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延曲也不知在河边等了许久。

    数百人也未曾离开，都在等着郗铨等人的归来。

    顾华月蹲在祝延曲的脚边，玩着地面上的圆润小石头。

    祝延曲怀中的郗若宁轻轻嘤咛，微微摇晃着脑袋。

    看着这样子，是饿了。

    “华月。”低声喊顾华月。

    顾华月抬头，脆生生地答应，“小姨，怎么了？”

    “我们去马车里。”

    “好。”顾华月应声，连忙起身，忽而觉着，好像是踩到了谁的脚背。

    连忙回头，看着一脸闷痛的男孩子。

    比她高一个头，身形偏瘦，瘦得皮包骨，面上没什么血色，枯黄。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在。”

    顾华月看见他眼眶里泪水，吓得又道歉。

    祝延曲听见这声音，回头过来看，看着顾华月和小男孩的情境。

    “郗夫人。”

    看见她，小男孩都尊称她。

    “没事。”小男孩瞧向顾华月，浅浅带着笑意，“你不用道歉。”

    顾华月疑惑地看着他，又看看祝延曲，“小姨，我……”

    “走吧，先给宁宁整点吃的。”祝延曲抱着孩子，走向马车。

    而林素已经在马车旁等着了。

    林素见到祝延曲，忙上前，微微笑着，“延曲，羊奶都备好了，我去热。”

    “嗯？”祝延曲瞬间有些不理解，“等等，三娘。”

    林素停下脚步，“怎、怎么了？”

    “三娘，你那么忙，为什么……”

    林素慌乱地出生，“延曲，商序说，我是家里的长辈，懂养育孩子，多注意着点，让我跟来，提前备好。”

    祝延曲垂下眸子，唇角轻扯了一个笑，“三娘啊，这家没有你，还真是没法过去。”

    林素手足无措，不知祝延曲是褒还是贬，苦笑一声，“这是我这个做长辈的该做的，商序认我这个长辈，我自当，尽心尽力。”

    祝延曲踩着马凳进了马车，将郗若宁放在铺好的小摇篮里，嘱咐着顾华月看一下。

    接过林素递来的瓷碗，瞧着她，面色倦怠，低唤了她一声，“三娘，谢谢你！”

    “不用，不用，应该的。”林素瞧着祝延曲的客气，眉头轻皱，“延曲，我，想求你一件事。”

    祝延曲用帕子，擦拭着郗若宁唇边的奶渍，偏眸去看她。

    “三娘，您说！”

    林素坐在柔软的垫子上，却如坐针毡，搓着手背，犹豫了几分，目光注视着祝延曲给郗若宁喂奶。

    祝延曲也在安心地等待着，等的郗若宁喝饱，偏过脑袋不再喝时。

    将瓷碗中余下的小半碗，一口饮尽，才搁置在一旁的矮桌上。

    林素话还没说，眼眶就先红了起来，声线哽咽，“我昨天外出，听到又有人将新生女儿丢弃，找到时，只剩下一块带血的碎布。”

    “啊？”在一边坐着发呆的顾华月，听到这话，吓得立即站起来，惶恐地瞧着林素，“丢孩子？”

    “哎呀！”林素说完，才意识到说的不是时候，华月在这，叫她听见，这这这……

    “你是要我，跟郗铨说这件事？”祝延曲抱起郗若宁，给她拍了嗝。

    “嗯。”林素念及顾华月在此，没敢再往下说，“拜托你了，这是生命，重男轻女，不该啊！”

    祝延曲颔首，“嗯，我明白了！”

    重男轻女，四个字，无比沉重。

    顾华月等林素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询问，“为什么这里，也有这样封建的陋习？”

    “人与人不一样，有好有坏，有视女子如珍宝，也有视女子如草芥的。”祝延曲挑起帘子，瞧着林素匆匆离开的背影。

    “小姨，我在的学堂，听秦小姐说起，还在宋国时，就有很多女娃娃丢弃荒野，山林，枯井，还有的，在尿桶里。”

    顾华月不是不懂，只是害怕与不理解，同样是生命，为何在他们这里如草芥。

    “她们什么地方都在，唯独不在家中。”祝延曲瞧着怀中的女儿，眼眶微微湿润，太模糊瞧着满眼疑问的顾华月，“华月，亏待妻女的人，百财不入家门，事事不顺心，你瞧瞧那些丢弃女儿，亏待妻子的，哪一个富了顺了？”

    “小姨，这有点深奥！”顾华月摸摸后脑勺，脑子里转呀转，这些话着实不明白。

    “没事，你会明白的。”祝延曲伸手，轻抚这顾华月的手背。

    顾华月似懂非懂点点头，瞧着温柔的小姨，看她对待小表妹的慈母模样，也都甜蜜地笑起来。

    小姨对待小表妹的温柔，她也享受过。

    双手捧着腮帮子，长长的睫毛轻轻眨着。

    祝延曲哄睡了郗若宁之后，回过头来，看着顾华月的这般可爱模样，轻扯唇角，“在看什么？”

    “在看我的温柔小姨。”顾华月水灵的眼睛，满是喜悦，“我的小姨啊，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姨。”

    祝延曲颔首，面上有着浅浅的笑，“你昨晚给我的小纸条，我看了。”

    顾华月有些时候，不善于言辞，只将心中的千言万语，都写在纸上，悄悄地递给祝延曲。

    祝延曲每每都会阅览，知道顾华月的心思。

    “放心吧，小姨，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后悔。”顾华月鼻尖有些酸涩，抬眼瞧着祝延曲。

    “嗯，”祝延曲轻轻应声，在外面，怕有人听见，没有再多说。

    话音落下没多久。

    就有人敲了马车。

    顾华月掀开帘子，瞧见外面站着的瘦小男孩，惊疑地咦了一声，“你怎么……”

    “我、我找郗夫人。”

    他结巴了一下，口齿不清。

    祝延曲顺着挑起的帘子缝隙看向他，声线低沉，“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没家，一直是靠着大人的接济活着，但是我、我又不想碌碌无为一辈子。”

    “叫什么名字？”

    “于乔申。”

    祝延曲低眸瞧着他，看着他紧绷的面庞，“你偏要来找我，不找别人呢？”

    “因为，你和她们都不一样。”于乔申胆战心惊，却又实话实说，“我想要与您，学习培育农作物，我也要为这里做些事情，报答大人和你。”

    “我没……”祝延曲记忆中，没有帮助过于乔申一星半点，还谈报答，“帮助过你吧？”

    “帮过，之前大人送去的豆油，和豆角，以及萝卜，这些都是你培育的，我记着你们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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