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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那年,刺客闯入沐府,那日恰逢他和墨言在后院小酌,刺客刺杀不成就投毒,当时场面混乱,墨言要救已经来不及,而他想都没想就将她护在身下,她毫发未伤,他却中了毒。
红丝娘,毒蛇中的魁首,提炼出的剧毒见血即能封喉,好在他原本精通医术,身体早有抵抗能力。虽不至于丧命,但也调养了好一阵子才见起色。
红丝娘浸泡的蛇酒,对于别人是强身健体的良药珍品,对中过这种毒的他而言,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催命符。
若饮了红丝娘蛇酒,手臂上就会显现出一条红线。三日之内,红线消失,便是命陨黄泉的征兆。
……
她不明白。
究竟谁是谁的劫难?
若没有她,他的人生是不是会好过得多?不会因她而中毒,不会被困在相思门受制于人,更不会有那么多的恩怨纠葛缠杂其中。
而没有了他,她是不是也不会再处于进退不得的境地,不用再夹在朝廷和沐家之间左右为难,不用在面对明争暗斗的同时还要被时刻提醒着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到底是他束缚住了她,还是她成了他前进步伐的羁绊?
房间内静谧无声,仿佛听得见时间缓缓而过的脚步,帐幔的阴影之中,躺在床上的人好像只是沉入了深度的睡眠。
这样的寂静之中,她脑袋里一片纷杂混乱,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混乱,就好像身体的某个地方被狠狠戳出了个洞,冰冷的寒意不断涌进来,转瞬就将一颗心湮没,仿佛沉浸在茫茫无边的大海里,想呐喊却发不出声音,想抓住什么触碰到的只有虚无,空荡荡的找不到依靠,五脏六腑蜷缩在一起痛苦得让人窒息……
惊惶地朝床上看去,那张平日里带着几分冷冽的面容,已被不正常的灰白取代,原本优美的唇形,也全然失去了血色,透着难以言说的诡魅,让人忍不住想要落泪的颓萎。
冷汗不断自额头上渗出,她不停歇地伸手拭去那些汗珠,却在下一刻涌出更多,仿佛血液一样,源源不断地自伤口涌现出来……
"不要有事……"
"一定不要有事……"
"如果连你都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生命力还剩下些什么……"
轻轻地,自言自语地,低喃出声,怕惊扰了什么一样的小心翼翼。
"……你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我一个人的……"
记不清是多久以前,他曾许下过的诺言。
或许是无意,也或许是刻意,当时她也并没有以为会如何,只当是一时戏言。
原以为自己早该忘记了,没想到却一直记到如今。
或许是离得太近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伤口在痛,所以就不自觉地去制造别人的伤口,以至于,她从未想过,如果连他都不在了,回事什么样的情形。
过往的痕迹在眼前支离破碎的呈现出来。
那个在最初的最初眉目沉静似水的孩子,那个在花丛中被她误认为女孩却依旧对她笑如春风的少年,那道不经意回首便会撞见的温暖的目光,那个即便一再被推开却始终不曾学会放手的人……
原来有那么多的回忆都深深埋藏在了心底。
突然之间,她感到一阵惊恐席卷全身--如果从今以后,这些过往只成为她一个人的回忆--她无法想象那将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所有的所有,只是她一个人的,一个人的寂寞,一个人的负担,一个人的痛苦,一个人的地老天荒--她将无法忍受。
回忆是一座桥,却是通向寂寞的牢。
曾经,她不明白,现在,她恍然领悟道,却宁愿一辈子也不要懂得。
握住锦被下毫无知觉地手,仿佛要将自己的温暖全部都渡给他一样的紧握,然而这次颤抖着的,却不再是他。
不要这么残忍,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
轻轻将脸颊靠在他的手背上,迷蒙地出声。
透过雕花的窗台,光影在室内无声地流转,明了又暗,暗了又明,窗外的鸟鸣过了又飞走了,花开了又败了,朝霞聚拢了又被风吹散了,暮色起了又落下,月辉蔓延进来又退了出去……
毫无知觉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寒夜露华浸透了重衣,而后又被爬上衣角的目光烘干,她依然握着早已冰凉的手一动不动的守在床前,仿佛只要这样,那仅存的,渺茫的希望便不会逝去。
其间新月似乎进来过一次,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都未听进去,然后依稀叹了口气,轻轻掩上门走了。
当第三天的曙光自格子窗扇渗漏进来,轻若无物的落在那张已然凝固的脸庞上时,这回是真的冰雪一样寒冷,毫无一丝温度。
颤抖的伸出手,触碰到雕像般僵硬的肌理,再也感受不到半点生息。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摇了摇头,继续颤抖地察看脉搏、呼吸……竟全都是毫无反应。
最后抬起手臂,上面的最后一点痕迹在眼前淡去,回复称苍白--已是无力回天。
晨光一分分升起,心却一点点被绝望填满。
终究还是不行么……
无论她用多大的力气祈求,无论她愿意拿什么来交换,所触碰到的也仿佛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是她忽视得太久了,所以再也无法挽回了?上天曾经给予她的,在她蓦然惊觉的时候就要收回去吗?
于别处漫游了许久的东西,终于,于此刻,晕染了上来,朦胧了视野……
一声压抑的呜咽逸出喉咙,再难以克制的扑到在床上,所有的哀恸、隐忍、坚持,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29
每一次,当她想要握住眼前的东西的时候,命运总是会跟她开个玩笑。
想摆脱掉身后的阴影,却总是会被推入到更深沉的黑暗里。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莲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原来那则签文竟是真的,每次都会演变成这样的结果。
一切的一切,都是无望,永远永远都得不到。
这条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走到尽头。
终其一生,她所珍视的,想要留下的,到最后,皆如流沙一样从指缝中溜走,消逝无痕。
终究,只剩下虚无而已。
阳光透过窗格洒下的点点光芒,落下时已是支离破碎。
夜的深邃退去,本应是一天当中回暖复苏的时刻,却她感到越来越深的寒冷。
浸入骨髓的、无边无际的苍凉。
再也找不到方向。
…………
晨曦特有的朦胧渐渐弥漫,室内仿佛笼罩着一层浅金色的薄雾。
依稀有什么东西在她身边动了动,很轻微的触碰,以至于未在颤抖的肩膀上引起注意。
直到一双苍白的手掠上了她的头发,伏在床上的人才惊觉。
不可置信的仰起脸,视线尚一片朦胧,但仍感到一双闻黑的眸子静静的停留在她脸上,似乎有些震惊,凝睇了好一会儿。
直到那双手伸过来,薄到颊边,她才恍然回神,肌肤上真实的触觉,并非一碰即散的梦魇。
“没事了……”艰难的吐息,几乎一出口便消散在空气中,可是到底听明白了。
这样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脏瞬息停摆,仿佛历经了几世沧桑,重新拨云见日一样,盈满了对生命的感激庆幸。
苍白的指尖掠过湿润的痕迹,接住滑下的晶莹,仿佛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就会风化干涸。
颤抖的与那只手十指交缠。
或许很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无法置身于彼此之外了。
既然如此,还有佬比珍惜眼前所拥有的更加重要。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桑蓉一巴掌拍下去,百年老字号的桌子被震得嘎吱嘎吱响,飙高的音调显示出极端的怒气,无奈对面的人仍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泰然自若,丝毫未被她的气势震到。
反倒是柜台后面看账本的掌柜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心疼的看着摇摇欲坠的老伙计,却又不敢上前吭气,数日以来,他这家赖以维持生计的小店差点被这位姑奶奶折腾得翻了天去。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好死不死的摊上一堆活煞神。生意没得做不说,这天天看人的脸色。疑惑地摇摇脑袋,话说帝驾亲临此地,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也闹不明白外面空间发生了什么,总之店里一干人皆提心吊胆惶惶度日。
“都已经失踪这么多天了,完全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自己不去查就算了,居然还暗自调兵把客栈给封了,连蚊子苍蝇都不让进出,我说百里大将军你这唱的到底是哪出啊。小民资质驽钝,实在是想不明白,不如你给透露透露?”
这么些天,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云麾将军,桑蓉简直想抓狂,消息完全被封锁,什么都探听不到,实在让人无法忍受,可是停驻在城外的三千帝轻骑又不是摆设,不能撕破脸的情形下,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她没那闲工夫跟他玩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游戏。可是一看到眼前这副老神在在的面孔,身体里就有一股怒气在四处钻孔——最讨厌有人在她面前故弄玄虚,偏偏某个人玩得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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