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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的脆甜,青的酸涩。
我又想捉弄沈约,捡了最大最红最好吃的一把,用衣角兜住,剩下一箩筐一股脑甩给了沈约。自己抢先一步溜进村里,想捧一把甜甜的小枣孝敬老师。
他一定会露出那种好看的笑容,抱我到膝头坐了,让我枕著他的肩看落日。
我依恋他,我喜欢闻他身上淡淡的白梅花香。
可还没走到近前,我便听见一种很不寻常的声音,这声音很轻,以至於若不仔细捕捉就会察觉不了。我放低了脚步,猫著腰,一点点挪到窗下。
窗户显然是匆忙之间推上的,最下面留著一丝丝缝隙,如果我不是个垂髫小儿估计根本不能够将头探进里面。
我艰难地别著脖子,尽量让一边的眼睛和耳朵取得均匀的角度,甚至还不忘将小枣谨慎地揣在怀里。一丝细细的抽气声传到耳朵里,於此同时我看见老师修长的五指攥紧了身下的床单,身子弯曲到了一种极致的弧度,宛如天鹅尊贵的颈项,笔直的双腿有一只正无力地侧垂在边沿,另一只高高地驾在了身上那人的肩膀上,随著规律的摆动,两人的黑发密密匝匝扑满了整个窄窄的睡榻。
他身上压著的人吐露了一声极重的呻吟,沈沈地呼唤:“念君……”
那声呼唤熟悉极了,熟悉得好像一想就能明白,熟悉得我只要一想起,就止不住地呕吐。
竟是这样残酷又直接的戏码。
我替我那未曾谋面的母亲,无辜的母亲,憎恨著……我替我自己憎恨著,我甚至还替怀里快要捂热的小枣憎恨著……
老师,你为什麽要对我笑?为什麽要教我念诗?为什麽要教我知礼?为什麽要让我去定国安邦?
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为什麽?
不知不觉,已是满脸泪光,我趴在墙角下,怀中的小枣迸散一地,我静静地望著它们,它们却已经身不由己地停不下脚步。
这些最大最红最美味的枣儿啊!
我像个木头人一样跟著直溜溜滚动的枣儿顺著墙根往远处爬,刮破了衣衫,两手里全是污泥。枣儿顺著坡滚动,我有些渐渐跟不上了,没头没脑地追著,一头撞上一件物什儿。
哦,这不是物什儿,物什儿没有这麽温暖。
一双肉呼呼的小手刮刮我的脸颊,手的主人歪著脑袋脆脆地问:“筠筠,你怎麽哭了?”
☆、39(也算H)
“筠筠,你怎麽哭了?”经年光阴霎时如尘埃般散去,一缕清风吹散烟尘,有个人站在风里这样问我。
他的手,怎麽能这样温柔呢,他的唇,怎麽能这样柔软呢?他的吻,怎麽能这样叫人沈醉呢?
昔年雪里,他背靠梅树,衣衫胜雪,墨发如丝,手边一盘碧盈盈的葡萄,瞬间回望,眼波四溢,扎根在我心里。
西郊再逢,他发髻高挽,面容清绝,手在门边,如幕眼帘见了我微微开合,不惊不讶,无喜无悲,谁承想在那里时候,就已沦陷。
兰操曾对我说,世间没有偶然,所有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
我用手碰了碰脸上,真的有泪。
沈约把我的手拨开,将我怀里捂著的小葫芦取下,放到桌边,然後用自己的唇来描绘眼泪的轨迹。
湿润的,咸涩的,冰凉的,温热的,我紧紧地闭著眼,挡不住眼泪汹涌。
为什麽会哭呢?也许是羞恼,也许是後悔,也许仅仅是,惋惜罢了。
“筠筠……”沈约抚摸我的头发,再度开口低唤。我睁眼,一片泪水的迷蒙之中只见到隐约眉目,我的……沈约啊!
终於忍不住伸出手来,像梦里百转千回的那样动作,细细描摹沈约脸上的棱角,他一直垂目看我,此时罕有温顺地合上眼,翘翘的眼睫毛在我的手掌心扑腾,像一只不安分的蝶。
我的心跳跟著这只蝶的节奏,心尖尖一突一突──我喜欢他,始终如一。无论我怎样嘴硬心狠,丝毫不能改变事实。
我就是可悲地喜欢了他,无计可施。死心地垂了手,面对沈约投注在身上的视线,耳朵尖跟点著了一把火似的──有些认命性质地扭过头,感觉到沈约扣在我腰上的手蓦然一紧。
烧著的耳朵尖被谁轻轻地吻了一下。非但不能缓解热度,反而让我觉得更烫,这回连脖子都烧著了。
不由地把身子再向里缩了缩,鼻梁简直贴到了墙壁。沈约低低笑了声,一把拉我出来,麻利顺溜得像是勾出藏在田螺壳里的小嫩肉。
唇齿一凉,再一热,有什麽可恶的东西放肆地卸掉了我的防线。我半张著嘴,舌头在里头无措地躲藏,他翻天覆地地追,我慌里慌张地躲,一口气上不得下不来,憋得我眼泪又往下掉。示弱地扯扯他的衣袖,他终於肯放过我,然而只是缓了小小的一口气,又蛮横地欺过来。
我只觉得周身发软,魂魄发飘,意识都升到了半空中,理智早就不晓得在哪个角落里打瞌睡。若不是沈约搂著我,恐怕我整个人就没形象地瘫倒了。
生生叫他一个吻欺负成这样子。我不甘心,也要叫他吃吃苦头,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冲著他的腰眼狠狠地揪下去,他略微吃痛,回敬性质地在我脖子上啃了一大口……
我早该知道不能轻易惹上沈约,他的报复是我所承受不了的──只听一阵“撕拉”声,他干脆果决地扯散了我的衣袍,春日微醺,我穿得也轻薄,外袍连同里衣一到散开,还开得很彻底,没给我留半点脸面。
“你干什麽!”我慌了,一面遮掩一面质问他。
他用行动回答了我──直接堵上了我的嘴,两手一使力,我立马双脚离地,眼前天旋地转,竟被他一甩手给扛起来了!
“喂!放我下来!”我使劲捶他的肩头,却不敢闹腾得太大声──喜官就在不远处,若给他听见我还要不要脸了!
沈约却像得了什麽赦令一样,“哗”得把我按倒在桌上,他动作太快以致於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双腿就被他分开了。
“你……你……你……”我越说越小声,脸颊却越来越烫,更恐怖的是,居然无法推开他。似乎一接触到他的那双眼睛,全身的力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人,我曾欠他那麽多,他如今就是要我的性命,我也要照给不误的。
何况他只是……t
内心深处有一个羞耻的声音细细地说,别犹豫了,你想要的!你想念沈约这麽多年,你以为是什麽原因?是的,你愿意,你愿意接纳他,来吧,就像十七岁那年一样,到後来你难道不是乐在其中吗?
这声音越来越洪亮,铜锣一样在我脑海里面敲打,我昏昏沈沈地躺在桌上,两只眼睛虽然是睁开的,但只见到一片朦胧。
“筠筠,抱紧我……别怕……”沈约将我的手环到了他的脖子上面,我知道接下来等待我的会是什麽,因为在十七岁的时候,我疼得天翻地覆……
那个时候很单纯啊,沈约搂著我的腰,白净的面庞上尽是紧张的汗珠,瞅瞅我,又低下头,睫毛不安地抖动……我也十分不好受,虽然我一喊疼,他就立刻停下动作,但那样丝毫不能减轻痛楚。如此这般反反复复,两个人都是一身淋漓大汗,我更是痛得死去活来。
最後是沈约先结束了那场酷刑,之後我再没有让他碰过我。
可是,现在他已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我和他年少锺情的岁月,那些青涩的,懵懂的天真。我用雪团砸他的脸,他把雪抓下来傻呵呵地笑。沈约小时候真可爱,圆滚滚的身子时常走不动路,我在前面跑,他在後面追,喘著粗气,叉著腰,不停地喊:“筠筠,你慢点!”
经过的农妇对我们无奈地叹气,有时候抱怨上一两句,“先生的那个娃怎麽一点也不安生……这麽小就会欺负哥哥了!”
我听了,只会笑得更加放肆。
林间月下,曾有多少回见证了我和他的欢声笑语?t
那样憨憨傻傻,笨笨又胖胖的沈约,怎麽会有吸引道学高人的气质?这是小时候的我怎样也想不明白的问题。但是,有一天,一位修行的老道士瞅见了正在湖边摸鱼的沈约,笑著问了他几个问题,就搂著他的肩膀去找先生了。
我才知道,沈约要走了,他要离开我去学道了……我以後再也见不著他了。
我装作镇定淡漠的样子,没有挽留他,直到他背著一个小小的包袱皮来跟我道别,我的内心才有些地动山摇的前兆。
他是真的真的要走了……我没机会欺负他了,我没机会指使他上树打枣下河摸鱼了。
沈约的眼圈红红的,他攥紧包袱皮,他对我说:“筠筠,你等我。”
我硬撑著回他:“等你干嘛?”
沈约昂著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我,“长大了,我总要与你一起的。”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其实,我也不想走的……但是,师父他说他可以教我修仙,唔,就是很厉害的那种修仙法,我要是学会了,就能保护你了。我,我还可以帮你找到你娘……”
“谁要你来帮我?”我狠狠地一跺脚,“我娘我自己会找,我也是个男孩子,难道还不会保护自己吗?你这个笨蛋!”
沈约默默地听著,没有说话,忽然往身上摸出把剪子,“哢嚓”一声剪掉我的一绺头发。我气得一蹦三尺高,“你搞什麽?”
他呲牙笑了,“书上写过,结发做相思,我不太懂什麽意思,老师说,只要两个人把头发栓在一起,就一辈子都分不开了──老师又说,相思很痛苦,肯定是不好的,所以就由我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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