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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生所遇刀剑,从未有如此寒锐者。
耿照本无与他动手之意,只是碧火真气充盈欲裂,全身的气机感应便如一面绷紧至极的皮鼓,聂雨色一动杀念,迸出的一丝杀气撞在鼓面上,居然迸出惊天巨响。
感应杀意,耿照想也不想,「藏锋」应手而出,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对聂雨色刀剑相向;然而一与他眼神交会,耿照便知这刀出得没错,若慢得片刻,教聂雨色抢先发动奇门术数的玄妙神技,怕现在就是自己躺在地下了。
聂雨色平生只有他暗算人,还从未遭人暗算,耿照这刀不但快绝,而且不容一丝犹豫踌躇,否则决计不能抢在他前头,只能认为耿照一开始便是存心来找麻烦,然道:「不简单哪,典卫大人。你这副老实巴交的假面具,算是骗倒我了。聂某今日这个跟头栽得不小。」
耿照没时间与他多说,急道:「聂兄!韩宫主在哪?」
一旁沐云色完全被搞糊涂了,弄不懂要暗算人的二师兄,怎地一照面便被人给制住了,料想耿照不是无故上门寻衅行凶之人,连忙劝解:「耿兄弟!我师兄对你有些误会,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莫与他计较?」
耿照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长刀一架,转头喝道:「沐兄!韩宫主在哪里?」
眦目欲裂,狰拧的模样连沐云色都踌躇起来,暗忖:「莫非他想来个「先下手为强」,以免宫主讨回师父所遗?这……耿兄弟分明不是这种人啊!」
却听耿照吼道:「沐四公子!韩宫主有危险了,还请速速告之宫主下落,以免铸成大错!」
聂雨色叫道:「老四,别上当!」
已然来不及了,沐云色心念一动,目光射向后头一幢粉墙大院。耿照会过意来,想起他们在绿柳村时也是投宿民居,以掩人耳目,「铿!」
一声长刀入鞘,身形微晃,急向大院掠去!
聂雨色气急败坏,猱身追上前,一掌劈向耿照背心!几乎在同时,懊恼的沐云色也飞跃而来,急唤道:「耿兄弟留步!」
耿照冷不防转身,双掌轰出,聂、沐二人各接一掌,蓦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莫说抵挡,连扭身缩退也来不及,两人被轰得倒飞出去,齐齐呕血,落地时已在三丈开外,聂雨色登登登地连退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形,欲起时却不由得膝弯一软,单脚跪地;沐云色的修为毕竟不及师兄,退了几步仍停不住,一跤坐倒,抚胸勉强调息。
耿照心急之下没抓准劲道,低头瞧了瞧手掌,似乎不解怎会如此雄劲,抬头歉然道:「二位……得罪了!小弟不是有意的。」
提刀跃过墙头,箭一般劲射而出,沿着廊庑发足狂奔,不住挥动右臂,一路「砰、砰、砰」地拍开窗格,大喊:
「韩宫主、韩宫主!」
心头忽生感应,迳奔向廊底明间,隔空出掌,「砰!」
两扇门扉猛然弹开,房中一人坐在铺了绸巾的八角桌畔,生得英挺黝黑、身材颀长,此际却是披头散发,身上仅着一件雪白中单,脚上的厚底白靴亦是随意趿着,模样有些狼狈,正是奇宫之主韩雪色。
另一人持刀架在他颈上,一身斗蓬征尘满布,竟是风篁!
门扇轰开,镂花的锦榻月门内传来一声惊叫,耿照大步跨入,见那女郎阿妍缩在榻里,用锦被遮掩身子,兴许是太过害怕,一双小脚自被下露出犹自不觉,但见玉足纤纤,趾尖拢敛,十枚玉颗儿似的细圆趾甲泛着盈润珠光,虽未涂抹蔻丹,却是天生的粉樱色,可爱得直想教人轻咬一口。
她整个人缩在锦被里,被上露出两枚精致的锁骨,赤裸的肩膀线条圆润细腻,衬与修长的粉颈,恍若一场美丽的失足。其时天光微亮,许多人犹在睡梦之中,见韩雪色的模样,亦知风篁闯入时,两人兀自拥被缱绻,阿妍自不会戴着面纱,白着一张肤光致致、巴掌大小的瓜子脸,无助地望着情郎,眼底除了惊惧,还有掩不住的焦急关心。
这是耿照头一回看见她的真面目。
阿妍的眼睛、鼻子、嘴唇自然是极美的,但要说什么地方特别出色,却又说不上来,然而五官组合在一起,却是美丽无瑕,全然无可挑剔,即使在多识绝色的耿照眼里,她的容貌亦是世间少有,与明、横等稀世尤物相比不仅毫不逊色,若论气质高雅风华慑人,阿妍恐怕还在二姝之上。
耿照已知先前对她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两人在绿柳村的确不是初见。但脸蛋今儿却是头一回见得,不知为何仍有一股熟悉之感,她的五官轮廓似乎也在什么地方看过,有点像却又不是太相像。耿照略微一怔,顿时醒悟:「她们毕竟是姊妹,面孔五官有些近似,也是合情合理。」
韩、风二人一见是他来,面色俱都沉落,竟是不约而同。
韩雪色自不愿这样尴尬的场面多一人得见,而风篁怕的是耿照插手,所图又生变故,自嘲似的淡淡一笑,沉声道:「马贼、骆驼盗什么的我可杀得多了,今日方知做歹事被人撞破,居然是这般滋味。耿兄弟不愧是镇东将军手下的红人哪,这越浦城里的一举一动,全逃不过你的耳目。」
耿照听他直将自己当成了特务头子,亦不禁苦笑,摇头道:「风兄取笑了。我若真个是耳目灵通,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风篁一听,更确定他是来阻而非来帮的,淡道:「耿兄弟,我答应陪你上龙庭山之事,永不变卦,我是交定你这个朋友啦。但为了抑制邪物,也为我师兄,今日我非取那物事不可。」
冲榻里的阿妍一伸手:「对不住了,阿妍姑娘。请即交出,否则休怪我刀拿不稳,失手伤了韩宫主!」
韩雪色不顾利刃加颈,沉声低喝道:「阿妍,莫听他的!这厮投鼠忌器,才不敢妄动!」
风篁手中「寻真」微颤,畸零错落的铁胎边缘已在他颈上割出一道血痕,冷道:「韩宫主!若是逼急了,我是真会杀人的。你还是莫说话为好。」
阿妍见他流血,「呜」的一声掩口轻颤,眼眶中泪水不住打转,似是六神无主。
耿照急道:「风兄有话好说!请先把刀放下。小弟与风兄一般,也是来讨一样东西的。风兄若信得过我,此事权且交由我处理罢。」
风篁坚毅的嘴角紧抿着,平日玩世不恭的轻佻模样点滴不存,目光森冷,沈默地摇了摇头;刀柄微抬,韩雪色不由昂颈,面露痛苦之色。
「拿来!」
他目中迸出精光,声如焦雷暴绽。
榻上的阿妍身无武功,被吼声震得身子一晃,俏脸煞白。
耿照看得明白:以风篁的武功,大可点了韩雪色的穴道,自行取了物事离去,反正阿妍姑娘一点武功也不懂,完全阻止不了他。问题是阿妍的衣物全都解在榻上,只怕锦被底下娇躯裸裎,竟是一丝不挂;一幅纱裙兀自被她压在身下,从被缘漏出一小片,而葡萄青色的锦缎肚兜揉得绉了,就这么孤伶伶地被扔在榻尾,榻上的垫褥东一块西一块的湿濡水渍,可以想见交欢之时的激烈缠绵。
阿妍毕竟知道轻重,风篁闯入时她才从高潮的余韵中稍稍回神,身子兀自微微痉挛,咬着牙将「那物事」捏成一团,藏进被甬里,以免被贼人夺去。
谁知风篁是老江湖,余光一扫榻上狼籍,便知东西被她藏起来了。他出身师承俱是名门,向以侠客自居,今日上门夺物已是万般无奈,断不能欺负女子软弱,冒犯她的清白。
三人各有所忌,居然就这么僵持了半天。
耿照劝不下风篁,正自着急,背后脚步声又至,却是聂沐二少调息略复,匆忙赶来。「宫主!」
沐云色一跃而入,见宫主只着单衣,阿妍姑娘显是赤身露体,不禁大是尴尬。韩雪色面色更沉,喝道:「都出去!」
「这……」
沐云色犹豫不决,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二师兄。韩雪色益发恼怒,暴喝道:「出去!」
聂雨色面无表情,拽着师弟退出房门,手里头扣着两枚尖利算筹,脑中一霎间转过无数心思,从中筛捡着摆脱困境的良策。
关键是耿照。他若站在奇宫这一方,风篁便是彻底孤立;若然是来帮那姓风的,亦可以挟为人质,用来交换宫主……他凝着少年宽阔的背门,静静等他表态。
耿照定了定神,居然转向韩雪色。「韩兄,我想向你商借一样物事。此次关乎万民生死,倘若失救,东海将陷浩劫矣!届时,无论韩兄或阿妍姑娘亦不能幸,望兄切莫拒绝。」
韩雪色与风篁同感惊奇,没想到他要商借的物主居然不是阿妍。
风篁眉头紧蹙,弄不清他所图为何,几度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选择了沈默。
韩雪色淡道:「耿兄弟欲借何物?别说是为了拯救黎民,那怕只是你想看一看、随手把玩把玩,只要我拿得出来,没有不肯借的。」
耿照大喜,拱手道:「多谢韩兄!小弟要借的,乃是贵宫至宝,九曜皇衣!」
「什么?」
门外沐云色闻言失声,还待说话,却被聂雨色拉住。
韩雪色亦是一怔,片刻才摇头苦笑。「如果是这个,为兄便爱莫能助了。」
风篁一听耿照之言,便知他也是为镇住天佛血而来,只是不明白九曜皇衣跟佛血有甚关连,见韩雪色推得轻巧,冷笑道:「前头话说得忒满,一句「爱莫能助」便想随意打发,你当别人是傻瓜么?」
韩雪色哼的一声,摊开双臂,斜乜着拿刀架他脖颈的沧桑男子。
「风篁兄,你看我身上,像不像穿着九曜皇衣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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