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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雪色再一次发挥了易于常人的明断果决,在遇奖的瞬间,将爱侣推给了现场 最后一个可能有机会保护她的人,以及她腰间那条碧鲮绡。此一时机的拿捏判断甚 至出乎黑衣人意料,竟尔手到功成,间隙不容一发。
“好家伙。”
黑衣人眼带赞许,踢了伏地的奇宫之主一脚,朝倚墙支撑的耿照走去。耿照的左半身已由剧痛转为麻痹,但丝毫无助于出手御敌,他唯一能动的右 臂搂着阿妍姑娘,试图用身体遮护她,边拖着麻木不仁的左腿向后挪去。 绝望如影子般黏着他,自脚下拉出黑黝黝的一片,缓缓向下沉。 “你做什么?”
由背后传来的嗓音,嘶嘎里带着尖亢,是个才刚长出喉结、初初变声的少年。 黑衣人停下脚步。当然不是因为少年,而是少年身畔那名浪人装束、身后背着 一面大楯似的斗蓬男子。虽然素未谋面,但他一眼便认出此人是谁,正评估与他为 敌会否是此行最大的失误。 “……救人。”
浪人回答着少年,一边解下背后巨物的繋带,“铿!”
一声损在身前,底部陷 地足有三寸,可见其沉。浪人彷佛一点也不觉得重,双掌交叠,拄着那巨楯也似、 高至胸腹交界的庞然巨物,满面的柔软浓须里嵌着一抹从容笑意。 ^此人善战,更甚传闻。
'棘手!'黑衣人默默增列了 一条不战的理由,少年却不知他心中计较,又问浪人:“你怎么知道他们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行侠仗义,须有足够的智慧。情况紧急又无法分辨对错时,先救弱者,令其 无伤,再来论断公道。”
那人笑道:“不过这会儿用不上什么智慧,白日覆面、袭 击女子之人,肯定不是好东西。你且站旁些,不会耽搁很久。”
扯开繁结,粗布“唰” 的一声滑落。
那长及胸口、宽逾腰肢,无比沉重的巨物,竟非大楯,而是一把剑。超过两尺 的剑柄比杯口还粗,剑锷形如钟盘,比一面手盾还大,两侧伸出犄角般的斜长护手, 末端长度超过剑柄的一半,远看浑似隶体的“天”字。
镂空的剑鞘亦十分古朴,其上镶满龙眼大小的铜钉,恍若钟鼎古器。比成人大 腿还粗的剑身插在鞘里,霜亮冷冽的钢色映着铜色,衬与剑柄那两条吴钩戟枝般的 斜飞护手,像是个拉长倒写的“鼎”字,耿照蓦地想起一个人来。 ^如天如鼎,剑逾千钧! (如果是他……便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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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八折 凝宫镇脉,蚁聚蜗争
东海乌城山虎王祠岳家,世代传承着「八荒刀铭」的称号、虎费七神绝的惊世武艺,以及锋锐无匹的名刀「赤乌角」,至岳宸风这代大放异彩,锋名震动五道,为天下知。在南陵,有一 口与之相类的罕世宝剑,同样传承封号、武功与荣孀,名曰「鼎天钧」。
当代的「鼎天剑主」李寒阳不但是天下知名的剑客,更是南陵游侠的精神领袖。
「游侠」二字在疆域广衾、封国林立的南陵,非是任何人所能擅称,他们是南方神鸟族之中最尊贵的凤凰一族末裔,拥有等同于诸封国王室的高贵出身,毋须听命封国国主,拥有超然的地位。
千年以来,南陵游侠遵循着外人难窥全貌的古法与戒律,在被称为「诸凤殿」的古老殿堂集会、议事、进行传承。他们平时散居各地,周游天下,一旦封国间爆发不义之战,游侠便会聚集起来,组成一支奇兵,帮助弱者抵抗侵略。每次央土政榴的南侵战争里,也能看到南陵游侠率众抗暴的身影。
南陵游侠奉行的是一个「义」字,彰显于外,便是「持衡」。为了维持这样超然崇高的地位,一旦在诸凤殿起誓成为游侠,须遵守「不娶妻、不荫子、不封爵、不蓄财」的信条,终生清贫,行走于南陵大地之上。即使如此,游侠在南陵仍拥有极高的地位,各地设有专门供游侠食宿的驿馆;百姓若机会招待游侠一顿食宿,绝对是倾尽所有,视为毕生荣耀。但游侠如非必要,多半还是选择野营露宿,因此他们也往往是极为出色的猎手。
鼎天钧剑在天下剑榜《秋水名监》里的排行,甚至还在年轻时以「早慧」着称的杜妆怜之前,而李寒阳的剑术修为即使在历任「鼎天剑主」中,也被公认是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此刻黑衣人的犹豫便是最好的证明。
李寒阳本身够难缠的了,杀他更是弊多于利,不但将惹上诸凤殿、南陵诸国,最最棘手的还是凤翼山中行氏。
中行家之人虽负有守护「天下刀笔令」的重责大任,决计不能轻易离开凤翼山,然而以李寒阳与当代四平爵主的关系,他的死将引起轩然大波。届时,那柄当世无匹的「天下第二剑」一怒出山,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自现身以来趋避如鬼魅、制敌毋须二合的黑衣人,初次凝立不动,原本看不真切的朦胧身影像被定注了似的,宛如怙木,休说投气,连一丝活物的气息也无,重剑鼎天钧上所凝的杀气顿失标的。
李寒阳心中微凛:「这是……『凝功锁脉』!」
他平生剑之所向,只一人有这样的修为,能收敛周身杀气近于无,让高手对决时最重要的「气机感应」失去目标,那怕只有一霎,也足以左右胜负。「凝功锁脉」的效用亦是双向的,对己收敛深藏,对敌则能「锁」住对方的内息,但又与点穴、子午流等手法不同,更玄奥也更有效,动念即成。
「凝功锁脉」并非功诀,甚至不能说是手法,而是境界。与门派、武功无关,境界到了,便能自行领悟——那人是这样告诉他的。当日在凤翼山一别,晃眼又是十多年光景。
「我的剑术未必胜过你。」
他犹记得老宅的凤凰木下,沐着飘雨般的澄艳花瓣,那人坐在竹椅上,笑着如是说,刹那间忽生错置般的荒谬之感,仿佛一切都乱了套:从小该是他文文静静坐着读书,那人才是猴儿般爬天纵地的一个,一刻也闲不下来。
命运开了他俩一个大玩笑,恶劣的程度对彼此来说其实无分轩轾。
「……然而生死相搏,你却不能胜我。那怕仅有一步之差,这一步却能于顷刻间分出生死。遇到像我这样的对手,你千万打醒精神,能避则避;等跨过了这步,再回头找那浑球算帐不迟。」
李寒阳不由失笑,摇了摇头。「避得过,那便是无谓之争,自也无所谓算不算帐了。」
那人闻言大笑:「你是南陵游侠之首,忒也怕事,那怎么行?有谁肯跟着你混哪?」
「……你是把诸凤殿当成黑道帮会了么?」
他被逗得忍俊不住,回神才发现自己笑得孩子也似,居然有一瞬间没再想起肩上的责任负担,还有荣誉公义之类。「你怎么说也是堂堂四平爵府之主,平日说话也这么口无遮拦?」
「那倒不至于。」
那人蛮不在乎一耸肩,剑眉微挑,突然装出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需要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扮你也就是啦。你瞧,像是不像?」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放声笑起来,两张原本就一模一样的脸,除了各自经历的风霜留下不同的痕迹,就像对着镜子一样。
以古月的性子,一辈子被困在这样的地方,该有多寂寞!李寒阳忍不住想,胸口 一阵闷隳,似有些揪疼,唯恐对方有所感馊——他们小时候常这愫捉弄大人,只是随年纪增长,心意相通的异能似乎也渐渐消失——赶紧收歛心神,将话题转开:「能练到你这般境界,料想世上无多。总不会忒倒霉,偏教我遇上了罢?」
「他们说算上我,普天之下不过七人。」
那人正色道:「不过你也知道,江湖传闻,放屁居多。草莽间多有能人,我想至多也就十来个罢。」
李寒阳忍笑道:「你还真是半点儿也不谦虚啊,中行爵主。」
那人陪他笑了 一阵,才轻叩扶手道:「我遇过一个。黑衣夜行,接连放倒了老十五和老廿七,不过就眨眼功夫。要不是那晚我还未就寝,铁令只怕要失守。」
他口里的「老十五」、「老廿七」,都是族内位列三品的好手。中行家的剑法武功以「品」区分高低,九品起算,至高一品,三品以上便有接受外人挑战、为府主守护「天下刀笔令」的资格,可说是凤翼山四平爵府的中坚;便是李寒阳,要打败那两人少说也应在三十合开外,怎么也不能于眨眼间得手。
李寒阳脸色微变。
当年颁布令牌的金貔王朝,早已消失于历史舞台,三百乡申来,「天下力罾令」俨然成为一种精神象征。上山讨令之人或为扬名立万,或为中行氏这「天下第二剑」的响亮名头,真个想拿了令牌召开武林大会、号令天下门派的,一千人里都未必有一个,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偷一块已失实效的铁令,就像拿了过期的灯谜谜底,若不能光明正大压过四平爵府这块匾,一切都毫无意义。
偏生有人黑夜阗山,试图无声无息窃走令牌。
他隐约嗅到阴谋奸宄的气味,却无法进一步廓清。从小到大,脑筋动得飞快、满肚子鬼灵主意的,从来就不是他。
「会是谁……」
话才出口,李寒阳心头似有感应,垂眸正迎着那人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会过意来。虽然他们再无法传递彼此的心绪,清晰得像是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交谈,但他仍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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