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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宫各系反复商讨,终于抵不住圣物回归的诱惑,接受了朝廷的条件。「韩雪色被送到龙庭山的那一天,这件以碧鲮绡织成的鳞族圣袍终于重新踏上故土。」
慕容柔娓娓道:「此事对指剑奇宫意义重大。韩雪色成年之后,为宣示自己是朝廷承认的奇宫法统,是堂堂的世袭一等侯,遂以此袍为号,自称「九曜皇衣」!」
耿照浑身一震,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件宝衣在韩兄……韩宫主手里?」
「正是。」
慕容柔皱眉道:「欲取此衣,就算发大军包围指剑奇宫,也未必能得手;诱之以利、动之以情,那更是绝无可能之事。魏无音新丧,韩雪色顿失支柱,情况不会太好,就算他有十枚虎胆,也不会蠢到在这时候出借九曜宝衣,授人以柄。」
耿照强抑下说出「韩宫主便在城中」的冲动,一来九曜皇衣如此贵重,韩雪色匆匆出行,未必会带在身上;就算有,韩雪色也未必肯出借。若教将军知晓,还容得他说个「不」字?一声令下三千铁骑围得铁桶也似,局面恐难收拾。
况且将军言犹未尽,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这条不行,还有另一条路。当年陶元峥送出九曜宝衣时,为防鳞族心生妄想,又做起王霸雄图的美梦来,刻意扣下一部份,令此衣不得完全,提醒鳞族谁才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天下之主,让他们脑子清醒清醒。」
耿照恍然大悟。
「而这一部份,便在皇后娘娘身上?」
「正是。」
慕容柔淡然道:「人会不会造反,跟一件衣裳并无关连,指剑奇宫之中笨蛋不多,都知眼下是谁的时代。陶元峥死后,任逐桑在平望都崛起,先帝看中了他女儿,欲将央土商权也握在手里,授意他将女儿过继给大学士袁建南,这是用来堵读书人的嘴的。
「袁皇后还是小小女孩儿时,先帝爷很欢喜她,夸她禀性纯良、温婉心慈,遂作主订了这门亲,解下碧鲮绡织的腰带替她系上,说:「你是朕的儿媳妇,此事就这么定啦,绝不更改。你且随你的养父母到东海去,那儿也是朕的故乡。时候到了,朕自会派人接你回来。」」「腰……腰带?」
耿照微微皱眉,心上似是掠过什么,却一下抓不真切。
「嗯。」
慕容柔仿佛陷入回忆里,凤目微闭,喃喃说着,不觉露出一丝笑容。
「陶元峥从九曜皇衣上取下的,是一条腰带。先帝爷说了,宝衣是人家的先人所遗,慎终追远,意义何其之大!任意解裂,如同掘人祖坟,便是良民也教逼反啦,况乎鳞族?只让陶元峥取下腰带,不容再辩。
「先帝很欢喜那根带儿,到哪儿都系着。他上朝时连黄袍都不穿,穿的是厚厚的茧绸紫袍,以倡节约。耐不住那些老学究整天叨念什么「不成体统」,就把那条银灿灿的鳞纹带子系上腰。
「我还记得先帝爷私下笑说:「这碧鲮绡够贵重了罢?也好让他们都歇歇。他日我们陈兵北关时,我再变卖此带,换得万金,购异族之首!」」
◇◇◇
耿照在城中发足狂奔着。后来慕容与他说了什么,其实他并未听清,脑袋里仿佛五雷交轰,原本散乱无关的碎片突然一下组合了起来,向他宣示着一个极其惊人的事实。
还有一场即将爆发的,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阻止的流血冲突。
最后还是慕容将他唤回了现实。
目如鹰隼的镇东将军只看了他一眼,便仿佛读出他心头的千丝万缕,耿照从没像此刻一般,打心底认为慕容真的通晓读心之术,才能了解那些他还来不及整理、更遑论说出的真相碎片。
「明日便要召开三乘论法大会。如你所见,对天佛血我已束手无策。」
慕容柔定定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但你有办法,对吧?你知道某些我不知道的事,譬如有什么地方可以取得碧鲮绡。」
耿照无法说话,只能点头。
「那就赶快去。」
慕容交代他:「取得碧鲮绡后,别去找李蔓狂,立刻回来。」
「为……为什么?」
耿照有些错愕。
「倘若那名武功高绝的黑衣人始终监视着李蔓狂,你的碧鲮绡不过是方便他取走天佛血而已。你还不明白么?一直保护着天佛血、不使它落入阴谋家手中的非是李蔓狂,而是天佛血自身!」
慕容柔沉声道:「快找到碧鲮绡,最好连持有之人一并带来,你无法分身两处,唯一的方法就是将需要保护的人集中,以免中了调虎离山计。在你回来之前,我们只能赌一赌:阴谋家是比较想要天佛血,还是比较想要我的命?」
他赶到泊于码头边的映月舰,才知沐云色已不在船上,至于是何时离开的、是暂离还是不再回来,水月门下那些姑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显然沐云色之离舰,是刻意隐匿了行藏的,益发落实了耿照的揣想。
「典卫大人,」
方翠屏见他神色紧张,不理会一旁李锦屏频用手肘轻碰她,认真道:「要不我替你通报一声,与代掌门问一问?想来沐四公子若不回来,好歹也要同代掌门打声招呼的。要不……我帮你叫下红姊?」
看来她对那天在朱雀大宅当眼线、阻了他俩互诉心曲之事十分过意不去,一有机会便想补偿他,免得心里不好过。
李锦屏急了,眼皮子一动,温温婉婉笑道:「大人,代掌门吩咐了,在三乘论法大会之前,代掌门与二掌院都要斋戒净身,不见外客的。还请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方翠屏柳眉一挑,怪道:「差这点时间么?方才明明……哎呀你这死丫头片子!无端端的,踩我做甚?疼……疼死啦!」
李锦屏没理她,冲耿照一敛衽,袅袅娜娜地行了个礼,垂眸道:「婢子们告退啦。典卫大人请。」
拉着方翠屏退回甲板,命舵工收起浮桥。
耿照心念一动,大叫:「论法大会你们也去么?」
李锦屏笑笑没答腔,方翠屏边跳脚边道:「去呀,本门祖师乃比丘尼,也算佛门一脉。代掌门说做人不能忘本,三乘论法那是一定要去的。」
突然像小麻雀般往旁边一跳,指着李锦屏道:
「死丫头!你再踩我试试的,本小姐同你没完。」
李锦屏无奈微笑,满脸无辜。
耿照扬声叫道:「二位姊姊!烦请代转二掌院,明日三乘论法会上,我若迟未到场,请她为我照看将军!」
方翠屏眼睛一亮,笑道:「这忙我能帮!」
没等李锦屏反应过来,一溜烟地跑了。
离开泊港,耿照强抑下焦虑着急,返回朱雀航静静等待。绮鸳已吩咐下去,潜行都的探子眼下正搜着越浦的大街小巷,寻找目标的踪影。越浦是个巨大的商都,要在其中找三两个人,可比在旷野中搜寻流民困难得多,然而时间紧迫,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只能把人手全撒下去,尽可能地找寻。
沐云色的行踪掌控本身就有着致命的盲点。
他自入越浦以来,始终借住在映月舰上,即使偶尔离舰溜达,总是一两时辰内便回,而且次数着实不多。潜行都须掌握全城武林人士进出的情报,人力的负担原本就相当吃紧,再加上耿照坠江失踪的那两天还得抽调人手前往搜救,沐四公子既是耿照的知交好友,亦非监控的重点,便与水月众妹划作一个责任区分,没有特别监视他离舰期间的去处及举措。
如今想来,沐云色接到命令前来越浦,除了等待与师兄们会合,同时也负责安排接应事宜,连在明处的好友耿照,以及暗处监视的潜行都亦未察觉。奇宫门人皆负诡智,且办事的能为手腕非同凡响,由此可见一斑。
耿照在榻上盘膝调息,将「藏锋」横在膝上,等了一夜。
直到寅时已过、窗外天蒙蒙亮时,绮鸳才急急推门而入,低道:「找到了!」
耿照猛然睁开眼。
「是谁?在哪?」
「沐四公子,在城北一家小旅店。与一名黑衣男子说话,依外貌推断,应是你说的那位二师兄聂雨色。」
看来他们会合了。耿照浓眉一挑:「韩宫主跟另外一位姑娘呢?」
「没看到人。」
绮鸳面色有些凝重。「要等天大亮才能派人混进去翻查簿册。自慕容柔入驻越浦,城中形同宵禁,下半夜投宿极不寻常,一定会引起聂二、沐四的怀疑。」
「不妨,我自去一趟便了。另外一位有消息么?」
「没有。」——那就是准备动手了。
形势已迫在眉睫,府外早已备好快马,耿照提着藏锋刀跨上鞍,在城内街道放足狂奔。所幸越浦居民习于晏起,寅时刚过,路上少有行人,耿照纵马狂奔,远远见得那间旅店亮着灯火,店招都还未挂起,门外篷遮下仅一桌坐得有人,服色一黑一白,正是聂、沐二人。
耿照急急勒马,滚下鞍来。两人均是耳目灵便之辈,早已起身。
沐云色一见是他,面色丕变,急道:「耿兄……」
末了那个「弟」却说不出口,瞥了师兄一眼,额间冷汗涔涔。聂雨色一看他的模样,什么也不必问了,心里有底,冷哼:「一会儿找你算帐!」
双手负后,迳迎上前去。
「聂兄、沐兄!」
耿照急道:「韩宫主何在?小弟有急事求见。」
聂雨色懒惫一笑,哼道:「急什么?一会儿你要想不见都不成。」
拢于袖中的双手各握住一根算筹,还没来得及动作,忽听「铿」的一声清亮龙吟,一柄脱鞘长力已架上颈项,冷冽的刀锋还未触及肌膺,汗毛已根根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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