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艾军想把望远镜拿回家，又怕引起“公愤”，于是乎灵机一动，便找到他的女友，对她说男生宿舍有一帮“贼人”天天用望远镜偷窥女生宿舍，希望女同学提高警惕以免春光外泄。他那长舌女友回到宿舍一张扬，面向男生楼的女生宿舍的窗户在一天之内全部挂起了窗帘。就这样，众人悻悻，望远镜渐渐也无人问津了。谁料今天它又派上用场。

　　我撕下一块馒头，小心翼翼地向五米开外的那只忐忑不安的假公鸡扔去，竭力使手臂的幅度放到最小，以诱使它走近。我把碎馒头越扔越近，假公鸡此时已完全放松了警惕，低头啄食，一步步落入圈套，眼看我就要抓住它了，这时，杜威突然在车棚外吓人唬道地咳嗽了一声，我手一颤，那只鸡扭转屁股逃跑了。原来有人骑车朝车棚方向猛蹬，吓得杜威连忙报警，谁料那人蹬近前一拐车把又骑走了。虚惊一场。我嘴里轻声咒骂着，又开始重施故伎，诱引那只鸡……。最后，我终于把它窝翅摁脖地抓在手里，与此同时，李明刚也用类似方法抓住了这只假公鸡的两个亲眷--两只小雏鸡。我手里的这只鸡拼命挣扎着，连连发出哀嚎，使我手忙脚乱，心中乱跳。李明刚向我比划了一个猛掐的手势，我马上会意，手在鸡脖子上一使劲，那只鸡便蹬腿咽气了。李明刚手中两只小鸡也遭到同样的命运。杜威扔过一只大提兜，我们把三只死鸡装了进去，吹着口哨，若无其事地从车棚走出。

　　“一切正常。太棒了！”艾军见我们三人进了屋，忙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指着电炉上一盆滚沸的开水说，“把鸡放进去，我来褪毛。”

　　艾军精于庖厨之道，三下五除二，不大功夫，就把那一大两小只鸡干干净净地褪光了毛。它举起那只假公鸡，望着它的“裸体”，嘴里自言自语道，“嗯，外生殖器没有明显的变异，奇怪，奇怪。”闻这满屋弥漫着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我觉得一阵恶心。即便如此，大家齐动手，把三只鸡开膛剖腹，并添加佐料，用只大号脸盆开始炖煮……

　　“赶紧吃，省得兄弟们回来一起共产。”李明刚未等鸡肉炖熟，忙扯下一个鸡大腿塞进嘴里猛嚼。“魏延，咱俩一人一只雏鸡。杜威、艾军，照顾你俩，大鸡归你们。”

　　艾军“蹭”地跳下床，大叫“为什么他妈的你们吃稚鸡，让我吃老鸡！”说着，他伸手去抢李明刚手里的鸡大腿。杜威见状赶紧充当和事佬，“哎，哎，艾军，别抢了，这只大鸡肉虽然不太嫩，可个大肉厚，足够咱俩吃的。再说，鸡是他俩逮住的，理应让着他们一些。”

　　我和李明刚心中暗喜，以“唔唔”之声表示赞同，不顾鸡肉烫嘴，大啃特嚼起来。

　　艾军无奈，骂骂咧咧地从脸盆里拎起那只汁水充肥的大鸡，自顾自地把两只鸡腿和整块胸脯肉撕下，放进自己的饭盆，沾着酱油开始往嘴ru。杜威瞪了眼，欲要发作，他又瞧了瞧艾军人高马大的身坯，自忖不敌，只得敢言而不敢怒。“嗬，哥们儿，你可真够意思，把鸡肛门脖子鸡肋骨这些好地方全留给我了……，不过我劝你最好少吃点儿，这只鸡可是变性的，吃得太多会影响你体内荷尔蒙正常分泌。”

　　艾军咂着油嘴，一边万分认真地捋除鸡大腿上残存的一根毳毛，一边学着杜威平素的口吻反嘲道，“杜兄，你平素爱恋旧怀古，瞧瞧，你一面细啃鸡肋，一面追思三国时曹阿瞒诛杀杨修的故事，呀，多么有意义呀。我曹孟德--呃--呃--呃--”艾军唱着，得意地用眼乜斜着杜威。见他这副丑态，杜威也气笑了……

　　记忆，由一张照片所触发的记忆。我不仅哑然失笑。大学时代的情景历历在目，一切都仍旧那样清晰。想想在校园时的大部分时间无忧无虑地消磨，日子一天一天混过去……而今物是人非，病的病，残的残，老的老，都似乎渐渐淹没在中年的阴影里。

　　“李仰全，这王八蛋绝对是个奸臣胚子，自负、固执、执拗、狡诈、心狠手辣！”萧遥光咬牙切齿，凡是脑子里一时想到的贬义词随口脱涌。“……这种人还跟一般的小人型坏人不一样，不属于佞幸类，那样的坏人心知自己品格低下，干坏事有所顾忌。李仰全自视很高，跳升得又快，根本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害起人来也肆无忌惮。”

　　“怎么，他都马上去英国留学了，还能把你怎样？”我问。

　　“这小子坏透膛的一个人！留学一去两年，他知道等他回来后公司肯定变化巨大，为了不留后患，他把自己的亲信都调到公司内各个关键部门，又在研究部划分几个课题组，按同他关系的远近弄出几个小组组长，尤为可气的是，他把我安排到最没有实际工作内容的公司前景研究组，小组的小头目也是北大毕业，湖南胖子，连普通话都说不好，天天支使我干这干那，查寻资料，估计已经暗授机宜，那胖子见我就没好脸色……李仰全也真是我平生仅见的深谋远虑的坏人典型，干什么事都步步为营，有条有理，想得真他妈长远。出国留学前，又割包皮、补牙、割痔疮、打乙肝预防针，还自己买了个推子自己用面镜子给自己理头发，用得着吗，他自己定的留学制度回国后食宿生活费用全报销，每个月三万五工资一分不少，还这么屎里捡豆的吝啬……”

　　史德宽厚一笑，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万一李仰全回国后你们公司上层领导大换血，公司政策全变，什么钱都拿不到，还不得全靠自己节省。公司内部的土政策，换个头儿一句话，全推翻掉，谁能打包票！嘿嘿，还是我们这位老校友精明过人，能想到的全想到了。”

　　史德就是好脾气，他待人以宽的性格如同磁石一般，吸引了各式各样的人聚集到他身边。虽然大都相交泛泛，都一致认为他是个可以信赖的好人。

　　“李仰全确实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不过，他太不注意个人卫生了，污秽如此，怎能以洁净之心待人处世呢。史德，上次我们去他住处，想不到的肮脏杂乱，给人印象奇差！”想起李仰全屋中经久霉臭的味道和四散奔逃的黑褐色奇肥的蟑螂，我也忍不住露出自己的褒贬。

　　“大丈夫志在四海，安事一屋乎！”史德掉书袋，偏袒李仰金。

　　“扯蛋！一屋尚不能事，安能事四海！”萧遥光笑出声来。“咱们今天都掉起书袋，哈哈，看来大家都是看过古书的人，算了，这滚蛋的人我也就不编排他了。我有一个会看相擅数术的朋友，曾经在我公司看见李仰全，他对我说，此人猫行无声，阴柔奸险，面有绝纹，有饿死沟壑之相，虽一时暴显，终无好下场！”

　　“不要这么想吗，恶人自有恶人磨，如果他真的是坏人，肯定会有报应……”说到这里我也觉自己的语言苍白无力，欠缺逻辑。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现实往往与愿望相悖。

　　“大家尘世热肠，功名心太重，你争我斗，一场空忙……都放下些，看淡些，免伤和气嘛。”

　　史德总不失和事佬本色。“……我最看不惯的是李仰全不讲个人卫生，知道吗，他最后差点因为听力不及格没办下签证。到美国领事馆去Interview，几个签证官对他说了许多话他都前言不搭后语，可他口语十分流利，签证官最后问他是不是耳朵有毛病，他表示可能有。签证官给他机会去医院就诊。他马上去医院检查，最后各从一个耳朵中掏出弹球大小积攒了三十年的大耳垢。”史德若有所思，说出了他对李仰全仅有的“微词”。

　　第二十四章文/梅毅

　　（47）

　　“喂，遥光，你和基金公司的汤芹之间有没有那种特殊的关系？”

　　我吃着苹果，看着电视，见一肥皂剧中的人物同汤芹的相貌相仿，忽然想起这个话题，一则出于好奇心，二则想试验一下自己观察人生的判断力。

　　“这还用问。”

　　萧遥光半倚半靠一个人占了整个大沙发，用遥控器不停地换台，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叫人话吗，回答我的问题很不认真，到底是YES还是NO吗？”

　　“不是YES也不是NO，嘿嘿，是OUI！”萧遥光见我挺较真，笑了，还说了个法语词。“BienSure！Ofcourse！我钓这种离婚老女人，一甩杆就是一条，十拿九稳，一点儿期待感都没有。”

　　“只是phyisicalattraction？没有一点儿chemicalreaction？”

　　“连phyisicalattraction都勉强，甭说是chemicalreaction了……又不是青春少艾，情窦初生……你怎么说话越来越恶心，是不是看大鸟台播放的台湾、韩国电视剧太多，”萧遥光用吃了两口的红富士苹果瞄准十几米外的饭厅垃圾桶，嗖地一声扔了过去，一发而中。“实际上，汤芹这种类型的女人我一点也不喜欢，太世故，太富有侵略性，太物质，就连我和她Fuck时她那种浪劲儿我都受不了，让我觉得自己反而是个’被占有者，被享用者‘，本质上我可是个男性主义者，理想主义者……我喜欢温柔、娴雅的女人，善解人意的女人，羞怯的女人，娇滴滴的女人，但无论任何类型的女人，处久了我都会心里生厌，哪怕是一个丑陋的老女人，只要她身上有足够的陌生感，我都可以和她一度春宵，感受那种陌生感，只有陌生感才能让我觉得刺激……，小魏，你没结婚，了解不到夫妻之间那种无激情、无性欲的境况，基本上夫妻关系只靠亲情来维系……”

　　萧遥光又发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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