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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本地的干部则大多为副职和县里升迁上来的,对于他们来说,一方面要团结中层,一方面要勤跑省里,有朝一日,他们被放到外市做正职的时候,在那个地方,他也成了省里派了。而南下派的后裔就上下穿梭,时而是省里派,时而是本地派,再加上一个现在部队转业派,整个清水市的干部就成了几个相互交叉的圈子,有的人如鱼得水,有的人暂时失意,有的人被淘汰出圈子,还有的人是一直在圈子之外,这后两类人一般都没多大建树,官至副县已足以,到老用让位给年轻人的条件捐个正县待遇安享晚年。
钟鸣觉得自己就是这后面一种人,他从来就很刻意地把自己放在这些圈子之外,对他来说,官至副局长已经是个异数了。记得当年他当上派出所长,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运气太好了,从那之后,他就把自己当官看得跟玩似的,在哪一级别停了下来都值了,犯不着为升个半级要搭哪条线,进哪个圈子。刚开始,知道他脾气的同学都相信他不爱当官,可当了分局长之后,谁也就不信了。钟鸣一开始还解释,后来觉得自己的解释有点像隔壁王二不曾偷一样,就不再解释了,但他始终有一想法,到哪级把哪级的事干了,就是走了,也干净,所以倒也是算兢兢业业。到了副局长的位置后,接触面更大了,他也越明白官场了,觉得如果自己再在官场上走下去,比当年当片儿警还劳心,自己也就给自己画了个句号。他心里这么想的可没表露出来,一是不想让下属发觉,在公安系统作风紧张了一辈子,不能在给人家说腾位子上松了劲儿,二是不愿让当年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秦老爷子伤心,老爷子当年在现在钟鸣所在的位置上把他从民警扶成了所长,一心希望自己在公安系统能成个人物,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松了劲儿。所以有的时候,圈子的门某个时候打开了,某个人向他招手,他也顾左右而言他,游离在圈子之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业务干部,永远在政治上少了那根弦,所以地下组织部长们从来就没把钟鸣编排升迁到一把手的位置上来。
刘副书记在电话里隐约透露出市委已经把钟鸣作为公安局一把手的消息透露后,淡淡地谈起他作为分管组织的副书记是怎样考核钟鸣的。话简短而精要,留给钟鸣的是严肃的思考,因为,市委副书记的话不是儿戏,看来他出任一把手已成事实,另外,刘副书记所代表的圈子也在向他招手。
为什么选自己做公安局一把手,钟鸣百思不得其解,而他现在却不能打电话找任何人打听,因为市委常委的那个圈子他谁也搭不上话,向其他人贸然问会留下个打听常委会机密的话柄,再说刚开过会有几个人会知道。钟鸣还来不及想自己如何去管这么一个大局,他正急切地想是什么原因导致市委作出让他当公安局一把手的决定的,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当上一把手之后,钟鸣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游离在各个圈子之外了,因为一旦某个圈子为你争取了这个权力,那你所拥有的权力就必须为这个圈子服务。旁人都是在得到位置之前就知道是谁帮自己的,日后回报也有方向,而钟鸣却什么都不知道,他能不思索吗?
钟鸣终于进房睡觉了,这时已经夜里一点多了,李琳想了半天放心不下还是背着身子问了句:“怎么了?”钟鸣躺在床上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说:“没事,可能职务要调整,也许以后我会更忙的。”李琳没有再问下去,她已经习惯丈夫在说工作上的事很含蓄,但她能感觉到自己丈夫对将来发生的事没有多少信心,这是很少见的,通常他都不会为职务变动上的事而烦恼,这次是为什么呢?这一夜,李琳没睡好,钟鸣也翻来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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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市公安局十层高的大楼坐落在清水市最繁华的延安路上,虽然现在周围的大楼基本上都比公安局的大楼高,但公安局十年前盖的大楼居于其中却毫不逊色,深灰色的基调庄重而沉稳,暗蕴着公安机关是社会稳定的基石。
钟鸣每天都要从门楼上的警徽下穿过,过门的一瞬,他会习惯性地朝门口的保安露一下笑脸,虽然他不一定知道值班的保安叫什么名字。但今天,钟鸣却远远地停下脚步,从稍远的地方打量着他在里面工作了三年多的这栋大楼,看看警徽,看看楼顶飘扬的国旗,看看走进大楼的那些人的背影,钟鸣的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钟局长,看什么呢?”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钟鸣回头一看,原来是刑警支队的侦查员王磊,以前自己在城北分局当分局长的时候他也在城北分局,于是便笑着说:“哦,我在看楼顶刚才停的那只鸟。”王磊抬头看看楼顶后说:“早飞了吧!领导早上吃了吗?没吃的话,给我个机会。”钟鸣笑着摆摆手说:“吃了,在家吃的。”王磊笑着说:“那我没机会了,我自己吃去了。”说完转身走了。
看着王磊把手插在牛仔裤屁股后面口袋里走路的背影,钟鸣摇了摇头,刑警不好管呀,管紧了不行,不管也不行。钟鸣当分局长的时候就被刑警队弄头疼过几次,到了市局幸亏分管了治安,但往后又不行了,不说刑警,什么警种自己说不定都要操心。
在钟鸣打量大楼的时候,五楼一间窗户后面的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他是钟鸣隔壁办公室的黄江北副局长,他是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比钟鸣就任副局长还早几年,是从刑警支队支队长位子上来的,是小道消息中接任一把手的热门人选。黄江北副局长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昨晚差不多在钟鸣接到电话的时候,他也接到一位领导打来的电话,内容也是公安局一把手人选的事,黄局长听完之后表示了感谢,虽然这位领导在电话里没说原因,但他知道这位领导尽了力,而自己以后的仕途还要对他有所依靠。但这次的失败也让他知道自己的手还必须再往上够,够到一个能够说话一锤定音的人,而他现在看着钟鸣就怎么也弄不明白,钟鸣是怎么够上的?这条线一定要想办法摸清,到底是谁在常委会上替他说话的!这也关系到自己的下一步走向。如果钟鸣的后台够硬,他就得想办法出公安到别的地方。如果后台不硬……想到这里,黄江北脸上浮出了古怪的笑容。
从大门到办公室,短短的距离,钟鸣就觉得不对劲了,好几个人看他的眼光都与往常不一样。看来,这年头什么密都难保,特别是人事方面的,看来自己以后在人事任命方面一定要加强纪律。一边想着,钟鸣一边就走进了办公室。
钟鸣的办公室布置得很简单,一张老板桌,上面放了一台电脑,两部电话,一部是外线,一部是保密的内线电话。老板椅后面是一排书柜,里面排满了书。钟鸣不像别的领导把书用来做摆设,他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每当自己的心情静不下来的时候,钟鸣就会翻开书,在书里面找一点宁静。钟鸣书看的很杂,几乎什么书都看,但他却很少记书里面的内容,也许刚合上书,他就忘了书的主人公是谁,他享受的是看书的过程。过了四十以后,钟鸣就开始学会忘记,二十多年的从警生涯,他脑海里的东西太多,虽然没有什么使他的良心受到责备的,但毕竟有许多是他不愿想起的事。
现在的钟鸣渴望着一种单纯而宁静的生活,能够不再让身上的这身警服把自己包裹得像一个永不停止的机器。四十以后,若能不为这一生后悔,那就该让自己的心退休,去尽情品尝人生中尚未来得及品尝的东西。但钟鸣一直把这种想法隐藏在心底,因为一个四十几岁的公安局副局长还不能够说抽身而出就抽身而出,作为一名党的干部,往往在某些层面上,他不仅仅是他本人可以支配自己,而且还以某种契约形式把对自己的支配权交给了组织。钟鸣的想法在一些人眼里可能是颓废的,是消极的,钟鸣虽不想把谋求一种政治上的辉煌作为自己人生成功的考证,但他从不愿自己成为一个别人眼中消极的党员干部,颓废的人民警察。所以他的想法一直以来都是想法,他并没有因为谋求任何人对他这种想法持肯定的态度而将它暴露出来,在别人的眼里他一直是一个工作勤恳,业务精通的领导,而现在看来,钟鸣必须把自己的想法埋藏得更深一点,因为他未来的担子会很重。想到这里,钟鸣不由得苦笑了起来,不知是该为自己高兴还是该为自己懊恼。正在这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一个即将卸任的公安局长和即将接任的公安局长正在面对面而坐,四目相接,都是笑容满面。杨业成当了这么多年的干部却始终没有弄清对面这个即将接自己位子的钟鸣到底在想什么,即使今天,他本来以为能够在钟鸣脸上找出一种刻意装出来的谦虚,或者努力掩饰的得意,或者一丝丝感激,可他却什么也找不到,他的目光一直看过去,却没有一点反射,一直看到底,直到自己探索的目光消逝,都没带回来一点讯息。
“钟鸣啊,找你来什么意思你大概知道吧?”杨业成依旧笑容满面地说。
“杨局长,我能知道什么事呀,早上我刚上班,是不是昨天又发生什么大案件了?”钟鸣不愿让杨局长知道自己已经知道局长人选的事,所以没有说出来,等着杨先说出来。
杨业成作为要走的人了,也犯不着兜上几个圈子,和后任保持好关系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在公安局里还有一些人一些事他是要托付的,所以杨局长很直接地说:“钟鸣,我岁数大了,在公安局干下去也不适合了,市委准备安排我去人大,关于我走后谁来主持公安局的工作,在几个副局长当中,我推荐了你,组织部门也进行了考察,考察结果我也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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