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手腕还留有一条深红色的疤痕，时常以一只很粗的黄金链子加以遮掩。

　　“如果我有一个伍妮这种美艳的老婆，想必绝不会在外面乱搞。”

　　“等你自己有了老婆你就知道，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你也会腻，家花就是不如野花香，这是千百年来劳动人民总结出来的道理”。萧遥光这样回答我。也许吧。但我心中总对大学时代男生心目中美艳绝伦的校花心存敬仰，虽然她已美人迟暮，铜臭气很足，那举手投足之间的风姿仍令人心醉不已。

　　伍妮对我态度很好。“我看见萧遥光那些狐朋狗友就烦，那些经理呀，董事长呀，个个眼中闪露奸邪，还包括那些鸡巴文人，与他天天吃花酒互相吹捧唱和的搞银行证券的歪瓜裂枣，甭看个个西服笔挺，一身行头锃明瓦亮，没一个好东西！你还不错，身上还有点儿正气……”。当我听见“鸡巴”一词从自己暗中意喜的美人嘴里说出，总觉有些不自然。但听她这样评价自己，也使我心中一陈惆惑--或许是我在证券公司小职员的生涯很穷苦，想淫邪也没钱，故而显得较正直一些。天知道为什么，反正经伍妮这一夸，每次去萧遥光家我总是装出一副人君子，不敢放肆，也不敢当着伍妮的面同萧遥光讲粗口骂人。

　　“夫妻在一起时间长了，完全没有那种physicalattraction和chemicalreaction，像是兄妹一样，当然我没有妹妹不知这种比喻是否恰当……，性冲动一点儿没有，变成相互之间存有一种血脉相连般的亲情。我很好色，我承认，随便看见哪个风骚的娘们儿我就一肢发硬四肢发软，可我真爱伍妮，真能让你疲惫不堪的时候给你呵护且还是自己的结发老婆”。萧遥光说。他用一个冰袋敷着右眼上方的红肿之处，慢慢挤压揉搓。由于发现他正对美容院的一个小组动手动脚，伍妮手中一只刚买回来还未变软的白兰瓜猛地砸过来，造成好大一块瘀血。夫妻俩之间的关系几近病态，尤其是伍妮，防贼一样防萧遥光有外遇，这萧老哥确实风流成性，远近通吃，连美容院的小姐也照搭不误，害得伍妮所开的美容院的熟手工接连被炒，对生意造成很大的影响。“竟有这种专吃窝边草的兔子！”伍妮恨恨不平地当着萧遥光的面向我痛诉。萧遥光对伍妮的态度已接近无赖，很象赖皮的少年对待溺爱的母亲的伎俩，涎着脸还在一旁劝伍妮，“男人吗，总得有点业余交好，金圣叹说无癖之人可深信，以其无深情也。我呢，就只有点花癖，心里却只有你一个人，想开点儿，你又不能天天把我的家伙从身上拆下来揣怀里，给我做贞操带吧又侵犯人权，何必不落清净，不闻不问，我也洁身自爱，保证不染病回家……”

　　如果在想象中生活，完全预测不到这对夫妻之间有这么多的龌龊，在明净光亮、琳琅满目的超级市场，看上这一对夫妇，丈夫英俊不凡，稍显臃肿的腰身更显得中产阶级的闲适；妻子风姿绰约，浑身上下每个细节都修饰得无可挑剔，衣服上没有一根脱线悬飘，长袜上没有一条脱丝，皮鞋上一尘不染，看见这样一对夫妇肯定会使人想起幸福生活的含义，然而拨开表面现象的迷网，就会发现真实生活的粗糙，发现不如意，走近他们，就会发现男人眼中深藏的空虚的绝望，因紧张胃动力减弱而滋生的阵陈口臭，头皮冒油是焦虑的产物，还有怔忡之时，痣疮在那缺乏表情的没有生气的脸上引起的抽搐；女人已渐渐松驰的眼袋，再好的化妆品只能增添风尘之感。渐失血色的唇即使在鲜艳的唇膏下也能感觉它们的萎缩……近距离地观看一对夫妻的生活可以更好地发现这个世界的隐秘，在南方潮湿的谜一样的风之间发现沉甸甸的真实。

　　伍妮的美容院只有八十平米的面积，生意还算可以，月租太贵，一万五一个月，加上人工、水电以及真正进口的护肤品，每月下来只有几千的收入。一般的美容院所使的护肤品只是瓶子是进口名牌，内容大都是国内廉价的地下工作生产，反正不象假药，吃不死人，成本又极为低廉。伍妮很死心眼，她坚守所谓的职业道德，从免税店大量购地昂贵的法国、美国以及日本的化妆品，一瓶几百港币的护肤霜几次就会用完，而假货的成本只有几元。如果真正进入内部观察一个商户的运作，就会真正明白不奸不商，不奸不发的道理。美容院主要做女宾的生意，时下南方的阔佬大多长相不错，常有汉子推门觑看。“做男人美容吗？”“做，只做美容，不打飞机，不能乱动手”伍妮一句话，往往令汉子们啧叹而退，致使美容院的效益总维持在一般的水平，绝谈不上火爆。小姐们对老板娘的“正派”也不以为然，死做活做下来一月只有一千几百元的工资收入，如果偷偷给男客“打飞机”几分钟有二、三百元的小费收入。故此，伍妮美容院的小姐转工的很快。

　　“这些小姑娘单身从内地到这里，我害怕她们受欺负……你们这些男人真混蛋，外表道德岸然，满脑子生殖器”。伍妮为自己的经商手法辩解。

　　“小魏，看见了吧，这就叫妇人之仁！人家小姐们谁让你心疼她们了，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地方就是淘金来的，不是到这里立贞洁牌坊……，又不是真干什么，打打飞机，上下其手，有损失吗，没有？现在连处女膜都能做手术再按一个，你操得哪门子心！”萧遥光指摘着伍妮。大概有我这外人在场，吵架不会升级，因此萧遥光讲话也很犀利。

　　“混蛋逻辑……”，伍妮无话可说，愤愤然坐在那里把头扫向一边。

　　第十章文/梅毅

　　（19）

　　萧遥光的目光总是瞟在美容院一新来的湘妹子身上。他老婆外出采购洗发水、面霜什么的，给了他一个肆无忌惮撒欢的机会。“这梳子应该这样洗……”萧遥光凑到正在洗涮发梳的湖南妹子身后，紧紧贴住她手把手地教人家洗梳子。湘妹子咯咯笑声，凸凹有致的身子似乎左躲右闪，磨蹭之间更惹起了萧遥光的好兴趣，致使他一直“教”那水灵灵的湘妹刷完了四把梳子。

　　“行了行了，哥们，别蹭了，过这种干瘾，让嫂子知道了又寻死觅活……”

　　我打趣萧遥光。凭心而论，我也觉得萧遥光纯属无聊，昔日意气风发的才子十足堕落了。“唉，男人过了三十岁，肯定会变成无可救药的骗子好色鬼”。萧遥光脸上油光闪亮，显然荷尔蒙在体内勃然冲冒。“只觉得体内有股无名的烈火四处乱窜，不得了，不得了”。萧遥光旧习未改，仍旧给自己做一番精神分析。

　　近日以来，萧遥光一直瞒着他老婆把美容院稍有头脸的几个洗头妹介绍给他公司北京总部来的客人，保证了“货源”的干净和安全，公司高层很欣赏他这种作法，两、三个副总最近和他混得特熟，见面完全没有以前那种上下级之间假惺惺的摆姿弄势，电梯上碰见也会亲热地揍上萧遥光一拳，弄得老才子很是受用。“嗬，老哥你成拉皮条了”。我曾半开玩笑地揶揄他。“NO，NO，非也，非也，”萧遥光竭力否认，“拉皮条得提成，我一个子儿也不拿，全部收入归小姐，那些领导同志又都是体体面面干干净净的人，皆大欢喜……不要瞎说，出于对小姐们的深刻同情我才这么干。”话虽这么说，话头甫落萧遥光噗哧笑出声来，不知是自嘲还是感觉滑稽。

　　方丽近来对我特别好。隔三岔五到我住的公寓里粘着，亲吻时也不象从前牙关紧闭惟恐被我多沾了便宜，主动投怀送抱，甚至暗示可以用嘴或手满足我的冲动。我感到很惶惑，他知道这精明的北京丫头片子如果没什么潜台词的话，绝不会这样主动，因此也心怀鬼胎地走一步退一步，倒也做出些柳下惠的样子，弄得方丽好没兴致。

　　“我这本科文凭在律师事务所一点儿也吃不开”，方丽说。

　　“嗯。”

　　“别人都是至少硕士文凭，两个主任助理还是洋硕士……”

　　“嗯。”

　　“如果文凭不过硕士以后没什么前途……永远是打打字复印复印文件什么的。”

　　“嗯。”

　　“如果我能当上主任律师，一月几万工资不说，年中年底还分成，买车买房都不成问题……。咱俩结了婚日子会更好过。”听到我有一搭无一搭地“嗯嗯”，方丽有些失望加生气，但她又不好发作。

　　“嗯，嗯？”

　　“……我想去法国读个法学硕士回来，读一年，回来后马上可以升个副主任律师什么的。”“噢--，你法语过关吗？去英国上学考’雅思‘得考9分才能在英国拿律师或法学文凭。想必去法国上法学学位也不会低标准吧。”我这方面十分内行。因为已经有了一个前女友在法国念书的经历。

　　“市政府人才办公室搞的，说白了吧，野鸡文凭，只要交上十八万，包一年学费住宿费和一张文凭。”方丽眼睛烁烁放光，同时又满腔娇嗲之色。

　　“噢。”

　　我听出点儿意思来了。

　　“能给我凑些钱吗……反正我回国后咱们就结婚，你就当成一种长线投资，好不好，好不好吗？”小丫头片子肯定也是头几次求人，铺垫得很拙劣，又求得牵强，口气近乎无赖。

　　我咂了咂牙花子，深感女友咄咄逼人的精明，虽然年纪不大，干起事务一点儿也不顾及脸面和别人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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