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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帝在那场夺嫡之变中亲眼目睹自己悉心栽培的儿子战火中丧生,相伴多年的发妻被迫自刎,更有之后的朝政动荡,一时哀怒交加卧床不起,没多久就去了。
这些事情,是深埋在心底的疤,一触碰就撕扯得血肉淋漓,会痛的不仅仅是她而已,那个因而成为九五之尊的人,同样难以回首。
只是过去,她太沉迷于自己的伤痛,而忘记了,别人的痛,并不比她少。
三年来,两人第一次坦然面对那段噩梦般的经历。
忽而发现,曾经,他们之间的隔阂那么深,而今,重拾信任却也并没有多么难。
看到他面上弥漫的哀伤,心一点点柔软明朗起来。不久之前,她还在疑虑、迷茫、患得患失,现在才发现不过是庸人自扰。经过那么多之后,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于心底深处,喟然轻叹了一声。
许久以来,她求而不得的安宁,就这么悄然无声的到来了。
“我知道的,这么久了,谁都没有好过。”
默默靠在他怀里,耳边是沉稳有力的心跳。
两人同样被冻伤的人,为什么不能依偎在一起取暖呢。
她是不是可以不去在意过去种种,而一直这样平静的走下去?
过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问道:“那月相思……”
“我把轩平帝留在宫里的那只簪子教给她后,她就独自离开了,从此以后没有了相思门,她也不再是相思门柱,到哪里去是她的自由,至于门内其他辈分低微的弟子都遣散了。”
“就是那支以红宝石镶嵌成相思子的簪子?”沐墨瞳记起至今宫中还流传着当年轩平帝常常独自一人对着簪子出神的留言,就有人猜测那只簪子定是他在民间留恋的女子所赠,没想到居然是月相思的母亲。
“据说,轩平帝当年倾心相恋的女子闺名正是红豆。”大概也正因为此,她才为自己与那人的孩子取名叫相思吧,可究竟是谁负了谁的相思?
镶嵌红宝石的簪子,院落内依水栽种的相思树,一个名叫红豆的女子……那是另一个埋藏了多年的故事,而知道这个故事的人,或许他们再也见不到了。
42
“瞳儿?”过了会,他轻唤。
“嗯。”
“江南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嗯。”依旧是懒洋洋的漫应。
顿了顿,继续说:“我们回去吧。”
等了会,没听见动静,只闻烛火哔啵作响。
半晌,她才直起身子:“我还不能回去。”往生水还没找到,怎么可以现在就回去。
凌玄戈似早就料到她这种反应,正想说话外面恰传来一阵敲门声。
沐墨瞳朝门口瞥了一眼,三更半夜,她这儿倒是热闹。
随即一道娇软的嗓音在外面响起:“表哥,是我。”
沐墨瞳心里咯噔一动,沈潇潇,她几乎都要把这个人给忘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凌玄戈目光淡淡投落在站在沈潇潇后面的冷于秋身上。
“表哥你别怪冷侍卫,是我要他带我过来的,我听说你受伤所以过来看看。”沈潇潇忙替冷于秋求情。
深夜得到消息后便匆匆赶来,一向妆容整齐的面庞泛起了憔悴之色。
沐墨瞳心下叹了口气,沈潇潇已多日未见到他,此时又获知他自相思门负伤而归,急切赶来探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那个人也是她的丈夫——可是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偏偏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可是要她和别的女人一样,故作贤惠的处在一群妻妾当中,她自知做不到。
如果可以接受那样的生活,当初就不会一再回避和凌玄玑的婚事。既然那个时候没能妥协,而今自然也不会。
她所期望的感情是独一无二的,不容许任何人介入,含有杂质的感情,她宁可不要。即便经历了这么多,这个初衷依旧不会改变。
沈潇潇见他的伤势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表哥,我听说百里将军正在准备回宫的事宜,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说道回宫,沈潇潇有些迫不及待。
凌玄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向沐墨瞳,后者装作没看到,捏着支簪子去挑灯花,耳边听见他似敷衍的应道:“很快就会回去了。”
“那姐姐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吧。”沈潇潇顺着他的方向看过来,一脸期待的样子。
避无可避,沐墨瞳有些迟疑:“我……”
“她自然要一起回去的。”凌玄戈借口。
“我没有那么说。”沐墨瞳立即否认。
“瞳儿,你已经离宫太久了,宫里的事情总是假人与手毕竟不好。”
“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回去。”她坚持,无论如何至少也要把往生水找到。
凌玄戈眉峰蹙了起来,终究没能说出强硬的话。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就算是使性子,也不能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啊,潇潇出来之前还听太子殿下问及什么时候才可以看到姐姐呢,就算是为了殿下姐家也应该及早回去。”沈潇潇在一旁游说。使小性子、离家出走,这就是她的认知?沐墨瞳感到一阵无力,不知从何辩解。
或许像沈潇潇这样自幼养在深闺里的贵胄千金看来,她的所作所为皆是不识好歹、吹毛求疵。
可是有谁理解她的苦衷,就算是一向纵容她随性的凌玄戈也认为自己是在给他为难吧。
一时只觉疲惫不堪,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让它消失它就不存在。
就像眼前突然出现的沈潇潇,还有钟沐两家长久以来的矛盾,令人头疼的琐事……回去就意味着面对那一切。
“要回去你们回去,我没这个打算。”
院子里,桑蓉一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边拿了根萝卜喂刺猬,沐墨瞳离开相思门的时候顺便将它装在身边的锦囊里带了出来,桑蓉闲来无聊就逗着玩。
那只刺猬快爬出了石桌边缘,被桑蓉用萝卜捞了回来。
抬头瞥了一眼旁边神思不属的人,见她没反应,又说:“我听兰烬落讲帝轻骑这两天准备班师回京了……”
沐墨瞳愣了愣:“为什么是听他讲?”
“你不知道吗?那小子居然要参军,说什么他祖父本就有让兰家投笔从戎的志向,才早早送他离家学艺,现在不过是重拾家训而已,还说若不在沙场上有一番作为报效朝廷,这就对不起列祖列宗之类的,总之说了一大堆道理,听的我头都疼了,这几天正缠着那个百里棠溪,大概会随他一同回京吧。”
想起那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桑蓉就直叹气,好好的孩子怎么就非得走那么一条路,把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祖宗随口说下的话当金科玉律供着,真是迂腐。跟死去的人比起来,活着的人才更重要,偏偏有那么许多人就是想不明白,一个劲儿地往死胡同钻。罢罢罢,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有的人就是爱把祖宗训诫当成人生信条,若是离了那些框框圈圈,反倒不知何去何从了。对于兰烬落的选择,她除了祝他早日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之外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转过头见沐墨瞳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没想到他竟有从军的志向,不过这样也好,在沙场通过真刀实枪的拼杀得来功勋,总好过官场诡谲莫测的风险来得稳妥。”叹了一会儿,想到当初一起出来的几人都有各自的打算,寒玉笙回北狄,兰烬落从军,就只剩下桑蓉还在眼前,遂问道,“你呢,听说桑老爷子的寿辰快到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算起来桑蓉从家里逃出来已有几个月,天大的事临近寿辰也该消气了,若是寿辰还不赶回去,大概以后都别想再回那个家了。
“这几天就动身,到时候你也和我一起走吧,一直呆在宫里,大家很长时间都没看到你了。”
沐墨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昨天关于这个问题和凌玄戈再次不欢而散,今天又被提及,看来不及早作出决定是不行了。
一转头就看见不远处店家小二引了冷于秋过来,原本以为是凌玄戈带了什么口信给她,结果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教给她一个鎏金雕花瓶子。
“这是什么?”她有些莫名奇妙。
“往生水。”言简意赅报出答案,一个字也不肯多说,看到她越发疑惑才勉强开口,“陛下让我带给你的。”
沐墨瞳黯然:“他怎么会有这个?”
“是从相思门里取出来的,往生水早已被月相思收入门中,只是极少人知道而已,陛下知道娘娘需要他,那日攻下相思门就派人找了出来。”难得他居然做了一长串的解释。
因为早就知道她想要什么,也早就替她做好了打算,所以昨天才会说服她一同回去……
原来竟是这样。
她从未跟他说过自己想要什么,要去做什么,而他往往都知道,并且会用自己的方式帮她做到。
仿佛看得出她所想,冷于秋补充道:“陛下对娘娘的事情总是格外上心,即便娘娘什么都不说,他也会知晓,娘娘实在是个很幸运的人,万毋辜负了陛下的心意。”
沐墨瞳待愣了半晌,紧紧握住瓶子,一时竟不明白心底涌动的究竟是什么情绪,抬头看向冷于秋,见他脸上分明一副你若辜负了便是你的损失的模样,不由感到好笑:“你倒是急着替他表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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