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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否行个方便,告知他现在何处?我找他有要事。”
小二忽觉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煞是耀眼,凝神看去发现是那公子食指上一枚黄金雕刻的蟾蜍指环,蛙眼饰以两颗硕大的红宝石,刚才那一闪便是宝石的光芒。
神智被这么一晃给晃了回来,眉目间带了几分肃穆,不着痕迹地重新将他打量了一遍,试探地问:“一、二、三、四、五、六、七?”
白衣公子毫不迟疑地接上:“忘八。”
“孝、悌、忠、信、礼、义、廉?”
“无耻。”
小二肯定地点点头,迟疑片刻,略有为难道:“我们老板的确在的,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怕是不太方便见客。”
不太方便见客?怎么个不方便法?很快便知道了。
一品居不仅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同时暗地里还经营贩卖各种大道小道消息,有需求的客人可通过暗语与一品居的人接头,所谓暗语,乃出自一品居老板金如意平日里的语录,对得上的人才有资格进行买卖,按照一品居的规矩,价钱由卖方视情况而定,买方没有商榷还价的余地,同时卖方确保每条信息的可靠性,而买方无权过问消息的来源渠道。
沐氏暗部查探不到的消息这里或许会有所收获。
跟着小二进到一品居的后院,是扇铜钱形状的垂花门,门的入口便是铜钱四四方方的钱眼,钱眼北、东、西三面,分别以阳文纂刻“招”、“进”、“宝”三个大字。进入此间的人多半身怀巨款前来买卖消息,正是应了招财进宝之意,这扇门的设计不可不谓别具意义。只是进入其中,沐墨瞳无端有种掉入钱眼的错觉。
穿过垂花门,停在一座小楼下,楼前的柱子上是一副对联,字体肆意狷狂,几乎要从柱子上跳脱下来,上下联分别是,问人世间钱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横批,多多益善。
大俗大雅,莫过于此。此间主人,倒是个趣人。
然而,进入房间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26
若非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京城最大的酒楼内居然会有这么破旧的房间。
墙壁上裂纹横生,斑驳剥落,略一走动便有粉尘簌簌而下,室内桌椅摆设破旧凌乱,甚至有两个加起来不到六条腿的椅子不堪重负地歪倒在墙角,桌子上东倒西歪地堆叠了七八个空空如也的酒坛,推开门便可闻到一股醇烈的酒香,最里面是张简陋的黄杨木架子床,上面悬挂的帐子残缺不全,堪堪只遮住一半光景,隐约可见里面一个圆滚滚的肚皮随着呼吸起伏,鼾声如雷。
这样的房间住的却是全京城最财大气粗的酒楼老板——金如意。
“老板昨儿晚上宿醉,这会儿怕是没办法起来了……”小二站在一边歉意地解释。
沐墨瞳皱了皱眉,“他经常这样?”
小二憨憨地笑了笑:“老板平日里除了数数银子,就好这一口。”
沐墨瞳点点头,“老毛病了。”走到窗前轻轻一推,木格子窗扇嘎吱嘎吱歪到一边,让满屋的酒气散了出去。然后才来到床前坐下,撩开帐子唤人起来。叫了半天,床上那人动了动小山样的身子,眼皮颤了颤,将醒未醒,哼哼唧唧了两声,一个翻身继续睡。
沐墨瞳无奈,只得故技重施,拿出小时候恶作剧的把戏,伸手捏了他一只耳朵凑到跟前运起魔音贯耳:“着——火——了——”
这一下果然非同凡响,金如意霎时从床上滚落下来,肥胖的身躯一颤一颤的,脑子犹自晕飘飘:“怎么又着火了,难得那两个调皮捣蛋的鬼丫头不在身边,怎么老是着火?房子都不够烧的了……”
“金伯伯,是我。”沐墨瞳适时凑到眼前,一张脸笑眯眯的。
“哦,原来是你呀。”看到熟悉的面孔,立即放松下来,慢吞吞从地上爬起,含糊不清地嘟嚷,“素素啊,几个月没见怎么又瘦了,都跟你说沐延龄那小子不好,心里只有什么家国天下,守着沐氏的祖宗牌坊舍不得放,还铁了心要跟着他,把沧海老爷子都气病了,过段日子还是回愚人谷吧,京里这地方不适合你……”
“金伯伯,素素是我娘,她早就不在了。”虽然宿醉的人多半没什么理性,说出来的话也不靠谱,但她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哦,对,你不是素素……素素从来不穿男装的。”金如意眯了眯眼,似在确认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半晌,不堪重负似的晃了晃脖子上的脑袋,“小蓉蓉,上次你把我后院的花草全给药死了,这回又想干嘛?女孩子家家的玩什么不好偏玩毒,那回用错药差点把自己的脸毒烂了,幸好桑老弟救得及时,只留下了个小疤,纹上只蝴蝶也就看不出来了,万一真破了相,弟妹还不把你爹的药庐给拆了……”
“金伯伯,我不是桑桑……”若说他是醉糊涂了,为什么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琐事记得分毫不差,偏偏认不得眼前的人?还是说人到了一定年纪都喜欢怀旧,对多年以前的细节念念不忘?记得她初从愚人谷回到沐府时,父亲时常对着她讲述娘亲的事情,一点一滴,仿若品味陈年佳酿一般,巨细靡遗,那时年纪小,总喜欢缠着他寻根究底,不曾注意到父亲脸上的黯然神伤。
曾经听人说过,回忆是一座桥,却是通向寂寞的牢。
难道沉浸于回忆中的人都会如此寂寞不可自拔么?沐墨瞳茫然不解。
对于玄玑,她会一次次的思念,一遍遍的回忆,他不在了,她会哭得肝肠寸断,会痛得撕心裂肺,会悲伤得难以为继……然而,独独没有寂寞。
“不是素素,又不是蓉蓉,那是谁?”金如意艰难地辨认,满面疑惑,好半晌才突然叫道,“阿言是你么……来得正好,过来陪我喝酒,呵呵……我这里有极品醉春秋,包管你喝过之后欲罢不能忘却今夕何夕,什么朝廷沐家的破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包括你心底那个藏着掖着的什么公主……”说着摇摇晃晃就往桌边扑去。
沐墨瞳被这个名字刺得一震,脸上显出凄哀之色,一时竟没觉察,任他小山似的身子压在破旧不堪的桌子上,酒坛噼里啪啦滚落碎了一地。
小二慌忙上前收拾,两个人七手八脚架起金如意挪到床上躺下,他犹自手舞足蹈胡言乱语:“喝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醉了蒙头睡……”
小二对着沐墨瞳搓了搓手,局促道:“这位公子爷,老板醉成这个样子您看……”
“无妨的。”沐墨瞳四处看了看,见桌上除了乱七八糟的酒坛再无他物,温言向小二道,“小哥,可否帮我拿一碗温水过来?”
小二愣了一下,也没问为什么,点了点头便立即出去张罗,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碗水进来,沐墨瞳接过碗,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枚药丸,放在水里化开了,扶着金如意灌下。
那是桑蓉研制的醒酒丸,以前行走江湖时常备在身上,习惯养成了也难得改,不想正好派上用场。
抬头见小二呆立一旁看着她,解释道:“别担心,我给他服了醒酒的药,用不了半个时辰醒过来就没事了。”
那小二也有点眼色,见她言行举止似与老板极为熟稔,又听她如此说,遂放下心来,将房间收拾了一下就自管忙自己的事去,留下沐墨瞳在床边照顾。
27
从一品居出来,站在青石板的街道上,看天色尚早,思忖是否回府看看。
此时正近晌午,眼前人来人往,道路宽阔整洁,沿街两边商铺林立,食坊、酒肆、商铺,应有尽有,还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慢悠悠地晃荡……
忽然眼前一角翠色衣衫一闪而过,轻灵地没入人潮,那身形竟极似桑蓉,莫非她又跑出来了?不及多想,已追随而上,目标在人群中忽隐忽没,沐墨瞳闪身避开几个追逐嬉戏的孩子时,对方已快失去踪影。心下暗急,施展轻功身法,跃过人群,直追而去,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翠衣人影毫不停留,径直穿过街巷远离喧嚣的市集,渐渐摆脱人群,来到一处僻静茂密的野林时,身形方才停住。
沐墨瞳顿下脚步,冷冷地问:“不知阁下特地引我来此,意欲为何?”
那人背对着她,沉声笑道:“明知是陷阱,却还是跟来了,是自负艺高人胆大,还是愚蠢莽撞?”
“我从来都不让人失望——尤其是对装扮成女人来钓我的男人。”
沉笑陡然变成略带几分魅惑的男声,语气竟是激赏之意:“早知道赫赫有名的愚人谷墨姑娘不仅长得赏心悦目,还如此有趣,柳某人应该早来钓你才是。”
转过身来,却是一个靡颜腻理风华极致的男子,一双灼灼桃花眼直睨着她。被他这么一看,竟会让被看的人生出一种他似在看你却又不似在看你的错觉,仿佛你只是他眼中一道若有若无的风景,不经意入了他的视线,却又分明未入他的眼,竟是让人十分的矛盾,生出几分难以琢磨的迷惘怅然。
“采花大盗——柳恕?”沐墨瞳展颜一笑,如风过芙蕖,垂柳折腰,别具风姿,让对面的人微微一愣。
恢复本来面目后,身上翠色的衣衫不再是女子的宛然灵动,而透出一股摄人的清颀,风姿隽爽,傲然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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