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上，张志远的帕拉梅拉从远处开来。

    路上颠簸，但是韩延宇还是能就这样窝在副驾驶的位置闭着眼睛。

    张志远知道韩延宇没有睡着，他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唐卡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韩延宇依然闭着眼睛，一句话都没有说。

    乡下总是一到天黑，就安静得可怕，偶尔路上有人路过，也是慢悠悠的，像是在游荡一般。

    张志远无所谓韩延宇是否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宋玳的母亲还是自杀了。”

    韩延宇慢慢地睁开眼睛：“谁告诉你的？”

    “刚刚搜到的，不需要谁告诉我，宋玳的事情现在在网络上已经炒开了，想要知道宋家的情况，非常容易。”

    韩延宇坐直了身体：“到底是没有逃过。”

    张志远点点头：“就像是算命的人说的话一样，命，或许是注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的努力又有什么用？”韩延宇转眼看向窗外。

    有几户人家的家里还亮着灯，但是大多数村民的家里都已经漆黑一片。

    可能是搬离了这里，也可能是已经入睡。

    “有用，”张志远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一定有用。”

    韩延宇没有再回应。

    远远地，能看到宋玳奶奶家还亮着灯。

    车子一路驶过来，大门虚掩着，门口的两盏灯笼都亮着，破了洞，随风飞舞着。

    屋里的每一盏灯都亮着，院子也被照得亮堂堂的。

    韩延宇眼神一收，心里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也皱起了眉头，眼前的情况看上去太诡异了。

    明明亮着灯，但是里面却太安静了。

    “下车去看看！”韩延宇从车上跳下去。

    大门半掩着，两人对视一眼，由韩延宇推开了大门。

    门锁上陈旧的铁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陈旧的大门也随着摩擦而发出吱呀的声音。

    门被彻底推开，看到里面的情景，韩延宇和张志远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院子里，一个身影随风摆动着，摇摇晃晃，就像门口那摇摇欲坠的破旧风筝。

    “快救人！”韩延宇说着话，已经冲了上去。

    张志远仍然沉浸在眼前的惶恐中。

    被挂在树上摇摇晃晃的人，正是宋玳的父亲。

    他睁着眼睛，就像是想要诉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半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场景，张志远记得。

    跟当初在看守所里的王强的死法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杀了王强的人，跟此刻杀了宋玳父亲的人，可能是同一个人。

    作案的手法完全一致。

    “愣着干什么？！”韩延宇紧紧抱住宋玳父亲的腿，却没有办法一个人将他抱下来。

    张志远慢慢地上前，站在韩延宇的身边，没有上手：“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

    “张志远！”韩延宇厉声喊道。

    张志远伸手将韩延宇从宋玳父亲的尸体旁扯开：“保护现场，韩检，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说着话，看向屋内。

    屋里也亮着灯，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宋玳的奶奶！进去看看！”张志远一边说话，一边大踏步地冲进去。

    韩延宇小心翼翼地放下宋玳父亲的尸体，跟着张志远向里面冲去。

    客厅的正中央，唐卡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张志远眯着眼睛，靠近唐卡，轻声叫着唐卡的名字，但是唐卡始终没有反应。

    韩延宇站在门口，看到躺在地上的唐卡，眼神中都是怀疑，之后靠近过去，探唐卡的鼻息。

    “我去叫救护车。”张志远起身拨打电话。

    韩延宇将视线从唐卡的身上移开，环视四周，发现在卧室的门内，两只红色的气球在屋顶飘舞着。

    气球上面，画着两张人脸，一个画着一个简陋的男性人脸，另一个，则是一个老人的脸。

    韩延宇冲进去，转头，便看到宋玳的奶奶盘腿坐在床上，睁着眼睛，已经没有了精气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屋内的一个方向。

    韩延宇的心跟着揪住，小声说道：“张志远!”

    张志远已经打完了120电话，听到韩延宇的声音，冲进卧室。

    只见老人与飘荡在屋里的两只红色的气球，形成一个几乎算是规矩的三角形，而老人是视线，却是落在两只气球中间的墙面上的。

    “宋玳的奶奶也死了？”张志远默默地摇着头，“他们......为什么连老人都不肯放过？宋玳全家，就在短时间内全部.......”

    张志远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着。

    韩延宇目光如炬，说道：“极具仪式感的凶杀，而且，凶手就是想要我们看到这样的情形。”

    “凶手知道我们会来，”张志远上前，探测老人的情况，“死亡时间并不长。”

    韩延宇顺着老人的视线，看向对面的墙面，刚要过去，被张志远拉住。

    “先报警，我一个人在现场没用。”

    韩延宇默默退回来。

    大概十五分钟后，大门口便停满了警车，在警车来之前，唐卡就已经被救护车拉走。

    韩延宇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一群警察在忙前忙后地做着检查。

    张志远也被同事i叫到一边详细问话。

    毕竟张志远和韩延宇是最先发现案发现场的人。

    从宋玳奶奶家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

    韩延宇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去医院看望唐卡。

    唐卡被安排在住院部三楼最深处的病房里，主要是为了安全。

    当韩延宇推开病房的门，发现唐卡正坐在病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

    唐卡就像是在想着什么一样，双手交叉在面前。

    听到动静，唐卡转头，便看到韩延宇疲惫的脸。

    “韩检。”唐卡想要下床，被韩延宇阻止。

    韩延宇坐到唐卡的病床边：“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唐卡点点头，脸上带着惶恐：“我知道你想问我最后看到了什么。”

    韩延宇低下头：“你先好好休息，我来，不过是想来看看你，跟工作无关。”

    唐卡红着眼睛，轻轻地笑着：“我知道，你怀疑我。”

    韩延宇没有否定。

    唐卡继续说道：“其实，通过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我现在回想起来，连我自己都要怀疑自己。”

    韩延宇开口想要说话，被唐卡打断。

    “韩检，我都懂，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通知你们去的人是我，在案发现场发现的唯一活人也是我。”

    唐卡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继而转头看向旁边的韩延宇：“韩检，或许，我不适合检察官助理这个职位，我并没有能帮到你什么，反而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韩延宇伸手，轻轻握住唐卡的手指：“对不起。”

    唐卡笑着摇摇头：“韩检，你不需要跟我道歉，只是，如果这次的凶杀，真的是我造成的话，我为什么要提前给您打电话？又为什么会继续留在案发现场？所以，不需要太复杂的思考，就能知道，其实我.....不可能是凶手。”

    韩延宇只是听着，没有回答唐卡的话。

    唐卡抿着嘴，低下头。

    韩延宇下意识地抬起头，轻轻地抚摸着唐卡的头发：“不管怎么样，不要放弃，学会保护自己。”

    唐卡觉得韩延宇这句话说得有点没头没尾的。

    “为什么要我学会保护自己？”

    韩延宇轻轻笑出来：“唐卡，我希望你不要走上歧途，但是，我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那些话，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好，因为唐检是我记忆里所遇见的第一个好人。”

    唐卡的手指轻轻颤抖着。

    韩延宇将唐卡的手握紧：“有些事，你知道就好，不要告诉别人，唐卡，继续做你认为对的事，不要被控制，不要被操控，不要被利益熏心，不要仇视，好吗？”

    唐卡默默的将手从韩延宇的手中抽出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韩延宇继续说道：“其实我对你，不是怀疑，唐卡，如果你愿意的话，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唐卡脸上的表情冷下来：“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

    韩延宇无奈地低头笑笑：“我也希望可以相信你。”

    唐卡扭过头去，淡淡地说道：“韩检，合理的怀疑，我可以接受，但是太离奇的猜度，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是吗？”韩延宇也轻轻地笑起来，“那么，你在宋玳奶奶的家里，到底遇见了谁？”

    唐卡收回视线，看向韩延宇：“我谁都没有看见，今天晚上我到老人家里的时间，大概是晚上九点十五分左右。”

    “时间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韩延宇问道。

    唐卡回答道：“因为我下车之后，看了一眼时间，我想给继续给你打电话，让你尽快过来，也想告诉你，我已经到了。”

    “然后呢？”韩延宇追问。

    唐卡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害怕：“我进去的时候，门口的灯笼亮着，我当时还在想，明明就不过节不过年的，家里为什么要开大红灯笼？那一刻，我犹豫了，我觉得院子里实在太安静了，死气沉沉的，让我想起了一些恐怖电影。”

    唐卡现在所说的情形，与韩延宇和张志远推门进去所见到的情形是一模一样。

    唐卡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听医生说，你们在院子里发现了宋玳父亲上吊的尸体？”

    “是。”韩延宇的回答尽量简洁，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话会对唐卡起到引导的作用。

    “但是我当时进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见，包括老人的卧室，一个人都没有。”唐卡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她视线的方向是在看向韩延宇的，但是她的眼神却是不聚焦的。

    “当时我很害怕，我想要给你打电话，我是从卧室逃出来的，你的电话，我始终拨不通，我以为我的电话坏了，可是，我刚一转头，看到了一个人影。”

    “什么样的人影？”韩延宇紧张地问道。

    唐卡的视线终于聚焦到韩延宇的脸上：“一个女人，她穿着高筒靴子，个子不算高，身上还穿着一件黑色的雨衣，明明就没有下雨，可是，她却穿着雨衣.....”

    “你刚刚不是说，你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吗？”

    唐卡的神色突然慌张起来：“韩检，我说我一个人都没有看见，但是，那个女人......你真的觉得，她是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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