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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凌玄戈启唇笑道:"好,如国主所言,二十年内,天祈与北狄互不犯境。"
封人楼伸手自怀中取出一枚配饰,飘翠细糯玉的仙鹤,即便是放逐到北狄境外的那段日子也时刻未曾离身的东西。
"陛下是坦荡之人,就无须缔结正式文书了,不如以此为誓如何。"
凌玄戈默了一下:"如此甚好,只是今次出来得匆忙,身边并没有带来适于交换的信物,国主暂且将玉佩收回,改日我会另派使节奉上信物。"
封人楼却不以为意:"所谓信物只要双方信得过即可,又何须讲究本身的价值。"目光往沐墨瞳身上一扫,"沐姑娘那枚指环我看就合适,不知可不可以割爱。"
沐墨瞳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愿意拿自己象征王室尊荣的玉佩交换这么一件东西,虽然那枚指环也是自幼贴身携带之物,但跟封人楼的玉佩到底是不能比,当即摇头:"这枚配饰堪称国器,若要交换自然要对等的东西方才尊重。"并非她难以割舍,只是不想太占人便宜,尤其是不想占这个人的便宜。
封人楼执意不肯收回:"郑重不郑重,只要心意到即可,价值几何不过是形式,沐姑娘本是豁达之人,何时也计较起这些得失来了。"
再迟疑下去倒显得小家子气了,而他那模样分明是势在必得,她很有几分怀疑他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取下指环放入封人楼手心,自然而然接过他递来的玉佩。
"此去保重。"收回手,紧紧攥住掌心,封人楼望了她一望,目光里像是有千言万语,可是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先她一步离去。
不知道为何,她居然在原地呆了半晌,直到那个背影走远方才回过神。
19
驿道边事一片苍黄的冬景,广袤之下显得无比冷飒。
一行准备启程的车马边,霁和披着红色的斗篷,立在料峭的微风中十分显眼,拉了沐墨瞳的手殷殷嘱咐:"这一别再难有想见之日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你也一样。"沐墨瞳同样裹在厚厚的鹤氅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想了想说,"封人洵此人尽管量小无德,不过总算是用情专一,虽说不用对他客气但也没必要让他等太久,总之这个度你要好好把握,千万别太便宜他。"
看来此次北行她和封人洵积怨颇深,临走前还要算计一把,霁和心领神会,有同一致地应允:"放心,我不会让他太好过的。"仅凭一枚玉佩就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虽说答应了联姻,也明白之前他那些奇怪举止的缘由,但她可从来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沐墨瞳暗存几分幸灾乐祸,离愁消散不少,有霁和坐镇封人洵就只有自求多福的份了。
两人话说得差不多了,霁和转向凌玄戈:"别光顾着说我,回去之后皇兄要抓紧了,我还等着有人叫我姑姑呢,可别让我等太久。"
原以为他多半避而不答,没想到居然回了一句"好",霁和顿时大笑,沐墨瞳狠狠横过去一眼:"好什么好。"
霁和不放心地叮嘱:"皇兄,你可不要太没出息,当心把人惯坏了。"
沐墨瞳气急:"你到底是站哪边的?"才多大功夫,居然倒戈相向了。
霁和掩唇浅笑,杏眸眨了眨:"我这是为了宗庙社稷着想。"
凌玄戈点头:"霁和说的有道理。"气得旁边的人直瞪眼。
虽然被取笑一番,沐墨瞳却未有真的动怒。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开玩笑,便证明她心中已无芥蒂了。这一次北行,却也收获不菲。
及至上了马车,那个红色的身影仍停留在道旁,遥望着一行人离去。
伴随着缓缓动起来的车身,沐墨瞳撩起帘子,对着路边一径远去的景物轻叹了口气。
"舍不得?"身边传来一声探问,凌玄戈放下手中的卷宗,向她看来。
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可惜,看不到霁和再披嫁衣的样子。"封人洵决定将婚期定在三个月后,虽然并不算迟,但他们是等不到了。
"待到他们大婚时,会派使节过来呈贺礼,那时可顺便递交书信。"
沐墨瞳点了点头,此后唯有以书信联系了,将身子缩回车内,忽听后面传来疾行的马蹄声,直到近前才渐渐打住。
"沐姑娘可是在这辆马车上?"
听出是花临水的声音,沐墨瞳立即将帘子挑开往外看去,见他一人单骑立在马车边。还未等她问出口,便策马上前几步,一个匣子递交过来:"奉主上之命特来送你们一程,这是主上托我务必交给沐姑娘的。"
这算是临别礼物么?沐墨瞳疑惑地接过来,得知封人楼确实没来送行一时多少生出几分失望,礼节性地向花临水谢道:"辛苦你了,替我向他道别,日后多多保重。"
花临水看了她一眼,终究未说别的,朝她略微颔首:"沐姑娘这番心意我一定带到,路途遥远,此去珍重。"
及至那一骑蹄音远去,沐墨瞳才慨然回神,对上凌玄戈深思的眸子,一时竟有些莫名失措,于是低下头,做了件这辈子回想起来都极为后悔的举动。伸手揭开那个匣子,露出里面一方折叠得十分整齐的素绢。迟疑了会儿,在膝上摊开来,殷红的色泽霎时刺痛了双眼。
素白的绢布上,是一朵威放到极致的芍药,那样的夺目,只因为这曾经是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染就而成。
王都之中的芍药公子,向来习惯给相交的女子赠送粉色芍药,惜花之名无人可比。
却原来,他也会赠人大红的芍药花。
刹那之间,她突然一阵颤动,于是明知道不应该,却止不住地,在身边人的注视之下,一滴温热的液体滑落,晕染了白绢上的血色,那么鲜明。
20
因为年关宗庙祭典的缘故,近日来拒霜宫的门槛都快被相继前来请示的宫人踏破了。
光是准备祭典当日要用的器物的那一串长长地礼单就把人折腾得昏头转向,更别提扫尘除新等等繁琐的事物了,不过当忙碌地宫人看到自家主子那张无奈到极点的脸后就再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迎接她的既不是欢欣鼓舞的阵仗,也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而是一堆又一堆请示这位后宫之主的帖子,那些细小的琐事积累起来竟也是如此的可观,使得一向面不改色的人在回来的第一天居然当众大呼上当这个皇后谁要当谁当自己不干了云云,吓得一干人忙不迭地关门阖窗,生怕这消息传到前面的勤政殿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随着年关迫近,各项事务也逐渐有条不紊地准备齐全,但是身为一国之后的人依旧不得闲。这日让人将祭典要穿的礼服和冠饰整理了出来,一试穿才发现已经不大合身,便叫了尚宫局的人来改,于是整整一上午她不得不套着厚重的礼服和沉得不能再沉的凤冠让人在身上量尺寸改样式,等一切折腾完骨头都快散了。
"主子,大祭那天的礼单拟好了,让人送过去给陛下过目吗?"才坐下休息片刻,朱砂捧着一叠金册进来问。
沐墨瞳想了想,反正过会儿要去勤政殿的,于是就说:"放下吧,我一会拿过去。"
用过午膳便往勤政殿走去,没想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本应该批阅奏章的人却不在,问过左右说是去了漪澜殿。
"他去那里做什么?"疑惑之下问核桃。
谁知这个跟前服饰多年的老人居然摇了摇头:"陛下没说,只是不让人跟着,自己一个人往那里走了。"瞥了眼沐墨瞳,迟疑地开口,"有些话奴才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换做是以前她多半以一句既然不知道那就干脆别讲了搪塞过去,只是前几日听凌玄戈提及,这位核桃公公虽出自太后身边但却是先帝留下来的人,而并非她原先以为的太后调教的鹰犬,心里自然多了几分敬重。
"但说无妨。"
"奴才虽然不知道这一趟出去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得出来,陛下心里藏着事。"
自从回宫后,他就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若说和好如初又隐约不完全像那么回事,虽说比起以前相敬如冰好过太多,但时不时又有那么点貌合神离的意味,所以才会忍不住提点,希望这一回两个人不要再蹉跎下去了,都这么些年过去,能够走到一起也不容易。
沐墨瞳沉静不语,轻轻垂了眸子,修长的眼睫略一颤动,便在眼底投落一片潋滟的阴翳。
"奴才在殿前伺候这么些年,看的事情虽不多却也不算少,有一件事亦是看得十分明白,陛下是个十分耐得住性子的人,也唯有事关娘娘才会显出些异常。"
拿着金册子转去漪澜殿的路上,回想刚才的话,不由叹了一声,连别人都看得分明的事情,他却没有在她面前表露半分。这个人的心思,有的时候当真难以琢磨。相处这么久,别的没有参透,有一点却早已明白,既然琢磨不透,那就干脆直接道明好了,省得各自在一隅纠结。
漪澜殿外面是一片梅林,正是迎风绽放的时节,空气中飘荡着阵阵幽香,伴随零星的花瓣间或自枝头坠下,伸手轻轻一掬,仿佛就能将芬芳盈在掌心。
走进内殿,立即闻到一股酒香,心下微现讶异,继续往里面奏,绣帷之后,凌玄戈敞开衣襟靠在塌上,一旁檀木小几上置着宝相花螺旋纹的酒壶和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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