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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23变异体清除完毕,继续前进。”田令军看了一眼半截桥墩下剩下的那些惊魂未定、犹疑不决、甚至徘徊往复的野猪和肉猪,下达了前进指令。
“这群野猪不再清一清?”郑世秋问道。
“干掉X23是第一优先,野猪可以缓一缓。”田令军答道。
“怎么说?”郑世秋追问道。
“就像基地防守战,你跟幸存者说野猪围城,他们能稳得住,如果说大批X23变异体围城,他们可能就崩了。”田令军进一步解释道。
“有道理,毕竟和平时期也有人被野猪咬死的,而灰皮猴子却是完全未知的诡异存在。”郑世秋点头。
“所以,至少现阶段,最好让野猪干掉灰皮猴子,而我们再干掉野猪。毕竟普通人对干掉野猪更易理解也更有信心。”田令军考虑的更多是普通幸存者心态,毕竟他们是残存人类社会的基石,要稳住基石。
“其实在这片区域,已经出现了一条新的食物链,人-灰猴子-野猪-人,”
“不是食物链,应该是新的鄙视链,估计没人敢吃野猪了。等下,把刚才那个位置放大,刚才山坡上那片是不是也是一个养猪场?”易风盯着屏幕上的卫星地图忽然道。
“这里?对,也是个养猪场。”田令军闻言在屏幕上一滑。
“请放大养猪场里那几辆车。”易风坐直了身子,用手肘拐了一下郑世秋,郑世秋的的摄像机对准了屏幕,仔细看了一眼,立刻反应过来,毕竟他最近一直跟着易风几个行动。
养猪场里有一排平房,门口停了几辆车,两辆轿车,一辆越野车,一辆货车。轿车和越野车的车门有的凹陷,有的干脆掉在地上,车窗玻璃都被撞碎了,而旁边货车的车门大敞着。
画面被同步传递回湾仔基地指挥中心,刘司令皱着眉头盯着眼前停留不动的视频镜头,开始放大、再放大,货车车身上四个字“贝迪饲料”,特别眼熟。
“通知食品厂据点配合,机动二队把旁边贝迪饲料厂拿下来,调研二组进驻贝迪饲料厂。”新的作战指令迅速下达。
“可以了,我以为有灰猴子。”易风举手示意,屏幕重新显示车队运行路线周边的景象。
装甲车队一路向前,始终沿着未通车的在建高速逆行,大约25分钟后,易风看到了银湾基地的围墙和疑似大门。
一条钢筋混凝土围墙从海边一直延伸到山脚,但整条围墙在高速公路插入的入口处,却呈现一种向内凹进去“V”字形状,直到车队沿着高速路靠近了V字形的尖角处,易风还是没发现大门在哪儿?
打头的VV23突击战车开始减速,车队的速度整体慢下来,就在众人面前,两条围墙交汇的顶点位置,钢筋水泥的拐角整个向左侧山坡方向开始平移,露出了后方巨大的门户,所过之处的地面现出一条沉入地面的沟渠来,沟渠里是八道四组的轨道。
当然沟渠里的轨道只是惊鸿一瞥,正移走的水泥墙后面有铁链挂着的巨大钢板,紧随其后就把钢轨给遮盖了。
钢板就位,装甲车和中间的两辆民用车构成的车队缓缓驶入,围墙上以及入口内的道路两侧有身着特警制服和保安服的武装守卫,有人在车队前方指示行车方向。
“不用安检的吗?”易风问。
“已经事先报备,不用去常规检疫点,可以直接去农业队驻地,他们作为外出任务单位,有单独的驻扎区域,也有一条备用通道可以直达机场警备中心,不用经过幸存者聚集区。”
田令军充分考虑了叶天语一行人可能遇到的人员聚集等突发情况,已经提前有了一定的规划。
“刚好顺路把黄强的事儿办完。”易风随手拎了拎蓝色的塑料袋,全车人一起看他一眼。
VV23突击车领队,车队先直行,后向右,基本看着右侧的海水向前行进,最后停在了一片原本属于建筑工人住的上下两层集装箱工棚里。
很多工棚的门打开,一些男男女女诧异的盯着夹在装甲车队中的商务车和小货车,本身这个时间段回来这么早就有点奇怪,前后三辆全副武装的装甲车护送就更夸张了。
人们已经不太关心货车上满载的货物,而是盯着将要打开的车门,毕竟这群人一起住了这么久甚至很多人还曾经同生共死过,他们都知道这是第9农业队的车,搞不好小队的人就是凶多吉少。
商务车和小货车从车队里拐出来,向右停到旁边一个简易停车场里,然后车门拉开,袁方等人依次从车上下来,向认识的人挥手打招呼。
停车场旁边有一个单独的集装箱,里面出来两个身着保安制服的人,一个30多岁,另一个20多岁;同时一层的集装箱工棚里,也走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大约60多岁,头发花白,衣服整洁干净。
三个人一起向袁方走来,其中的老者拍了拍袁方的肩膀,袁方对三个人态度恭敬,时不时点头,向货车上的货物指指点点。
“卸车。”田令军一声令下,两辆装甲车的后门打开,有战士和保安服的队员下车,把麻袋装的毛李果两人抬一袋倚靠到那两个保安刚才所在的集装箱的外壁上。
然后湾仔基地的两辆装甲运兵车也打开了,二班长带着全副武装的战士,也是两人一伙,把车上的毛李果麻袋同样靠墙放在集装箱旁边,战士们走近了才看清那里竟然有一个嵌入式的地磅。
正交谈的袁方四人一看,立刻小跑向堆了麻袋的集装箱跑过来,农业队驻地的留守人员纷纷向车队指指点点,久居此地的幸存者自然一眼就辨认出了二班长他们军装作战服的异常,毕竟那是成建制的战斗班,很容易跟被打散的个别游兵散勇区分开来。
而且田令军、拎着蓝色塑料袋的易风、扛着摄像机的郑世秋也一起从装甲车上下来了。
“田队长。”俩保安一起敬礼,老头也笑着打招呼,所有人也都看到了郑世秋扛着的摄像机。
“你们正常交接,老童张罗一下,老袁先带我们去看下黄强。”既然易风说要有头有尾、善始善终,田令军也就安排下去。
“好,请童老先辛苦下,我去去就回。”袁方拜托完老者立刻在前引路,田令军走在最前,易风跟着,郑世秋扛着摄像机紧随其后。
“回来了”、“辛苦了”、“田队长好!”
沿途农业队的人不论男女,纷纷面带笑容与袁方和田令军打招呼,两人时不时微微点头,一直走到了整排工棚房最靠近海边一侧的一层最后一间房,说是一间房,其实类似于加长加宽了的超大号集装箱。
门口站着看热闹的人立刻闪开道路,呆在房子里正从窗户往外看的人想要闪避出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贴墙站好,尽量让开过道。
用运输货物常见的木托架拼凑搭起的简易床在不大的工棚里从内到外排列的也还算整齐,五颜六色的枕头、铺盖、被褥,从枕头的位置看,都是头里脚外,搁脚的床尾一侧是人行通道。
枕头上方的墙壁上,五花八门的悬挂方式,显然挂着的都是每个人的私人物品。一眼看上去有挂背包、有挂几个塑料袋的,有捆着泡沫箱的,有直接挂个床单做的大包袱的,不一而足。
当然,也有简易床上躺了人的,被旁边的人过去推一把或踢一脚,一睁眼或转身看清了身着特警制服的田令军以及其身后两位全副武装的军人,马上慌不迭的把双脚先收起来,然后立刻伸手从过道处把自己的臭鞋拿回来,快速穿鞋靠墙站起。
甚至有的慌乱中起身没注意,把头顶挂着的东西给撞下来的。
“大家别害怕,这几位首长是来看黄强的。”袁方立刻跟周围的人介绍道。
“黄强的父亲黄显,不幸被野猪给害死了,我来替老黄完成遗愿,替他搞完为黄强招魂的仪式。”易风立刻接口道,毕竟这事儿是他提议的,避免他人误解。
他一句话说完,屋里屋外先是面面相觑/鸦雀无声,然后窗外的人开始交头接耳:
“老黄死了!”
“黄强怎么办?”
“这个军官说替老黄给黄强招魂?”
“真的假的?”
“我怎么感觉这个军官有点眼熟?”
没时间理会众人尤其是房间外的杂音,袁方走到了房间最里侧最后一个床铺边,上面仰躺着一个年轻人,一动不动,面色微白但干净整洁,头发略长、紧闭双目,宛若正在熟睡。
没有想象中的胡子拉碴、憔悴不堪,郑世秋忍不住给了一个正面特写。
这就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
易风摘下头盔,田令军随手接过来。易风露出短发、头脸,打开了手里一直提着的蓝色塑料袋,放在黄强脚下的简易床尾处。
易风左手掏出里面的玻璃镜子,右手拿起黄强的那件上衣,几步就走到黄强的头部位置,把镜子举在黄强头脸的正上方,大声说到:
“黄强,不管你是从果树林跟着我回来的,还是早就回来了一直在这里,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就来自己照照镜子,看看镜子里的你,再看看镜子下面躺着的这个人,他就是黄强。
如果你长得跟他一样,就穿上这件衣服,我把你送回到你的人肉皮囊。抓紧时间,否则时间长了你又成了忘记自己是谁的迷糊蛋。我还有其他任务,没时间跟你耽误,立刻马上,过期不候。对不上脸的,不是黄强的不要瞎胡闹,免得羊入虎口,魂飞魄散,后悔莫及。现在开始,我数七个数就走人。一、二、三、四、五、六、七,到点了,该走了。”
易风把镜子收回来,镜面朝上,放在黄强脑袋右侧,然后招呼老袁过来搭把手,把黄强上身掀起来,把外套给黄强披上并扯平了下摆,然后把两只手的长袖也穿好,前后衣服都扯平扯直,易风掏出那张黄强跟他女朋友的合影塞进上衣口袋里,最后把拉链拉上去,黄强的这件上衣被俩人穿的严丝合缝,并随手盖上了原本的薄毯子。
把蓝色塑料袋压在黄强脚下的床尾处,易风拍了拍手上可能并不存在的灰尘,从田令军手里接过了头盔重新戴在头上,冲着摄像机镜头摆摆手,郑世秋后队改前队,扛着摄像机向门口走去,一行人就这样离开了这间工棚,留下一群农业队的人目瞪口呆,在时不时从远处辗转而来的海风中兀自凌乱。
“我想起来,那个头脸长斑点的年轻士兵,像是叶天语的同伴,纪录片里有出现。”
很快,一个士兵替老黄完成遗愿,在农业队一间工棚里进行匪夷所思的招魂仪式这一事件,跟躺在最里面铺位的黄强一样变得无人问津了,因为这件事儿很快就被另一则消息所取代:
与湾仔基地的通道打通了,支援的湾仔基地军队和军车已经到了,带队的可能是叶天语,她那个长斑点的同伴出现在了农业队,跟田队长一起。
新旧社会秩序更迭之际,造星追星这个向善则利、纵欲则害的人类社会行为模式继续被沿袭下来。至少《战争纪实》和对叶天语的宣传,主流导向性是生生不息、战斗不止的抗争精神和希望。
易风的相貌特征比较明显,尤其摘下头盔对着空气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语之后,一旁农业队的吃瓜群众很自然就聚焦在他的脸上,然后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最后,终于在装甲车队离开农业队驻地之后,这种叽叽喳喳成了人声鼎沸,以至于童老头和负责过磅的两个保安一起拉住了袁方,袁方一言不发,只是点点头。
至于第9农业队的队员,一个个都被围住,一脸高深莫测,却一问一个不吱声。如此一来,易风给黄强招魂这事儿真就被抛到一边无人在意了,毕竟对于一个可能很快就要被扔到焚尸炉去的人而言,这可能更类似于一次简易的丧葬仪式,没看到火化的衣服都已经给套好了吗!
至于灵魂这个事儿,早就没人在乎了。
大灾难之前,钱是信仰;大灾难之后,活着是信仰。至于灵魂这东西究竟有没有,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时候就已经没人在乎了,何况人吃人的现在。
但如果叶天语来了,那大家就必须在乎一下了。
不是什么叶天语能迷倒众生,也不是什么衷心拥戴爱护,而是她所代表的,尤其是大家已经见过的摄像机。
那代表了社会秩序,代表了物资保障,也代表了还有一批人替自己拼命。
所以,即便第9农业队一言不发,小道消息还是如同枯草丛里阴燃的火苗,瞬息千里,从农业队向外蔓延开去。
而此刻,装甲车队从西南门进入基地后,在农业队驻地略做停留,就直奔了机场指挥中心,也就是昔日的军事武器装备展览馆。
装甲车在工作人员引导下停车就位,众人纷纷下车,就见VV23装甲突击车上嗖嗖嗖下来几个保安制服的人,一路小跑到湾仔基地三辆装甲车前整齐列队。
“这是啥情况?”刚下车的易风和扛着摄像机的郑世秋,目睹了这一幕。
“刚才几个家伙一直战备没下车,这会儿想见见叶天语本人。”田令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但语气带笑。
“我是说,驾驶装甲突击车并用125口径炮精准炮击的就是这几个保安?”易风似笑非笑的盯着田令军。
“郑同志,刚才他们下车那段先掐掉啊!这几个保安都是退伍的装甲兵,应该能理解吧!”田令军当即补充道。
“还有,田队长,丧尸爆发后,机场安保人员的战损比例大概多少?”郑世秋暂停了摄像机,问道。
“猝不及防又敌我难分,战损了大约2/3,我就属于剩下那1/3。”田令军神色一冷,但瞬间恢复平静,人死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近15万人这么大一个银湾基地的安保维持,似乎人手有些对不上。”郑世秋环视四周,荷枪实弹的安保人员,队列整齐、军容齐整、秩序井然。
这还只是武器装备展览馆看到的,基地入口、远处山顶延绵不绝的木墙上,到处都有守卫人员的身影,虽不知确切数量有多少,但跟一个机场该有的军警数量肯定对不上,就算加上航空展馆和武器展馆的保安数量也不够,更别说在战损2/3之后了。
“所以,我们从幸存者中召集了很多志愿者,尤其是退伍兵。又从机场出口物资仓库里找到一批国外定制的外军警服给他们临时装备起来,所以看着像保安服,其实大部分是外军警服。”
“这个很合理,等下安排一个安保队员,田队长现场介绍下,我们补拍一下。”郑世秋提议,田队长点头附议。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六辆装甲车的战士们全员下车整队完毕,排成两列。银湾基地一列田令军带队,湾仔基地一列二班长带队,叶天语死活只同意排第二,后面依次是易风和赵盾,常飞个头高只能站到队伍后面去。
两列队伍一起进入武器装备展览馆,两位宣传干事扛着摄像机则是跑前跑后。
展览馆给易风一行人最直观的第一感受就是“大”。原本就是为了展览展示坦克大炮,导弹雷达,火箭重卡这些庞然大物,不大不行。
第二感受则是“空”。原本在展馆里陈列的不同型号款式的装甲车、坦克、大炮、重机枪、火箭筒,包括长短枪和不明数量的各型弹药,乃至维修车、路桥车、后勤车、医疗车、装甲挖掘机、推土机,全都上了战场,拉到一线备战甚至开战去了,自然里面就空空如也。
世人常说“假大空”,而现在的武器装备展览馆,“大而空”都占了,可是一点都不假,至少VV23突击车是真的,125mm口径炮也是真的,被炸断的桥墩就是明证。
为了省电,大厅里一些宣传用的小型电子屏直接拔了插座。一些原本有大屏幕的位置,电子大屏幕整个都不见了,甚至用来做展台隔断的很多金属框、金属架也不见了踪影,估计已经被运到基地不同的角落去做贡献了。取而代之的是裁成相同尺寸的很多布帘,把展馆里的很多区域进行了分区分块,作为临时战备功能区块使用。
银湾基地负责人,银湾区政府幸存的最高领导,一位原副区长兼市警察局银湾分局局长,五十多岁的左名臣,身着警服接见了二班长及叶天语一行人。
陪同的另一位是机场特警大队的大队长,田令军的直属领导陈干,40多岁已经头发花白。
欢迎仪式简短而热情,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在有限时间内让银湾基地的幸存者知道湾仔基地的通道打通了,湾仔基地的援军到了,叶天语来了。
增强信心,重建秩序,鼓舞士气,勇敢战斗,自食其力,重建家园。
不管能达成上述那一条,都是两个基地管理者乐见其成的,所以本地对接人田令军和宣传干事郑世秋格外用心布局。
银湾基地的那个下午,曾令很多人激动万分。
根据机场停机坪和跑道区域可容纳人头测算后,银湾基地分区域驻扎的幸存者被有选择的分批通知到位,叽叽喳喳的人流开始有序从四面八方聚集到机场跑道区域。
没有接到通知的区域则多是因为附近有安装了户外显示屏或大荧幕的,基本上全国各地的较大规模幸存者基地,有条件的都尽可能的布置了大屏幕。
毕竟人心稳住了,基地才稳得住。
通知很简短,说有重大事项宣布。
但小道消息已经传的如火如荼,《战争纪实》里的叶天语来了。
这种似是而非的猜测助长了人们的热情,反正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一天天吃不饱、混吃等死的闲着,突然有个类似追星的惊喜出现,这么大一个热闹大家自然不容错过。
候机楼里,易风、二班长一行人陪着叶天语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停机坪和远处的跑道正不断被人头填满。
“入场2小时,讲话5分钟,他们会不会骂娘?”易风问郑世秋。
“热情挥手再搞个15分钟足够了,你会发现听人说话时间过的快,看人动作时间过的慢。”郑世秋脸上写满了专业与敬业。
“少说多干也能这么理解?”易风反问了一句,然后自己点点头,算是自问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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