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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爱对谁好,那是爷的权力。”
他出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来看着他,“这可是你说的……你等着,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当真我的宠爱就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可怕。你不稀罕,你不稀罕……”他手指微颤,倏地放开我,将我一把抱上马背,然后他也跨了上来。
“回去!”他厉喝一声,勒转马首。
马蹄得得响起,身后的小兵们不敢懈怠地紧随其后。
赫图阿拉城分内外两城,城垣由土、石、木杂筑而成。
内城四四方方,东西南北长宽各为五百多米,占地二十几万平米,外城同样是四方形, 边长约为一千三百多米,占地一百五十几万平米。
明万历三十一年正月末,建州两万余户人丁由费阿拉城迁入赫图阿拉。
自此,我结束了在费阿拉近十年的生活,由一座枯燥乏味的牢笼搬到了另外一座更大、更奢侈,却也更重楼深锁的豪华大监狱。
孟古姐姐的病并没有像努尔哈赤说得那般轻描淡写。开春过后,她的病情非但没有减轻半分,反而加重了许多。大夫们开出的方子上无非也就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应付着,来去总是什么心情郁结、痼疾沉疴……最后总结来总结去,说是因为年初搬动了住处,环境不适所致,需加倍安心调养。
这可真是可怜了皇太极。他作为阿哥,原有自己单独的住处,但为了就近照顾母亲,便将睡铺草草地搬到了孟古姐姐住处的西下屋。
可西下屋原是配给下人住的,家居简陋粗糙,冬天没暖炕,仅靠屋子里熏炉子取暖。转眼春去夏至,屋子里又热得跟蒸笼一样,闭不透气。原以为孟古姐姐的病总会慢慢好起来,可谁知偏一无起色,于是他在那西下屋一住便是四五个月。
搬来赫图阿拉的时候,努尔哈赤给我安置了间别殿,仅是仆妇丫鬟就塞了二十几人,可是我觉得这屋子奢侈得简直不像是给人住的。偏巧孟古姐姐住处边上有间院落空着,我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葛戴一干打从费阿拉就跟着我的嬷嬷丫鬟搬了过去。
与孟古姐姐毗邻而居,倒是彼此间多了许多照应。
这一日,一贯晚起的我竟早早醒了,在床上翻覆良久,再难续梦,索性起了个大早。用罢早饭后觉得无聊,我便自然而然地带着葛戴去瞧孟古姐姐。
因为太早,值房的嬷嬷告诉我,侧福晋和小主子都还没起——孟古姐姐难得能入眠安睡,我不便去吵她,凝想片刻,便打算去闹皇太极。
西下屋黑咕隆咚的,守夜的丫鬟睡意蒙?地回我话,说昨晚上主子熬夜读书直到三更才睡下。
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怜惜之情,真是难为他了,白天照常要习武练功,半点不得马虎懈怠,一有空暇便又要在慈母跟前尽孝,他就跟个玩命转的陀螺一样,没有半分停歇喘息的工夫。
“嘘——你也下去歇着吧。”打发走守夜的小丫鬟,原先想捉弄皇太极的心思早丢到爪洼国去了。
我放轻脚步悄悄走到床边,屋内光线昏暗不明,因为天热,皇太极赤裸着上身,脸朝里背朝外躺着,凉被搭在他肚子上,下身穿了条月牙白的真丝长裤。
我在他床前只略略一坐,便觉得胸闷气短,这屋子实在太不通风了,采光也不行。于是心念一动,伸手在他背上一触,果然沾手冰凉,指尖满是汗水,不禁又是感到一阵心疼,忙拾起床头搁着的一柄蒲扇,拿在手上轻轻替他扇风,
扇了十来分钟,我右手换到左手,左手又换到右手,也不知换了几回,只觉得两条胳膊酸得都快举不起来了。忽听咯的一声,皇太极的背脊突然像虾米一般弓起,而后弹跳起来。
“怎么了?!”我被他跳了一大跳。
他拥着凉被,怔怔地坐在床上,两眼瞪得老大,视线却木然发直,毫无焦距。我心里发憷,吓得不轻,抓着他肩膀摇了两摇,“喂!你别吓我!怎么了?做噩梦了是不是?”
我连问了三四遍,他才眨了下眼,眼珠呆滞地转动着慢慢向我瞧来。目光才触到我的脸,忽然俊逸的脸庞上窘迫地迅速染红,他捂紧被子,把头紧紧压在胸前。
“喂,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出去!”他突然闷闷地吐出两个字。
我抽了口气,这小子拽什么?
“出去!”口气愈加恶劣。
我气不打一处来,噌地站了起来,恼火地从他怀里一把抽走凉被,叱道:“你睡迷糊了吧?!”
他龇牙咧嘴地跳起来抢夺被子,神情狼狈到极致。
掌心触及被面,是一片暖融融的濡湿感,我皱起了眉头,被子被他一把夺过。
“你……”我渐渐恍然,见他脸上窘迫的表情更甚,便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你多大了,居然还尿床!”
他吸气,瞪眼怒视我,眸光如刀。
我笑得直打跌,屋外的小丫鬟闻声在门口探了下头,竟换来皇太极的一声怒吼:“滚出去——”咻的一声,一只瓷枕竟被他用力丢了出去,啪地砸在近门的墙壁上。小丫鬟不可避免地被瓷枕碎片刮到,低呼一声,抱着头狼狈地逃出门去。
竹帘子啪嗒甩上。
我渐渐敛住笑声,看来这次皇太极是当真动了肝火,以前可从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的。
我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其实……那个也没什么……”
“闭嘴!”他呼呼喘气,胸膛急促地起伏。
我发现他虽然年幼,骨架纤细,但身子却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单薄,胸腹肌肉结实健壮,以一个少年而言,还算蛮有料可看的。
“咳……”我被口水呛了下,脸不禁有些泛红。
真是色女啊,我怎么对个小毛头品头论足起来了呢?
“东哥!”
“啊?什么?”
“我在跟你说话,你又走什么神了?”他嘶吼。
“是……是吗?你刚才说什么了?”
他的眼神似乎要吃人,脸红得跟只西红柿一般,我却越看越觉可爱。
少年人啊!可爱的少年人……
“你故意的是不是?”他咬牙切齿,“我让你到那边柜子里给我拿条裤子……”
“哦,哦……裤子!裤子!”我忙点头,“是了,你裤子也尿湿了。”
“东哥——”他突然从床上跳了下来,表情狰狞。我哇的一声大叫,没来得及跑,就被他从正面扑倒在地。
虽然他年纪比我小许多,可身高却已与我比肩,力气更是比我要大得多,而他又是含愤冲过来的,这一仰面跌倒,我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原以为后脑勺与地砖亲密接吻,非得撞出一个大包来,可没想他竟及时伸手绕到我脑后。
着地时屁股和后背一阵剧痛,可头却稳稳地被他用手托住,完全无害。
这小子……我龇着牙想,毕竟还是有点良心的呀!
“不是……”
他赤裸的上身滚烫,我模模糊糊地想,怎么那么烫啊,难道是发烧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哑着声解释。
我憋住笑,点头,“是,是,八爷,我保证不会说出去……连你额娘那儿也……唔!”
身子猛然一颤,我脑袋里轰然作响。
他……他……他居然吻了我!
虽然只是短暂的触碰,但是唇上还留着他暖暖的、青涩的味道,这个……可不可以单纯地理解为他是恼羞成怒,所以情急之下只想尽快堵住我的嘴,防止我再胡说下去?
“你……”我望着他,距离太近了,我甚至能看清他长而卷翘的睫毛。
乌黑的瞳孔熠熠生光,他的眼眸在笑,虽然面无表情,可是眸中已露出一抹调皮的笑意。
只是,在捉弄我吗?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在那一刻,我的脑子被他搅成一团糨糊。
“东哥……你很香。”
我错愕地望着他。
然后他突然冲我笑了笑,低下头在我唇上又轻轻啄了一下,“真的很香。”
“你小子……”我双掌使劲一推,将他从我身上掀翻下去,怒气冲冲地坐了起来,他也正慢慢从地上坐直,“色胆包天啊,居然敢耍起我来了!看我不把你的糗事对外大肆宣扬……”
“要说尽管说去。”他轻松地回答,侧着半边身子,修长的双腿弯曲,右手手肘支在左膝膝盖上,回眸冲我冷蔑地一笑,“全天下也只有你这傻瓜才会把这个当成笑话……嗤,尿床……我在你眼里真就那么幼稚吗?”
我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他。
难道……难道……是男孩子发育期特有的那个?
这个念头骤然间突兀至极地闯进了我的脑海,我耳朵里嗡的一声,脸上被灼灼地烫了下。
他却优哉地绕过我,径自走到衣柜面前,打开,“我要换裤子了,你若有兴趣留下看个仔细,我倒也不介意……”
我呀的一声低呼,惊慌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夺门而逃。
门外正和海真小声说话的葛戴,惊奇地回头看我,“格格,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急忙捂着脸,“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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