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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年尔赠送的清心丹起了效果,薛大人一夜无梦,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掌心中仍旧握着那个兔子吊坠,不知为何,薛大人只觉手心滚烫,她将吊坠放到床头,揉了揉额角,眼前一阵恍惚,耳边似乎出现了个模糊的声音:“洁儿,快过来看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她朝声音来源出望去,却见那里什么也没有,薛大人愈发察觉到不对,这段时间,类似的幻觉幻听变本加厉,搞得她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随着年岁增长,薛大人与薛相之间愈发冷淡疏离,明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表现的像是陌路人,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找对方说话。
所以这些心事,薛大人没有跟任何人讲,她将兔子吊坠束之高阁,想要借此停止荒唐的梦境,没想到失去了兔子吊坠,她反倒更加坠入梦的深渊,如果不是睡前曾服用了一颗清心丹,只怕她没那么轻易醒来。
“姑娘,你可醒了,你都睡了四天了!”
守在床边的于管家伸手试了试薛大人的额头,发觉烧已退掉,这才舒了口气。“今晨陛下传召,家主进宫去了。”
薛大人头痛欲裂,她挥退众人,只留下看着自己长大的于管家,然后让于管家去书房的暗格中取出一个绸布做的小袋子,袋子里装的正是兔子吊坠。
她想问问于管家认不认识这个吊坠。
当兔子吊坠从袋子里落到薛大人掌心,于管家脸色陡变,“姑娘,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薛大人觉得她的表情不对:“于姨,你见过它?”
于管家没有回答,仍旧问她是从何处获得的吊坠,薛大人没有隐瞒,一五一十说了,于管家的脸色愈发难看,这让薛大人脑海中这昏迷四日的梦境也变得更为清晰,她捏着兔子吊坠,抚摸着兔子的两颗红眼睛:“……是我父亲的东西,对吗?”
于管家沉默。
薛大人:“于姨,母亲和父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这段时间一直会梦到五岁之前,和父亲相处的片段?你与其瞒着我,倒不如跟我实话实话,我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小孩了。”
于管家正要开口,却听薛相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你想知道,问我便是。”
于管家忙起身:“家主。”
薛相朝她点了下头,走到床边,俯首望着女儿,薛大人忽然发现母亲的眼角已经有了淡纹,昭示着她已不再年轻。
薛相看到了兔子吊坠,从薛大人手中将其拿起,冷笑一声,用力往地上一摔!
那白玉做的吊坠金贵无比,也脆弱无比,瞬间摔得四分五裂,碎屑往四面弹开,两颗红眼睛滴溜溜的地上滚了好几圈。
薛大人忍着怒气皱眉:“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一定要先动手?”
薛相又是一声冷笑:“怎么,摔了点脏东西,你舍不得?”
薛大人:“我没那么说过。”
薛相:“要不要拿面镜子来,让你看看自己脸上的表情?”
薛大人:“你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吗?非要这么冲?”
薛相:“谁让我有个好女儿呢。”
眼看母女俩一言不合又要掐,于管家赶紧打圆场:“家主,姑娘刚醒没多久,这几天您担心的茶饭不思,怎地姑娘醒了,您却一句好话都不肯说呢?姑娘也真是的,家主在你床边守了好几天都没睡觉,母女俩平日有些口角也就算了,既然心里都记挂着彼此,何必一见面便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薛相与薛大人对视一眼,同时冷哼别过头去,看得于管家头大不已。
她弯腰将摔碎的兔子吊坠捡起来,有些碎屑不好捡,便用扫帚扫到一边,同时看向薛相,欲言又止。
薛相拉过床边的凳子坐下,面无表情:“你想知道什么?”
薛大人:“有关父亲的事情。”
果然,薛相随即嘲讽道:“真不错,虽说他已死了二十年,倒还有你这么个大孝女惦念着他,想必他泉下有知,也该把你记上他们家族谱了,祝你们父女幸福。”
薛大人:……
她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薛相毫不相让:“那你是什么意思?”
于管家火速出声:“家主,您难道就不奇怪这个兔子吊坠是哪里来的么?又是谁将它送入姑娘手中的?这背后之人定然有所图谋,你们二人若起了嫌隙,岂不正中敌人下怀?”
母女俩再次对视,极其同步地再次冷哼,再次扭头。
但不管怎么样,不继续吵就是好事,心累的于管家为了这个家承受了太多太多,她对薛大人道:“姑娘是想要知道些什么呢?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幸福。”
兔子吊坠的确是薛大人父亲的私人物品,他十分喜爱这个兔子吊坠,走到哪里都会随身携带。
但早在二十年前,这个兔子吊坠就已经被薛相连带着男方的一切尽数焚毁,所以再相似,这也绝非当初那一个。
薛大人揉着抽痛的太阳穴:“从我拿到这个兔子吊坠开始,就总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梦里有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抱着幼小的我,给我念书,带我做游戏,只是无论如何我都看不清楚他的脸。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下意识认为那是五岁前发生的事情,所以总是会忍不住回想。”
薛相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梦到的这些,的确曾经发生过。怎么,好日子过太久了,想要个爹来破坏一下?”
薛大人深吸一口气:“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我说我要爹了吗?”
薛相:“呵,那可难说。”
于管家赶紧接茬儿:“姑娘,除了你之外,那人还有好几个男儿,但家主却仅有你一个女儿,该向着谁,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她是真怕姑娘一个糊涂为那死鬼说话,家主会被气死,说不定母女俩还会反目成仇,这绝不是于管家想看到的。
二十年前,薛相还不是薛相,而是被称为“夫人”。她出身勋贵之家,受家族安排联姻,谁知嫁了个多情种,婚后薛相生下一女,便是如今的薛人杰,然而政事多变,夫家败落,男人受不了这个打击开始纵情声色,他对家中妻妾漠不关心,对唯一的嫡女倒有几分真情,偶尔清醒时便会陪她玩乐。
为了东山再起,男人竟欲将妻子献给一位喜好特殊的权贵以谋前程,为了防止妻子反抗,他甚至在她惯常喝的安神汤里下药,多亏年幼的女儿看见,无意中给了母亲提醒,所以不仅妻子没献出去,自己的命也丢了。
薛相抬起手,隔空点了点某个位置:“当时我就在这里,和你于姨一起把安神汤给他灌了下去,你也看见了不是吗?”
所以才会吓得五岁的小孩大病一场,说实在的,男人给予女儿的那点温情简直少得可怜,薛相无法理解为什么女儿会对此念念不忘,已经二十五岁了,做梦都还惦记着。
薛大人却明白自己的梦境出现了什么问题,她在梦里看见的都是父亲的好,即便是有不好,也经过了层层包装,要么被淡去,要么被美化,从头到尾,好像都是为了让她能够想起父亲的存在,去追捧、去渴望,还有赞美。
她与母亲之间确实矛盾颇多,方方面面几乎没有合拍的时候,但这不意味着薛大人会因此背叛。她比谁都清楚,没有外敌时,她与母亲是敌人,一旦有了外敌,母女俩便是天然坚固的联盟,不可动摇。
“母亲。”
薛相没好气:“说。”
“你还记得那群私底下常常碰头,想要复辟二十年前的人吗?”
这薛相有印象,毕竟昆古国大变至今二十年,多的是二十年前便生活在这里的人,男人们心有不甘,部分女人还残存着对男人的爱,因此有那么些人总是不甘不愿,绞尽脑汁的想要复辟。
“我怀疑他们有了什么新手段。”薛大人说,她的脸色还很苍白,眼神却很坚定。
她对男人的态度并不苛刻,有些朝廷的法规在薛大人看来称得上残酷,但这不代表她愿意接受男人走出家门,获得与女人同等的待遇,那太惊世骇俗,不符合常理。
她允许和鼓励男人追求真善美,希望他们能够不顾一切地去爱女人与自我奉献,以这个目标为前提,稍微对他们宽宥一些也无可厚非。
然而昆古国根基不稳,稍有行差踏错,便有余孽卷土重来,所以对于想要复辟的那群人,薛大人的态度俨然向薛相看齐。
抓出来,然后杀鸡儆猴。
提到了正事,薛相不再讽刺女儿,问道:“你前几天带来的那两个世外之人,可弄明白了来历?”
薛大人道:“那女子乃是天剑门的剑修,据她说男子是萍水相逢但品貌过人的散修,两人结伴前来都城,为的是清除这里的妖魔。”
大牢里那两个心高气傲的棒槌,在修为被封的前提下,已经有多少招了多少,所以薛大人能够确定年尔的身份没有问题,至于南香鸣,暂且存疑。
入住薛家这几天,南香鸣表现的堪称完美。
他待人有礼,温柔体贴,从不给人添麻烦,对外界也一点都不好奇,简直让人挑不出毛病。
薛相眯了下眼睛:“他们说皇宫之中有魔气?此言属实?”
薛大人点头:“嗯。”
顿了下,她追问:“听说陛下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薛相意味深长道:“自然是跟你新认识的这两位朋友有关。”
接下来的话便不适宜让旁人知晓,连于管家也一样,她起身出门,顺便让守在门口的下人再往远处退一点,而为了防止被修士听见,薛相将要说的话尽数写在薛大人掌心。
南香鸣实力如何目前还不得而知,但他与年尔走得很近,据说是因为他曾舍命相救,因此一路上年尔都对他照顾有加,比起薛大人,自然是救命恩人更值得信任。
年尔与南香鸣简称皇宫内有魔气,但没有皇帝的金口玉言,世外之人很难进入皇宫,薛相已与皇帝会面,她能在朝中翻云覆雨,便是因为她知道旁人所不清楚的事——她与洪帝背后的那位,才是真正的君臣相和。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年尔跟南香鸣顺利进入皇宫,得想办法让两人知难而退,或是先下手为强,赶在两人动手前,先将其制服。
年尔等人虽暂住在薛家,但年尔每日都会外出,寻找进入皇宫的机会,她对薛大人坦诚相告,为的便是让薛大人带她进宫,所以在薛家将其擒住的可能性极小。
因此,有除了以上两种外的第三种方法。
薛大人取出母亲给的熏香,修士辟谷,想让年尔与南香鸣吃下“肉”从而受控,就只能另辟蹊径。比如将肉制成熏香,然后在点燃熏香时,使年尔与南香鸣将其吸入,如此一来,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拿下。
薛大人迟疑着问:“这熏香真的有效?”
薛相:“有没有效,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说是这么说,薛大人还是用上了,无论何时,她都会以昆古国的利益为己任,哪怕她与年尔彼此欣赏。
“来人,去请两位修士前来书房,就说我有要事找她们。”
因为薛大人无缘无故昏睡不醒,年尔这两日都没往外面跑,她跟南香鸣很快到达书房,见薛大人已经有力气读书写字,高兴道:“大人,你身体可好些了?”
薛大人颔首:“好多了,多谢你挂怀。”
点燃的熏香无色无味,谁知正在这时,总是表现的安静温婉的南香鸣忽地问道:“大人是点香了么?这是什么香?”
年尔耸动鼻子嗅了嗅:“有吗?我怎么没闻到?”
南香鸣:“许是我的鼻子比较灵吧,大人,点香了么?”
明明还是那张美貌又和善的脸,薛大人却后背发毛,尤其是被南香鸣用眼睛紧紧盯着时,更让她觉着自己似是成了被毒蛇看中的猎物,只要稍有不慎,对方便会一跃而起咬断她的脖子。
“是啊,点了,这是我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鲛人香。”
薛大人张口就来,“传说鲛人香能令人忘记忧伤与烦恼,从此沉浸在欢愉之中,可点了这么久,我怎么觉得没什么效果?”
年尔惊奇道:“还有这种说法?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薛大人觉得南香鸣的表情看着有点阴沉,当然也可能是光线折射在他面容上,让他有一半的脸埋藏进了黑暗之中。
薛大人便以“进宫”为话题,东拉西扯与两人聊了半天。
“再过几日便是陛下寿辰,虽然不知道宫中的魔物藏在何处,但此魔物一日不除,我心一日难安,到时候便麻烦两位了。”
说着,薛大人朝年尔与南香鸣深鞠一躬,两人赶忙回礼,此时熏香已烧至最后,薛相只说这香珍贵稀缺,能封印修士修为,让她们暂时处于凡人状态,但薛大人无法确定效果,所以才会以寿宴当诱饵。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与其让那两人准备妥当后进宫,不如请君入瓮。
走出书房后,年尔很高兴:“没想到薛大人如此通情达理,等咱们进了皇宫,找到魔物,解决掉这件事,也就能离开昆古国了,你说对吧南大哥?”
“……南大哥,南大哥?”
一连唤了好几声,南香鸣才回过神,他看向年尔,习惯性露出温柔笑容:“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你在想什么呢?”年尔问。
南香鸣:“我在想,事情真的会有这么顺利么?薛大人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你我身份未明,她竟敢带我们进宫,真不怕皇帝怪罪?”
年尔笑了:“南大哥,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有趣,人家不帮你吧,你要想法子让人帮忙,人家帮了你吧,你又开始考虑这其中有没有陷阱,不是我说,你真的很难伺候耶。”
她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我相信薛大人,她是个好人,不会骗我们的。”
南香鸣莞尔:“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话是这么说,但在跟年尔分开后,一回到房中,南香鸣面上那柔和的笑与眼神,眨眼间便消失无踪了。
他将手掌贴到了胸口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声音,胸口处的手掌慢慢攥成了拳,南香鸣面容冰冷,桌角在他手里化为一堆齑粉,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十分冷静,那无法被抚平的怒火,将化作滔天烈焰,向冒犯者呼啸而去。
同一时间的皇宫中,夏娃紧紧盯着公主,她身上的紫黑之气愈发浓厚,看样子熏香颇有成效。
公主一睁眼,夏娃便问:“怎么样怎么样?有效果吗?你能感受到吗?”
公主慢慢点了下头:“不出意外的话。”
将肉炮制成熏香的方法是夏娃提出来的。公主拿来喂给夏娃的肉极其珍贵,来自公主自己的身体,这些肉是紫气的化身,一旦被人吃掉,对方便会受到公主操控,平时是能够独立思考和行动的个体,但对方的一举一动、心中所想,只要公主想知道,就无法说谎,无法隐瞒。
可是像年尔跟南香鸣身为已经辟谷的修士,让两人吃肉并不容易,于是夏娃提议将肉制作成无色无味的香薰,然后通过被修士呼吸进身体里,达到控制她们的目的。
在这之前公主操控的都是人类,她觉得对方有用,便会让紫气一直停留在其体内,反之若是已经没了用处,紫气一旦离开,宿体便会死亡。
“这个能力真不错。”夏娃赞叹,“我以前也有类似的本事。”
可惜老巢让人给端了,什么都干不成,现在诞生个怪种都得消耗不少能量,已经不是可以随便孕育怪种的时候了。
公主是半魔之体,她能得到这份力量,必然跟魔主有关系,但夏娃很有眼色的没有主动问,她俩现在还不算特别熟呢,与人交往最忌讳交浅言深,《社交的一千零一种方法》,夏娃不知看过多少遍,里头的内容都了然于心了。
同时夏娃也想不通,公主再厉害,归根结底也还是个人类,是肉眼凡胎,就算魔主出现在她身边,怎么看,也该是公主被魔主当作食物吧?
夏娃的好奇心都快按捺不住了,但她们认识的时间很短,现在询问不是好时机,所以夏娃才如此积极的出谋划策,想要帮公主抓到那两个可能会危及到她的危险分子,到时候四舍五入便是她对公主有恩,然后再委婉地探听一下原因——剧本已经写好了,翁也摆就了,只等老鳖主动上门。
所谓的皇帝寿辰,指的便是洪帝,这家伙一入夜便是人皮脑袋,太阳出来后又跟个正常人一样上朝退朝批阅奏折,外表看着与常人无异,实际上呼吸的每一秒都是痛苦。
死在公主手上的洪帝,与公主一样无法生活在太阳之下,偏偏已经被蚀空的身体早处于死亡状态,太阳带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无法摆脱,死不死活不活,狼狈又滑稽。
同样的还有其它人皮脑袋,夏娃也才刚刚知晓,皇宫里人皮脑袋的数量还有不少,至于为什么杀死它们,公主给出的答案相当简单。
它们该死。
“如果你欺骗我,背叛我,那么你也会死。”
公主如是对夏娃说道。
夏娃:……
她举起双手,“我不会骗你,也不会背叛你,我看起来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吗?”
公主瞥了她两眼,点点头。
太伤人了,夏娃不敢相信自己的形象居然差到这个地步,明明她觉得两人一见如故,怎么说她的美好品质,公主也该见识到了,结果在公主心里,她竟卑劣至此?
“我认为你对我有极大的误解,这会对我们的友谊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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