤臣死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89回 代友报仇吴成行刺 为平冤狱贤臣遇险
话说施公升了总漕,辞驾出京。只因御赐“如朕亲临”金牌,奉旨代理巡按,访拿贪官污吏,剪除恶势土豪,了路私访。
到天津平定了粮船的争闹恶习,收了神弹子李公然、白马李七,来到静海县地界奉新驿,住下公馆。只为曹翰林遗失金钗,逼死周氏,冤屈家人曹必成一案,施公吩咐天霸、关小西,并飞腿计全等,各人分路私访。那计全来到双塘酒店之中,遇见了两个头陀讲话。计全听得说一个是唐官屯玄坛庙的和尚,名叫静修,俗家姓吴名成,原是个高来高去的飞贼,只因犯了重案,故此来到唐官屯地方正乙玄坛庙出家,做了个披发头陀。那一个僧人,也是头陀打扮,原来不是别人,即是漏网的大盗于七。
当时在双塘儿酒店,于七说起他哥哥于六,被施不全所杀,至今此仇未报。现今闻得施不全升了总漕,奉旨代理巡按,一路出京,赴淮安上任,放此来到这里,要在沿途行刺,把施不全杀死,与他哥哥报仇雪恨。谁知静修一听,顿然大怒,便要替他行刺,把施公杀死。倒是于七劝他且慢卤莽,须得商议个万全之计。二人同到玄坛庙内,那静修他自己来到里面,禅房之内,卸去长大僧衣,换上一身夜行服色,把戒刀挎在腰间,外罩一件蓝缎英雄氅,带上了百宝囊,收拾好防身暗器,吩咐老道好生看顾庙宇,叫木匠外甥款待于叔父。于七说:“哥哥替我报仇,请上受小弟一拜!”说罢双膝跪下。吴成连忙扶起说:“贤弟,自己兄弟闹什么这些话来,你耳听好消息罢!”于七说:“但愿哥哥手到成功,把瘟官杀了,不独为小弟报了冤仇,亦替咱们绿林中人除去一害。”说着话,同那木匠富明,送出庙门,看吴成撒开大步,头也不回,一手提了英雄氅,望奉新驿大路直奔去了。于七、富明回到庙中,等候静修喜信,我且不提。
如今单说飞山虎吴成,出了玄坛庙,离了唐官屯,一路望奉新驿而来。自玄坛庙到施大人公馆,整整的四十里官塘大路。
那时天气又热,赤日当空,正是火炉一般,走的吴成满头汗淋,正想歇息,凉一凉再走。可巧前面望见一座大大的松林,赶紧奔到林子里面,在一块卧牛青石上坐下。只见那边先有二人在彼纳凉,旁边树上系着两个炉儿。吴成瞧这二人,却是一老一少:但见那老几年纪六十开外,头上戴顶草帽,上边露出花白的发髻儿,身穿蓝布衫裤,外系一条白灰色的罗汉腰裙,足登快鞋,生得剑眉虎目,面似童颜,领下五绺长髯,白多黑少。
看他虽上了些年纪,却是精神充足,目光如电。再瞧那个年轻的童子,约十五六岁光景,穿了一件大袖单衫,下面蓝布底衣,赤着双足,脸上面黄肌瘦,好似童子痨样子。吴成看了半天,瞧不出这两个是何等样人,大概总是买卖人罢了!看他们又不象主仆,又不象祖孙、父子。
正在呆看,忽听得头上“呀”的一声,抬头一看,却是一只孤雁,冲着树林飞来。只见那个痨病鬼,就地拾起一块小石片,往上一抬手,“呀”的一声,那个天鹅儿侧着翅直落下来,已早被痨病鬼儿抓在手中。这老头说:“你做什么去伤它性命?”
那痨病鬼说:“咱们少时叫伙计煮了,把来下酒。只是再有一个凑上,才够吃呢!”正在说着,也是活该,恰好又来一个天鹅儿,也是从树林旁边飞过,只是飞得高呢,直是在半天云里,只怕鸟枪还打不到呢。只见那痨病鬼照样拾起一块小石儿,向天往上一撩。看他不慌不忙,把个高高的飞鹅儿,又打下来了。
吴成见这本领非常,暗道:“别看这么个痨病孩子,我枉称英雄,倒是万不及他。我今日要是没有正事,一定要问问他来历。”
抬头一看,时候不早,且干大事要紧,休管这闲事了。自己出得林子,往北奔走,直到了奉新驿。可巧天光方夜,一路来到公馆门外,正在观望,忽见一条黑影,蹿上房去。不知却是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190回 计全忠心遭毒器 李昆为友盗灵丹
却说吴成来到公馆门外,观看道路,忽见一条黑影,蹿进墙内去了。吴成心内纳闷:这是什么人呢?大凡夜行人有规矩的,不过二更,总不出去行事,莫非于贤弟怕我有失,前来相助?他是绿林出身,难道这时候就进去不成?自己一纵身,跳上房屋,看了一看,静悄悄毫无动静。蹿房跳脊,来到东厢房上,将身从檐头探看,屋内灯火全无。侧耳一听,微闻打呼之声。心中一想:只怕不是施不全罢,但不知他歇在那间房内。
转身来到厅上,寂静无声。暗想这个时候,他们决不在厅上的了。又到西厢房,把两足勾住了瓦楞,将身从檐头倒接下来。
见窗内灯火未熄灭。将指尖着些唾津,在窗纸上戳了个月牙孔,用一目向屋内张看。见桌上灯火半明半灭,炕上躺着一个人,面向里睡着。吴成看了一回,只是认不出谁来。这是什么原故呢!只因吴成没见过施公,如今天气炎热,到了夜间睡觉,身上只有衬衫衬着,无论大人、从人,总是一样;再加灯光将灭,暗暗的瞧不见,脱下的衣服,抛在那里,故此认不出来。
有的人会说道:“虽则吴成认不得施公,难道没听见人家说过,施不全是个十样景吗?”列公不知,有个缘故:大凡一个人睡的时候,与平时不同。凭你踅足、摊手、驼背、独眼、麻面、缺嘴、歪嘴,要是不见脸面,再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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