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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烫手山芋一样将玉佩扔出去就跑回座位上,她果然不该来的,护身符没了不说还被自家人消遣,一时后悔不已,整个宴席接下来谈的什么一句也没听进去,只顾埋着脑袋懊恼。
丝竹悠扬之下,凌玄戈低声与身边的人交谈:“这就是你坚持让流华过来的原因?”
沐墨瞳笑了笑:“做了错事就一定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不能因为她是自己的女儿就偏袒她,何况我不过是借机让她物归原主,也没做别的什么。原本放她出去四处看看,是不想教出一个像晋惠帝那样问饥民为什么不食肉粥的女儿,没想到她别的没学会,栽赃嫁祸的本事却无师自通。”说到这里瞥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平日里什么都由着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顽劣。”
凌玄戈不以为然,没做什么,刚才是谁一句话将女儿气得跑回座位的,小声嘟嚷了一句:“说起来这都还不是跟你学的。”有这么一个榜样在前面,想让流华循规蹈矩都难。
桌下立即被踢了一脚,而行凶的人还正襟危坐,一派端庄贤淑的模样,不知情的哪里知道她是天字一号的伪装者,女儿分明就是被她带坏的,现在还反过来埋怨他。
即便早就知道她的真性情,当初还是义无反顾栽了进去,一晃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动摇过,反而随着时间的渐增越来越满足。他想,这辈子能够这么走下去也就别无所求了。
笙歌舞乐中,不由握紧了身边人的手,而对方似有感应,转过头来清浅一笑,两只手合拢在一起。
番外:最终(完)
“最近太傅布置的课业很重吗,难得见你过来。”一年之中阳光最为舒爽明媚的时节,悠然走在拒霜宫后面的花坞中,道路两旁枝叶扶疏,是不是绊住衣袖,每次她尚未来得及动手,凌睿便为她一一拂开。
这样温柔细心的举动,不由让她想起另一个人。再看那双眼睛,是澄澈的墨黑,阳光折射下,水晶一样莹莹生辉,整张脸的青涩尚未褪尽,但显然成熟的气息更多一些,十四岁的少年,已经成长得很快了,外貌也越来越像那个人。
收回打量的目光,眉梢略微凝了起来。
“母后在想事情?”
察觉到她的异样,凌睿偏过头问,虽然并不清楚究竟缘自于什么。
沐墨瞳转过头,浮现出揶揄的笑意:“我在想你是不是对女孩子都这么殷勤?”
纯黑的眸子讶异地闪了下,露出一丝窘色:“母后……”
“又不是什么坏事,干嘛这么不好意思,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不妨带来给家里人瞧瞧,成亲虽然早了点,但是可以多相处一阵子,互相加深了解总是有好处的,再过不久等到正式参政就没那么多时间了,所以现在如果有心仪的人不妨多交往交往,也好早日确定下来。”兴致盎然地说了一大堆,才顾及到说话对象的反应,“当然没有的话也不急,来日方长,机缘到了自然就会遇上。”
“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待她停下来,凌睿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没关系,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说不定哪天突然就对一个人有了想法。”伸手攀了朵开得正好的夹竹桃,还来不及凑近面前便被制止——
“这种花孕妇不宜。”夹竹桃的叶及茎皮有剧毒,花香会使人昏昏欲睡,不利于胎儿成长。
沐墨瞳闻言放开花枝:“还是你细心,我都没留意。”不自觉将掌心贴在小腹上,那里已经有了两个月的小生命,原以为流华之后不会再有孕了,没想到人生往往有意外发生。这次的孩子乖顺许多,孕吐厌食的反应没有上次那么强烈,让人省心不少。
“上次太医列了张忌讳事宜的胆子,我看过一遍恰巧记住了。”
“是啊,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你过目不忘的本事。”
走出花坞的范围,是意趣盎然的假山碎石,凌睿扶她寻了块石头坐下。
“平日里母后自己也应当留心些。”
这样叮嘱的语气显得与年龄不符的老气横秋,沐墨瞳失笑,她又不是第一次当母亲,太医都说她的身体状况没问题,生产不会有危险,可身边的人却逼上次更加如临大敌,虽然类似的话听了不止一遍,还是认真地答道:“我知道了,今天回去就把那张单子找出来背熟。”
仔细端详眼前的孩子,确切来说已经不能用孩子来形容他了,十四岁就要面临这么沉重的担子,然而也不能说凌玄戈的决定有什么不对,只是每当看到那张过早成熟起来的脸庞,就忍不住叹息。
“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叫我墨姨,长大却没有再唤这个称呼了。”
“母后也说那是小时候。”小时候不明事理,长大了却无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沐墨瞳怔然片刻,突然问他:“你认真告诉我,这个天下你想要吗?”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或者说,如果你父皇不将整个皇位送到你的面前,你会想要它吗?”
从一出生就是储君,理所当然被所有人当成下一任帝王看待,却从来没问过他究竟想不想得到那些。
第一次有人明白无误地在他面前提及这个话题。
刹那竟被震动了,久久回不过神。
锦绣繁华、万里江山,尊贵无比的身份,万人敬仰的地位,这一切,他,究竟想要得到吗?
一直被期望着走向那条路,从未想过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可能。
思索了良久,才开口:“如果让我接替父皇成为这个天下的君主是你们的期望,能够让你们从此安心的话,我会去做,并且会做到最好。”
沐墨瞳心头颤了一下,直到这时她才完全确认,他竟是知道的,那些从未在他面前提及的隐秘,并不能够藏得密不透风。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世,才学会了沉敛持重,才会安静得不让任何人操心。
也曾想过,当他得知真相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或许会同许多叛逆期的孩子一样陷入偏执的漩涡,或许会痛苦愤恨地指责他们欺骗了自己,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平静,超出了想象的平静。
坦然迎着她的目光,语气是浓烈的诚挚,以及参透世情的淡然:“无论曾经发生了什么,父皇和母后都是我这辈子最敬爱的人,那些事情既然已成为过去,那么就放开它吧。”
长久以来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渐生的忧虑顿时消散,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涌上感官,突然之间才发现,悉心抚养长大的孩子,原来已经这么出色了,他以他动听的声音告诉她,放开那些过去吧。
“你是你父亲的骄傲。”阳光温暖得令人想哭,伸手抚上面颊,才发现流泪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
……
从宫里出来,原本是无目的的漫步,没想到最后竟是在锦绣棋轩前停下脚步。
日子久了,连习惯都难以改过来。
摇了摇头,既然都已经走到门口,没道理不进去。
熟门熟路上了二楼雅间,竹帘之后果然坐着一人,室内依旧弥漫着熟悉的静神香。
看到来人,孔雀般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讶然:“我以为那天不欢而散后,你不会再来了。”
“原来没打算来这里的,不过来了也好。”毫不掩饰地摇头,不过想随意走走,毕竟对他来讲随心所致的日子不多了,“以后跟在父皇身边做事就没什么机会出宫乱晃,无论怎么说也应该来道个别。”
钟眠枫沉吟片刻,说道:“我以为那天说的话就算你不放在心里,对于这样的安排也会有所抗拒。”
凌睿抬起头,直视眼前的人:“我以为你既然清楚有的事情我早已知晓,就会明白那天的话对于我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何况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既然连造成当年局面的钟氏都可以平静面对,又怎么会去追究其他人的责任。”
超出年龄的沉稳面容,显出几分罕见的犀利锋芒。
“为什么?”即便知道他在当年的事情中起到的作用,却仍旧与他维持亦师亦友的关系,难道不是因为隐忍,而缘自于原谅?对于他来讲,这种心里是不可思议的,至少他不能够视为理所当然。
“你不懂人心。”低低叹了一句,眉目间一股湛然明朗的气韵,通透如同佛光,“所以也就不会明白,人生有很多种活法,而我不会为死人而活。”
他只为那些活着的人而活,比起那些已经消逝的生命,活着的人才更重要。
窗外隐隐传来鸟雀的啁啾,入得耳朵,更显周遭的寂静。
直到室内只剩下一人,他仍旧未回过神。
桌上的茶盏氤氲地吐着热气,余温散尽。
你不懂人心。
多年之前,也曾有人说过同样一句话。
那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
歌舞升平的景元年间,钟氏和沐氏尚未壁垒分明。
恰逢春猎,冬的寒烈尚未褪尽,然广袤的原野间已略窥复苏的迹象。
旌旗飘展的畋猎场上,原本鼓动的骑猎气氛却因为刚传来的消息荡然无存,人人都焦灼忐忑地望着前方林子深处。
皇室成员进行的畋猎比赛中出现意外,太子竟然遭遇上棕熊袭击,离得不远的三皇子闻讯已前往救援,消息传来的时候皇后禁不住当众晕倒,景元帝立即派遣大批侍卫入林,务必确保两位皇子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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