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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前光执意留在营中,拖住归义军,为聂羌制造机会。
甚至可以说,他是在玩命。
纵然面对汉帝,一败再败,世人能理解他,族人也能理解他。
甚至族中一些想踩着他上位,争权夺利的狗东西,也不敢拿这件事来攻讦他。
不然把他蒲前光弄下去了,冒着生命危险去抗汉的,可能就是那些狗东西了。
但蒲前光已经不想再败了。
正常人这么连战连败,不断吃瘪,根本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都快产生心魔了。
尤其是这次。
这次天时,其实站在自己这边,而非那人人传言,天命所归的汉帝。
风雪之中,固然让归义军,得以极为隐蔽的,接近了大营,甚至如今已经突破了外围的兵马,成功杀到了营中,还放起了一把火。
但也并非是没有代价的。
归义军将士们全都是赤膊裸衣,如今的士气、战斗力,全都是牺牲可持续作战,乃至冒着冻伤、冻死的风险,才换来的。
如此严寒之中,就算现在这一把火,能延烧至整个大营,他们也持续不了多久。
毕竟那些归义军,不可能一直待在大营里,迟早是得撤走的。
如果留在东胡大营之中,就必须得和数万的东胡大军,正面交战。
赤膊裸衣正面交战,等同于自取灭亡。
注定了他们只能奇袭,最多也就是一把火之后,快速撤走。
只要能在大营之中,拖住归义军。
就能给聂羌一个带着精锐骑兵制造杀伤的机会。
蒲前光这次,是真拼命了。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必然要尽可能杀伤归义军,反正将归义军引出城外野战,现在大体上,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不然等归义军回到汝南之中,甚至连这种拼死一战换取伤亡的机会,都没有了。
蒲前光开始调动兵马,一些不受太大影响的东胡将士们,渐渐成阵,同时不断扑灭营中大火。
而归义军将士们,则以驴车为矛,在刘恪、种轩、元福的率领下,进一步扩大火势。
这时候他们也不拼杀了。
刚才也就是拼着一腔热血,才能靠着赤膊短刀,杀进了大营。
现在到了大营之中,放火明显是更好的选择,没必要继续上头。
不过这赤膊的状态,着实能提士气,加之东胡人慌乱之下,无法发动有效的反击。
纵然没几人有种轩之勇,但气势就跟火势一样正旺着,攻势依旧很猛。
除却阿里术之外,东胡之中还有好些个猛男窜出来,想要抵挡。
但都不是刘恪的一合之敌。
不仅有着果奔加成,以及棋盘的杀必死,现在更是有种轩骑着驴,驴车上载着挡箭的元福。
三人组合之下,进攻、防御、机动性全部拉满。
简直人挡杀神佛挡杀佛。
不过,还没到刘恪心目中的最佳组合。
理论上,吕奉父马上无敌,典褚步战无敌。
那么可以让典褚套个驴头,再让吕奉父骑着,然后刘恪弄根绳子把典褚拴上。
这是最硬实的顶配铁三角,但只是基础。
吕奉父需要二五仔激活,军中有俩,一个侯君延,一个休屠弼,而且说话个顶个的难听。
正好一手拿一个,激发怒气值。
典褚常规性抡人开路,因而也是双持猛男。
右手赵宁,擅长冲阵,可以当矛用,左手元福,很抗揍,可以当盾使。
尤其是赵宁容易迷路,突然走丢了,元福可以靠着脚程快,给他揪回来。
那么车上除了刘恪之外,可以再坐一个薛嘉,以防中计,毕竟前头的几个都不怎么聪明。
此外还能一直咳嗽,喷气式加速。
缺点远程攻击,可以再添个廉汉升。
刘恪扔出一摞棋盘,让廉汉升连珠箭射穿绳索,一波天女散花大范围aoe。
这一套组合,万军丛中来去自如,天下无一合之敌,比较完美。
可惜只能想象,想要在一场战役之中,将这所有人都凑齐,有点不太现实。
可能也就攻长安的时候,有机会弄出这么大阵仗。
尤其是赵宁。
常规情况下,基本找不着人。
现在也只能用种轩、元福,弄个破产版组合。
不过这也很猛了。
聂羌不出来,估计整个大营里,都无人是这组合的一合之敌。
“聂羌.”
想到聂羌,刘恪特意留意了一番。
但是并没有看到其人。
“按理来说,聂羌是营中最高指挥,连蒲前光都听其命令,归义军已经杀至营中,他怎么会不做出应对?”
刘恪微微皱眉。
东胡大营的所在,是半山腰的平地,但不算特别平坦。
尤其是中军大帐的地方,是个小坡,视野更是极好。
基本能第一时间,看到营门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还有一定的防守性能,归义军作为进攻方,很难顺着斜坡攻入中军大帐之中。
甚至火势基本也烧不过去,只要有一定的防御工事,就能做成营中营,固守起来并不难。
“陛下,看来聂羌应该提前整军离去了,没有顾上那些攻城器械,只怕大多都是假的,就是个样子货。”
种轩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聂羌不愧是能够八百破十万的大将。
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估计应该很清楚,这个时候不是他站出来逞英雄的时候。
大营被攻入,又起了火,那怕他身为大将,也不可能阻止得了颓势。
倒不如率领还未惊慌失措的兵马,直接撤走。
而后抄小路绕道,堵截归义军后方,赤膊归城的归义军,必败无疑。
“那蒲前光应该也跟着一同走了,大营里剩不了多少人,我军能造成的杀伤有限。”
种轩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甚至在风雪之中,脱去了甲胄、衣衫。
就是为了针对那些攻城器械。
可现在全是样子货,根本用不了。
也就是说,他们无论是否出城,汝南在短时间内,都不会遭到大规模攻城器械的轰击。
毫无忧虑。
好,也不好,他有些意兴阑珊。
如果聂羌和蒲前光都这么理智,及时撤走的话。
这一仗除了将大营里的粮秣烧了,杀了几个东胡勇将,实际上也没什么太大收获,总觉得不甘心。
“还记得西平县的时候吗?”
刘恪忽然开口,问了一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种轩不解:
“西平?”
刘恪继续道:
“蒲前光在城外,点起了三丛烽火。”
“然后臧礼就杀了出来?”
种轩皱眉道:
“陛下纵然与臧将军有约定,但这是否太过冒险了一些,城中若是无人驻守,而吕主薄又醉心于治理”
想在敌后守住一座城,没那么简单。
要不是吕奉父天天给那些世家豪族讲抡语,单单只是在东胡人的攻势之下,别有用心的内鬼,都得让他们头疼不已。
纵然臧礼能带着兵马杀出来,算上他们在场的五千人,满打满算也就是万人。
以归义军的战斗力,能给仍旧有着大将统领的东胡人,造成多少杀伤?
还容易把汝南给丢了。
而且蒲前光选的这处营地,着实让人感到棘手。
视野太好。
而且处于下方的路,就那么一条。
沿途又有暗哨。
臧礼就算杀出来,上山上到半道儿上,也会被发现,根本没有突然性。
除非臧礼也干这种雪中奋短兵的事儿,或者从大营后面、侧面杀出来。
但一则臧礼是个叛将,对归义军将士们未必有这么强的号召力,二则,也不会有这种魄力。
要是归义军一万多人全都赤膊而战,就算能杀伤东胡人,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在这种深入敌境,得不到补员的情况下,绝对划不来。
至于从侧面、后方杀出,种轩根本没多考虑。
除非你会飞,要么就是提前埋伏,不过归义军将士们显然不会飞,而且这个天寒地冻的天气,也根本不可能提前埋伏。
刘恪哈哈一阵大笑:
“难道敬将军就真的那么不讨人喜欢吗?”
“敬将军”
种轩一愣,他也不是不喜欢敬道荣,虽然这个大胡子憨批,一副皇帝老大老子第二的模样,但并非是像侯君延那样不讨人喜欢的傲气。
而是纯粹的自信,反而挺让人解压的。
说实话,归义军将士们,在敌后作战这么久,四处奔逃,各种压力之下,能撑到现在,敬道荣肯定是有大功的。
他阳光开朗的笑容,自信的话语,总让让人发自内心的会心一笑,浑身一轻。
“难道.”
这时候,种轩也意识到了。
敬道荣老早就被皇帝暗授机宜。
难道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但这个可能,又有点不太可能。
提前埋伏,这得提多前啊?少说也得三五日.
这天寒地冻之下,真有人能在雪地里,撑这么久?——
和种轩猜的一样,漫天大雪之中,一部分归义军将士们,正静静地埋伏在雪地里。
这是刘恪特意挑选而出,在【下马】训练中,表现最好,最能克制住用弓弦勒死人的将士。
也就是归义军之中,最为精锐,意志力最为强大的群体。
他们穿了两层冬衣,冬衣和甲胄一起,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两者仿佛融为一体。
呼吸也甚是缓慢,每一次吐息,刚呼出来,就融入了寒冷空气中。
整个山林,都沉浸在静寂之中,只有风雪在林间呼啸。
敬道荣也在其中。
在进入汝南之后不久,刘恪就授意敬道荣,去库府中取用大量冬衣,然后带着这群意志力格外强大的精锐,潜入了山林。
挖雪洞,藏起来,这么好的雪天,不来个最擅长的挖地洞,简直可惜了。
一开始,东胡人的攻势还比较急,注意力都放在汝南城中。
这些将士们,也不用日夜都潜伏着,吃饭、喝水、如厕,都能出来,稍微缓上一缓。
但从三日前,东胡人开始营造攻城器械,更多的待在大营里,而刘恪也彻底定下出城总攻的时机后,他们就再也不能出来了。
包括敬道荣在内,全都得顶着严寒,躲着藏着。
热乎的食物、水源,自然没有。
三天三夜都只能呆在雪里,天寒地冻之下,敬道荣的耳朵,都被冻得梆硬。
仿佛轻轻一碰,就得整个儿掉下来,根本没有知觉。
这群归义军将士,很不习惯雪中的环境。
他们都是汝南郡人,最远,也是临近郡县,都是豫州人。
豫州气候好,常年温暖。
如今却得趴在雪洞里,一动不动,吃喝拉撒,还都要在原地解决。
还得时不时担心一下,被东胡人的暗哨、探子给发现。
哪习惯得了这种日子?
好在刘恪也没有亏待他们。
这种攻势,其实在西平县也能完成,毕竟在西平县的时候,这部分将士就已经具备强大的意志力了。
就是冬衣不够,这么挖雪洞埋伏,在攻击之前,就得冻死冻伤大半。
而刘恪特意打下汝南,就是为了汝南库府之中的大量冬衣。
人手一件厚大衣,还有羊毛或驼毛,制成的布和毛毡。
此外一些零散的防寒物件,羊皮帽、牛皮靴等,都装备齐全。
大汉特色是草鞋,是绸衣。
这些东西,还真就东胡人喜欢,且会特意制作。
不仅是荆州、高州、琼州,只怕整个南方都见不到。
在这样的防护下,这群归义军将士们,还得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撑了下来。
但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
现在的情况是很糟糕,很狼狈。
被东胡人撵着跑了一路,还引出了那名声在外的聂羌与精锐骑兵。
乃至于,他们不得不为了设下埋伏,在这样的天寒地冻之下,缩在雪里三天三日。
尿都冻上了。
可皇帝要不是为了他们,单骑入汝南,深入敌后,又怎么会陷入如此境地?
要不是皇帝单骑来救,他们要么化作鸟兽,要么被东胡人屠了个干净。
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皇帝已经付出了真心,冒着比他们更大的危险,来到了汝南。
他们还有什么,是不愿意付出的呢?
人心,换人心。
皇帝没有辜负归义军的思汉之心,归义军更不会负了大汉,负了天子。
敬道荣比其他归义军将士们,多出了一层防护。
大胡子。
即便如此,也不是很好,偶尔还哆嗦一阵。
忽而,他觉得鼻尖有点痒。
想打喷嚏。
他立即用双手,拼了老命的捂住嘴。
“嗯呜啊——”
一阵闷声,所幸硬生生憋了下去,没闹出大动静。
这时候,敬道荣才松了口气。
只是蹲在雪里而已,这点小事,他堂堂上将军,哪能做不到?
突然,他看见了火光。
顿时心情一阵激动。
是东胡大营的方向!
“陛下成了!!!”
他急切着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身子。
呼啸着的西北风,卷着雪花,吹得人睁不开眼。
好在还没到极限的时候,这么几天的蹲守,只是日子苦了点,寻常人撑不住,但没有太过阻碍战斗力。
“将士们,随我杀!!!”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在山林中回荡。
埋伏在雪地中的归义军将士们,如同猛虎出闸,瞬间从雪地里跃出,向东胡大营的位置,发动了攻势!
他们的身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犹如幽灵般,从风雪之处现出身形。
刚粗略整军完毕,从后方调度着兵马的蒲前光,直接就懵了。
这又是从哪儿窜出来的人?
完全不是汉帝那个方向啊!
一时间,突如其来的敌人,让东胡将士们,无从防备。
而归义军将士们,则在敬道荣的带领下,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向东胡人发起了疯狂的冲锋,发泄着连日里苦闷的情绪。
一时间,大营上空飘着白雪,地上绽着火光。
金铁交加之声和喊杀声交织在一起,陷入了无比混乱。
嘶—!
种轩惊诧,不自禁倒抽一口凉气。
后面看似刚刚整军成阵的东胡人,竟然好像又被杀乱了?
这到底是谁的兵马?
难道真和他猜测的一样??
“敬将军”
种轩都有些梦呓。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火光之中。
那当先一员悍将,身穿铁制札甲,一脸大胡子,手持一柄梨花开山斧。
不是敬道荣,又是何人?
种轩顿时感到不可思议,但没来得及多想,只是灵机一动,生出一计,同时扯着嗓子,大声呼喊:
“弟兄们,巴尼汉将军的援军来了!!”
噗!
一个归义军将士一刀劈死了一个东胡人,听到种轩的声音,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巴尼汉的援军?
他们对这路援军,早就翘首以盼。
虽然不知道这支兵马,为何会正巧和他们碰上,一同杀东胡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这可比什么时候来,都要管用的多!
而且巴尼汉在此,是不是也说明,岳少保的大军,可能也要突破防线,杀了过来?!
那可真就是绝处逢生了啊!!
刘恪也是一惊,种轩这小子有点脑子的,与其说是敬道荣所率领的归义军将士在埋伏,不如诈称是巴尼汉突入汝南的支援。
一则正儿八经的汉军,比归义军战斗力更强,这群归义军将士,自己都觉得自己菜呢!
二则,也能唬一唬东胡人,让他们不知道援军有多少,从而内心慌乱,不敢力战。
不然只是归义军的话,满打满算也就万把人,如果蒲前光和聂羌给点力,好好鼓舞一番士气,说不定能撑下去。
于是他也【演说家】天命全开,张嘴就是忽悠:
“巴将军援军已至,岳少保已突破封锁,东胡前线已然溃败,杀!”
混乱之中,谣言四起。
“什么?巴将军带着五万大军赶到了!”
“什么?狄将军拿下了荆州!”
“卧槽,赵宁跑到许昌城里,把蒲前部汗王斩首了!”
“甘将军带着十万水师,从江东绕汝水而上!!”
“这也行?江东和汝水不连通吧??”
“用的澡盆,便携的,路上不通走一段旱道呗。”
“杀杀杀!!”
不管是什么谣言,最后都化作了众将士的齐声怒吼。
原本本就高涨的士气,在这一瞬间,直接推向巅峰。
杀了半宿的归义军将士,像是原地满血复活的勇士,体内莫名生出一股力量。
赤着膀子,奋力挥舞着短刀,虎虎生风!
反观东胡人,却被忽然杀来的敌军,给震慑住了。
他们着实分不清这是拿来的兵马,也不明白又是怎么突然杀到的。
难道真像是前面归义军说的一样,是巴尼汉的援军?
那前线岂不是被打成筛子了?
难道后面什么赵宁斩首汗王,甘文禁率水师逆流而上,也是真的???
那他们现在等同于死了啊!
仅仅只是一愣神的功夫而已,他们强行结成的阵势,竟被奋勇反冲的归义军将士,杀出了个约莫有三、四步。
可不要小瞧这三、四步的口子,对于一众归义军士气的提升,以及对阵型的破坏,绝对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正在外围带着精锐骑兵,寻找机会的聂羌,同样愣住了,一脸不敢置信:
“他们是何时杀过来的,为何我军没有半点察觉?”
“该死!”
营内的蒲前光更是恨得牙根直痒痒。
他都舍命一搏了,这又是哪里窜出来的兵马?
不可能是巴尼汉的援军,三渡汝水,连他们自家人都快不认路了,你巴尼汉凭什么能认得路,还能再这种关键时刻赶上来?
他内心的不甘,直接飙涨到了极点,咬牙问道:
“来者何人?!!”
“说出吾名,吓汝一跳!零陵上将,敬道荣是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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