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一定完全没问题了吧？哎，瞧你一身洋气，就是不一样！”，其实唐人街的生活只让她流利地会说一口广东话而已，当时沾染的也只是一身臭臭的海货气。

　　女人自己一定要拼！这是许婵的生活信念。就是凭着这股劲儿她一步一步从东北的小屯子里熬出头来。在唐人街看了两年铺子后，她忍无可忍地向老公提自己要出外找事做，毕竟那个男人是个厚道人，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爽快得甚至超出了许婵的想象力，以至于当时她恨自己傻到在铺子里傻呆两年才提出要求。而后，便是一次又一次的跳槽转工，一级一级向上跳，认识一个又一个对她有用处的人，最终找到了ANQ银行驻中国代理处代表的美差。这个工作对于一般的中国人来讲简直就不能想象的，工作惟一的内容就是穿梭于国内各大城市四处交际，主要工作就是请人吃饭，而且一年内必须花费80万美元的交际费，花不完还会被认作是工作不得力。本来以一个香港人阔太太的身份回到国内已经令人陶陶然，加之又有这样一个国外大银行驻中国代表处正代表的头衔，真正可以用“如鱼得水”来形容许婵的感觉。当然是一年的80万美元交际费和她30万美元的年薪加津贴并不白拿，好色之徒和小贪宫为数不算少，大笔大笔的业务争取到手，总行执行官亲自发嘉奖状给她，真让许婵感到了成功的喜悦和“春风得意”的含义。她绝对不属于那种事业有成感情生活却是空白的女强人“怨妇”，她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女人，知道钱可以买来一切--爱情、青春、权力、感觉，她掌握于男人之间完全是游刃有余，看见有人为她哭，为她笑，为她喜，为她怒，在不动声色的俏脸后蕴藏着言而不尽的欢欣与陶醉。

　　“嗬，瞧瞧，您身上这块肉掉下来了。”

　　正当我沉浸在对许蝉过去生活的意识流中，我忽然从反光镜看到后座的男教练手上拿着块浅红色的外有一层透明薄膜的肉状物，那肯定是萧艳用来增大乳房的义乳。一直饱受萧艳言语揶揄以及大力捏玩的中年男人终于不堪忍受，阴险地以突袭方式从萧艳低胸乳罩边掏出这块东西。萧艳一时间真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用手拍打这位刚刚结识的男教练，同时拼命抢夺那块义乳，嘴里骂骂吼吼地夹杂着白话和普通话：“丢你个老母呀，椤我东西做么野……老娘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臭男人才用这东西……”

　　我感到一股笑浪从肚脐间滚动，但我忍住了，费了很大劲儿压住了幸灾乐祸的笑声。许蝉和徐华也轻声笑出来，很开心很开心。

　　（18）

　　下班回到公寓，一推门就闻见一股浊气。客厅里或站或坐或躺或歪七、八个人，个个直楞脖斜瞪眼，或长发披腰，或头顶锃亮，还有四个女的用浅粉红色和明黄的颜色八头发染得象鸡毛掸子。肯定又是尚喜仁那帮艺术家朋友。靠冰箱还站着个粗胖横肥的外国男记者，正肩扛着一个摄像机给这帮家伙拍摄。他身边还有一个亚麻色头发手持照相机的外国女人。哼，这就是中国的达达主义者。八十年都过去了，这种冷饭还要炒。一个浑身上下衣服浸满红色血渍的脏乎乎中年人已慷慨激昂，讲述他刚刚从一头生剖的活牛肚子里钻出来的“行为艺术”的中心思想。只要史德出差，尚喜仁就变本加利，把一帮又一帮的狐朋狗友带回公寓，在客厅里大开Party，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那帮伪艺术家的“艺术”“沙龙”。

　　尚喜仁骑马蹲裆势地倒坐在一把椅子上，手持个扩音器做主持人状。“Ladiesandgentlemen，下面给我们表演的是亚民先生的行为艺术，《作品第88号：亚民的印刷世界》”。

　　“哟，魏延回来了，我们正在彩排，你也看看，提提意见。”

　　尚喜仁看见我，嘴也不离开扩音器就和我大打招呼，一屋子“艺术家”全都扭头朝我看。我摆摆手，没有上楼，赶紧坐在客厅夹角的一个小凳子上作观赏状。那个外国女人举起相机就冲我拍了一张，我赶忙挡住脸。真怕她弄到什么Newsweek、Times、或是Panthouse、Playboy上面登所谓“中国艺术家”的集体照，一世英名可真毁于一旦了。

　　名叫亚民的行为艺术家很象演“贫嘴张大民”电视剧的男主角，一卤黑肉胖子，脖子上一圈肥肉，肚子一圈肥肉，脸蛋子还耷拉下两块肥肉。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开始脱衣服。一身白绸罩衣，疙瘩袢有三十多个，一个一个在那里紧拧，害得众人像看艳舞那样等他剥光猪。哥们连内裤也没穿，裤子一褪到地就露出小鸡鸡，练把势一样走了一圈场子，然后一个犀牛望月斜摆手，后弹前跳了两回，拎出一盆红墨水，然后端着墨水凑近他的小鸡鸡，使之浸泡其中，凝神屏气，做气功大师状，然后睁开双眼，二眸子烁烁放光，用小胖手拎着小鸡鸡开始在一堆雪白的宣纸上开始“印刷”，小鸡鸡一甩一甩的很吸引人、看见周遭的艺术家个个表情严肃，聚精会神，我也没敢笑出声来。心里也生出一丝感叹，其实这种暴露狂我们从儿童时代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个这样相同的意念，用小鸡鸡“印刷”，小时候四、五岁时好象还亲自干过，但真长成一身肉坯的大老爷们还能这样“童真未泯”并能把这种行为提升为“艺术”，那可想都没想过。

　　印完了大约一百张宣纸，胖子又开始用小鸡鸡印一些信纸、书籍，不紧不慢，印几次就在红墨水中浸泡一下子小鸡鸡。尚喜仁还弄了个古旧唱机，放着柴可夫斯基的《悲怆》。抑扬愁远，意境独特。“行为艺术”渐入高潮，两个鸡毛掸子一样红绿头发的女艺术家也凑上去，让小鸡鸡在她们的左右大腿上面“印”了一下，然后两人做芭蕾劈叉状，又作展翅欲飞状，看得一帮汉子更啧啧称奇。那外国摄影师一直未让机子停转，不停地摇晃镜头。

　　外国女记载扭头朝我笑了笑，指指胖子的小鸡鸡。

　　“Toosmall？”我问。

　　“No，tinything”。外国女记者一口浓重的德国口音。

　　暗笑之余，我直为自己的同胞“露短”而感到遗憾。这不在外国人面前丢脸嘛。这么多人在场，即使排练也应该在事前吃点壮阳药什么的。转念一想，这是艺术，又不是活春宫，觉得自己的思想境界反而成低级趣味了。

　　尚喜仁搬了个饭桌放在客厅中心，胖子一个倒猫翻了上去，灵活机敏地不行，很像潮州肉丸子，弹性特好，双掌略一触地嗷地一声一个大倒翻，稳稳地站在桌子中央。

　　原来是行为艺术的高潮要到了，即所谓“戏肉”部分。胖子双手捧起红墨水罐子把小鸡鸡沾了几沾，然后闭目凝神，双臂伸展，两个脚尖内对，呈耶稣受难状。“有请宋玫小姐接受艺术的洗礼！”尚喜仁的扩音器乍地一响又吓我一大跳。

　　一个四十一二岁又干又瘦又驼背的女人脸上挂着怪笑，扑上去抱住胖子小肉柱一样的双腿，把脸虔诚地仰着，闭上双眼。

　　“摘眼镜，摘眼镜。”尚喜仁又用扩音器提醒。“表演时一定不要忘了摘眼镜。”说着他径自走上前亲自从那老女人脸上摘下了瓶子底般厚厚的大眼镜。

　　胖子略略下蹲，把小鸡鸡正中地在老女人额头和双颊各点了一下，让人联想起老神父点沥圣水。老女人浑身战颤，醍醐灌顶的样子。我在旁边替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就是艺术，这就是艺术的魔力，这就是为艺术而献身的典范！”尚喜仁模仿赵忠祥在《动物世界》的嗓音，本来想营造庄重气氛但让人听着总觉是沉痛和假惺惺：“宋玫女士是电脑公司高级职员，毅然为艺术而献身。我们事先找了十几个坐台小姐，小姐们都表示：在屋里给200元干什么都行，大庭广众之下’献丑‘给2000都不干。Ladiesandgentlemen，这是艺术啊，怎么能叫’献丑‘，我们亚民大师的行为艺术就是唤醒人性内的自尊，冲破封建的篱笆墙，向世人宣告我们新一代的艺术是骇人听闻，无法无天，大胆突破……”

　　尚喜仁大概还想说几个四字成语，忽然想不出，卡在中道。

　　萧遥光的妻子伍妮二十七岁，看上去仍旧明艳动人，但大学时代那种令人心醉神迷的清纯美丽已荡然无存。伍妮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香水味，鬓发染成深棕色，浑身上下珠光宝气，显然是已属于那种内心空虚强颜欢笑的住家妻子类型（根据小资穷人的世界观）。同萧遥光结婚四年，她总共自杀过三次，当然每次均是因为萧遥光在外拈花野草引起。尤其是到了这湿漉漉的南方，男人的性欲总是格外的强烈，加之她无数生意场上的逢场作戏总使得做妻子的心神交瘁。伍妮最认真的一次自杀发生在一年前，萧遥光同一个湖南坐台小姐堕入情网，时间长达三个月不能自拨，萧遥光还偷偷拿出一本三万元的存折给那小姐（这确是一种“爱情”的表现，以每人500元计，3万元可以找60个小姐共度春宵）。事发之后，伍妮痛不欲生，她自己辛辛苦苦操持一个小型美容院每月才有几千元的进帐，萧遥光找只鸡一下子就花掉三万多，不仅如此，还搞大了湖南鸡的肚子，气愤之余，她用锋利的割刀切开了手腕，幸亏美容院她的员工发现及时，否则早就香魂飘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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