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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的胡思乱想很快让她从溺水的晕眩中惊醒,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再冷静一点,越挣扎只会越糟糕,即使被水流压着,也极力屏住呼吸,任身子在温暖的水脉中沉浮不定。
刚才下坠的过程中发髻已经被打散,长长的青丝飘散开来,像海藻一样,肆意凌乱的随着水波摇曳。
眼前渐渐朦胧,然后她开始呛水,大股大股的水挤进身体里,痛苦充斥了整个感官,已然支撑到了极限。
从来不知,自己有一天竟会因为泡温泉溺水而死。
真是令人无奈的死法啊。
闭上眼睛,无力地在流波中载沉载浮,很安静,直至昏迷。
所以她不知道,在她沉沦之时,有个人影迅速靠拢过来,修长灵活的身形蜿蜒到她面前,无数小气泡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粘附,又咋破,涟漪下,他的眼神深邃无比,极快地扶住她,低下头,附上她已经发白的唇。
白皙的手拖着她的手,漆黑的发丝间,骨节清秀分明。
唇齿相依的瞬间,一股气流缓缓推进她口中,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更加深入地贴了上去。
稍微回过神,一段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涌现,浮光掠影般掠过,下一刻,腰上一紧,被人带着浮出水面。
眼睫尚挂着水珠,羽扇一般微微颤动,努力地睁开,呼吸间尽是一股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的面容在氤氲的水雾下,带着几分朦胧,却是不需要再看第二眼辨认的。
紧贴的唇分开,上面依稀还残留方才柔软的触感,轻喘了口气,清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是你……”
凌玄戈伸手轻轻拂开她颊边贴着的发丝:“你怎么样?”
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想说没事还是有事,伏在他身上剜心剜肺地咳了起来。
一只手绕到她背后,掌心紧紧覆上,温暖的气劲自背心处丝丝融入四肢百骸,缓解了体内的痛苦。
平复下来之后,这才发现早已远离了岸边,这池温泉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人所处的位置离岸尚有一段距离。
沐墨瞳紧紧靠在他身上,就怕一不留神又掉到水里,毫无遮蔽的滑腻肌肤被他衣服上错金杂银的纹理划得生疼,而且几乎可以不费力地感受到湿透衣衫下紧绷的肌理,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这温泉的温度着实有些高了,她想。
本能的扭动了下身子想离他远点,还未见成效就被更加大力的搂紧。“别乱动。”才刚脱险,正四肢无力,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只得任他带着游回岸上,伸手将放在旁边的衣物一卷,紧紧将她全身上下裹好,然后打横抱起就往回走。
沐墨瞳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发出声。抬眼偷偷看去,他全身的衣服已经湿透,发梢、眉毛、眼睫上都是水珠,正一颗颗顺着弧线优美的下巴滴落,恰好滴在她微微的领口,不经意就滑了进去,胸口肌肤仿佛被烈火炙烤一般,莫名心惊的滚烫,急忙别过眼朝他处看去。
22
夜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冷飕飕地透过衣衫沁入骨髓,她禁不住一阵瑟缩,往他怀里靠了靠。
“快到了。”凌玄戈低了下头,加快脚步。
回到房间,立刻将她放到床上,扔过去一件白色寝衣,然后自己走到屏风后面换下湿衣服。
沐墨瞳赶紧把衣服穿好,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上很不舒服,往床下看了看,刚才匆忙间被凌玄戈抱回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只得赤脚踩在地上。
在衣架上取了干净的布巾擦拭头发,没擦两下凌玄戈就换好了衣服,一出屏风就见她没穿鞋从床上跑下来,白色的寝衣下,玉脂般的双足落在青砖地面,格外分明。立即皱了皱眉,又将她抱起来扔到床上。
“你干嘛,我自己会走。”感觉被人当宠物似的抱来抱去,不满地抱怨。
他叹了口气:“地上凉,会受寒。”
原本束好的发髻解散开来,黑缎般的长发一缕一缕搭在衣服上,尚滴着水珠,偶有几滴落在沐墨瞳的手背上,指尖瑟缩了一下,从温泉出来到现在,水已冰凉。不由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坐下来,我给你擦下头发。”
凌玄戈原本打算离开,身子霎时一僵,依言在床边坐下。沐墨瞳拿起布巾覆上他的长发,柔软如丝绸的触感,与常人日晒于外的粗糙发质大不相同,简直可以称得上惊艳。
“真是没天理,你的头发居然比女孩子还要好看。”手指从发丝间滑过,将潮湿而卷起的纠结理顺梳好,指腹恰到好处的在头皮上缓缓按压。
坐在榻前,依稀可以闻到自身后传来淡雅的幽香,,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我记得上次落水是在十岁那年,我掉到了太液池里,差一点就被淹死了。”慢悠悠的,她在身后说道,“那个时候,也是你救的我,对吧?”
“你一直以为是玄玑。”平淡无奇的嗓音,听不出什么起伏。
一声叹息从唇边逸出:“是的,我一直以为是他。”
说起来也奇怪,从小她不管学什么都很快,却无论如何都学不会游泳。那次溺水获救后,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玄玑急切焦灼的脸,理所当然的以为是他把她救上来的。若非刚才在水里尚有一丝清明,或许她会一直那么认为。
“为什么你从未说起过?”
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对那段往事只字不提。
“有的时候,说与不说,有区别吗?”沉默了半响,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然说道。
是的,没有区别。
既是没有区别,又何须多此一举。
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以前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
即使明知他看不到,依旧状若无意地翘起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手中的长发已经半干,沐墨瞳将之轻轻拢起,想起了什么,说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因为这头发,我错把你认成女孩子。”
那时她刚被沐相从愚人谷接回来,奉皇后的懿旨入宫觐见,尚是孩童心性,哪里受得了诸多规矩的束缚,趁人没注意,甩开了身边的侍从跑到御花园游玩,然而当她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的时候,才发现没有人跟随未必是个明智之举,正在懊恼不已,恰好透过身边扶疏的枝叶看到一个隐绰的侧影。
当时年仅十岁的三皇子刚刚午睡起来在园子里散步,发冠未束,一头长发披散,随意地套了件衣袍,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副惫懒模样居然被人误认为是个少女。
而误解的人就那样肆无忌惮地叫了出来。
那声音他一辈子都记得,她说:“那边的姐姐,快过来帮我推一下秋千。”
那张粉雕玉琢还未完全长开的脸本就有几分像女孩子,更何况还是一副模糊性别的打扮,身边的侍从不是没看见,只是没胆子说出来。谁都没有料到,一个无意中闯入御花园的小丫头居然扬着副灿烂的笑脸脱口而出。
跟随在一边的宫监顿时为她捏了把冷汗,冒犯皇族的罪名可不小。就算是一般官宦家的无知小姐,这种情形下,身边没有可以为她求情开脱的人,实在令人堪忧。
然而,出乎意料的,众人所预期的情形并没有发生,那位素日里鲜有喜怒情绪的三皇子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盯着那张无暇的笑靥看了半晌,最后竟浮现出一抹古怪至极的表情。
暖暖的似春风般的笑容,就那样乍然绽开,对着一个全然陌生的小丫头。
沐墨瞳摇了摇头:“我记得,当时你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来了’,而不是诸如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还有我不是姐姐之类的。”
被误认为女孩子,他不仅没有恼怒反而很开心,第一时间也不急着向她解释……
事后才觉得这些迹象有些奇怪,然而到底源自什么理由却也想不明白。
凌玄戈突然转过身,凤眸明亮而有神,仿佛燃起了某种希冀。
“那不是我们第一次遇见。”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远比她以为的要早。
“不是第一次?”沐墨瞳愕然,“怎么不是。”彼时她刚从江南回来,在那之前根本不可能见过他。
顿了一下,他突然说起一个不相干的话题:“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医术是和谁学得吗?”
没有人教过他,然而他却比太医院的任何一个太医都出色。
曾经不只一次地问过,他却一次也没有回答,久而久之也就不再过问了。
看着她茫然的神情,原本泛着珍珠般光华的眸子暗了一暗,轻轻叹道:“你果然不记得了。”
不知为何,她突然感到一股悲哀,因为她的遗忘骤然而起的悲哀,从咫尺间的距离传递而来。明明不是很浓烈,却偏偏让人清晰感受得到。
“我忘记了什么?”
语音带了几分无措,仿佛自己做错了事,却又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那样的感觉,如同溺水的人抓不到浮木,失却重心,只能随着水波载浮载沉。
23
此时已是霜降,天气转凉,始有霜冻,草木黄落,蛰虫咸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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