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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去抚男童的发顶。男童侧首避过,小脸上阴晴不定,不知正转着什么心思。
他说得洋洋得意,现场却是一片静默。片刻独孤天威才摇头嗤笑:“教你想出 这么阴损的法子,这天眞是没眼了。”
蒲宝乐不可支,显是把这话当成赞美。忽听 一把清脆的喉音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儿?”
却是沈素云。
众人被她动听的语声吸引,纷纷转头。蒲宝性好渔色,早听说鎭东将军夫人容 颜倾世、丽冠群芳,人称“三川第一美人”丝毫不觉唐突,乐得与她隔空攀谈:“他 姓虔,至于名字嘛……喂,你叫什么名儿?本将军日理万机,记不了细琐小事。”
男童嘴角紧抿,面色阴沈,竟来个相应不理。
沈素云怜他年幼失怙,不幸撞在蒲宝手里,被当作挟制他人的工具;换作旁人, 或可利用丈夫的权势,将孩子抢救过来,但蒲宝与慕容柔同属天下四鎭,官衔无分 轩轾,此法恐不可行。她对官场纵无涉猎,也看出蒲宝不与相公相善,只得打消念头,褪下腕上的金丝镯子,交给身畔的红衣少妇:“耿夫人,我想送给那孩子一点小玩意儿,权作见面礼。有劳妳啦。”
“是。”
少妇袅娜而起,众人双目一亮,随即扼腕:这么个雪肤花颜的绝色丽人,方才 居然全没留意!鎭东将军夫人固然高雅俏丽,然身子纤细,不及少妇玲珑浮凸,腴 润可人。这可是天生的尤物啊!
少妇莲步轻挪,径朝镇南将军的位子走去,所经处众人无不自动分开,让出道 路来,个个摒息訾目,呼吸声渐转粗浓,不时传出“骨碌”的呑涎声响,明明场面 甚是滑稽,却无人发笑。
她来到男童身前,拢裙侧蹲下来,丰润的雪股曲线绷紧了滑亮的缎裙,将金丝 镯子套在他小小的腕间,柔声笑道:“这是将军夫人送你的见面礼,你好好收着。”
男童嗅着她温温香香的吐息,小脸红得像软熟的柿子一样,扭捏道:“我不要。这 是姑娘家戴的,我又不是姑娘。”
少妇笑起来,将金丝掐小了些,以防从他腕上脱落。“这是将军夫人的好意,拒绝别人的好意,人家会难过的。你也不想将军夫人难过,是不?”
男童瞥了沈素云一眼,见她美貌温柔,关怀之意溢于言表,胸中涌现一股莫名酸楚,咬牙忍住, 沉默地点点头。
“既然这样,你便收下,好生保管。”
少妇替他整了整衣襟束带,理顺鬌丝, 笑道:“你好乖啊。叫什么名儿,告诉姊姊可好?我替你向夫人说去,夫人必定欢 喜得紧。”
“我叫无咎。”
这名艳丽婀娜的红衣少妇,自然是符赤锦了。沈素云爱她陪伴,三乘论法这么 重要的场合亦不忘携她同行,慕容柔不忍拂逆妻子,便即应允。符赤锦可不是独个 儿来的,弦子照例换上男装,扮成穿云直卫士,混在二十名随从中一并上山,贴身 保护将军,自也是耿照的安排。
符赤锦抚着男童白嫩的面颊,瞇眼笑道:“无咎眞是乖孩子。是了 ,你那个仇 人叫什么名字?”
无咎尙未回答,一旁始终色瞇瞇地盯着她胸口的蒲宝面色微沉,嘿两声:“这也是将军夫人要问的么?”
状似言笑,眸中殊无笑意。
符赤锦一凛,忙垂首起身道:“小女子不懂规矩,一时好奇才随口问的。将军 勿恼。”
慕容柔扬声道:“耿夫人请回。南陵道的闲事,与东海道无关,莫犯在本 鎭手里,是谁都无所谓。”
蒲宝干笑两声,遂不再言语。
蓦地山门外一阵騒动,礼宾官高颂:“南陵孤竹国伏象公主-到!”
一群身 披金缕、腰挂金刀的精壮汉子拥着一名高挑女郎进场。南陵富产金银,风俗却尙以 白银为饰,黄金多轮往北方,换取绸缎、瓷器等奢侈品;蒲宝鎭守南陵,连软轿都 以银箔贴饰,以融入当地民情。
这支以黄金妆点的队伍走在南陵使节团的前缘,分外惹眼,然而衬与女郎特殊 的发色,谁都不得不承认:唯有耀眼的眞金,方能与那头火焰般的红发匹配;对比 之下,白银的色泽太过柔和,完全无法抵挡那头炫目的炽烈红发!
“这位是……”
沈素云没见过那样的发色,忍不住睁大美眸。她生于巨富之门, 见识较常女广泛,西山毛族的商人她从小到大不知见过几回,他们的须发都带有一 种泛黑的铜红色泽,即使在阳光之下,都不是这种如火焰般张牙舞爪的金红色。这决计不是毛族的特征。
“孤竹国主早逝,国中由大臣摄政。这位伏象公主是先国主的独生女儿,据说 她精于骑射,颇为知书,甚得百姓爱戴,由她即位登基、重掌大统的呼声很高。”
慕容柔随口解释。
那伏象公主果不负其名,雪肌比最上等的乳脂象牙还要白皙,沈素云平生从未 见过,甚至想都没想过会有那样酥白耀眼的肌色,加上她鼻梁高挺,五官深邃,身 量丝毫不逊于随行的金缕卫士 ,当眞是美貌、英武兼而有之,不禁心折,满怀憧憬 道:“南陵之人眞是特别,居然能有女主。我若生为孤竹国的子民,也想要有这样 的女王!”
“没这么容易。”
慕容柔淡然道:“释阳、孤竹两国历来通婚,已有数代,两 家血脉相近,王位正统的问题已逐渐浮现。伏象公主可能是孤竹国主,也可能是绎 阳王后,端看谁先找到那样信物。”
沈素云愕然道:“信物?”
“嗯,若绎阳先行寻获,便可要求孤竹国履行婚约,将伏象公主嫁往释阳;如此孤竹余脉未必亲过释阳国主与公主的子息,日后孤竹一国,岂非晖阳国主的囊中 物?反之,信物若扣在孤竹国手里,伏象公主非但不用嫁,还能顺利登基,不管招 谁为王夫,子息的血脉都较蟫阳浓厚,则国土、宗庙无虞矣。”
沈素云心思机敏,略微一想,登时明白其中关窍,叹道:“娶妻嫁郎,也有这 么多算计么?”
触动心弦,眼角不敢多看夫婿神情;勉强一笑,赶紧转移话题。“眞 希望那信物最后是落在公主手里,要不永远找不着也好。”
“失于战乱,已不好找了。伏象公主便是以此为由,迄今仍拒蟫阳催婚。”
“那是什么样的信物?”
“是把宝刀。”
慕容柔道:“刀名唤作‘神术’。”
符赤锦闻言一震,耿照对她说过的那些事突然自己兜串了起来,爱郎口中那位 红发女郎与眼前红发雪肤、金缕玉带的伏象公主形象一霎重迭,再也清晰不过。 一是她! (原来,她便是南陵孤竹国的伏象公主!〉耿照一行六人出了小院,夺路而逃。
阿妍姑娘身无武功,由韩雪色扶持,偏偏他的内力又几近于无,纵使腿长步阔, 却比不上施展轻功冲刺;风篁内腑新创,一条胳膊勾着耿照,半拖半跑,状况也极 不妙。相较之下,聂、沐二少因一时大意,被耿照打得吐血,毕竟伤势较轻,沐云 色还能帮着搀扶风篁,由聂雨色负责断后。 耿照的目标,是越浦北门的卫所。
那里驻扎了超过五百人的城门戍卫,就算不敌黑衣人神出鬼没,北门外还有 三十名巡检营铁骑等待接应一这是为防止风篁与奇宫门人的冲突扩大,或任一方 抢了碧鲮绡就跑才预作的安排,此际居然派上用场。巡检营的弟兄出自谷城大营的 铁骑军精锐,不比寻常兵丁衙役,一什一伍并辔冲锋,连耿照自己都没把握全身而 退;指挥得宜,应能制服黑衣怪客。
按目前的脚程估算,徒步抵达北门最少需要一刻钟,这令耿照无论如何都轻松不起来。
黑衣人下在他脉中的禁制虽被强行冲破,但原本就已不稳定、如沸水炸锅般的 澎湃内息,眼下更是汹涌难制。耿照在奔跑间,不时觉得视界里血红一片,胸口闷 胀欲裂,颅中嗡嗡异响竟无止时,彷佛有什么东西在下一瞬间便要破体而出,光是 要维持清醒已是不易。 但他现在不能倒下。
身为六人中唯一尙称完整的战力,他必须在最坏的时刻挺身而出,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来得如此飞快。
“不好!”
队伍最末的聂雨色回头一瞥,蓦地脚下踉跄,几乎栽倒,沐云色赶 紧搀扶,蹙眉道:“怎么了,二师兄?”
聂雨色抹去嘴角鲜血,冷道:“妈的,阵 全破了……这厮好厉害!”
忽尔回神,急急推着小师弟,咬牙拔腿:“走……快走! 他来了……快、快、快!”
急促的迭声由一个冷静的人口里迸出,听来倍觉惊心。六人沿着一面白墙向前 狂奔,却彷沸不见尽头,耿照心头掠过一抹异悚,回头时不及出声,聂、沐二人无声倒地,随即半身一沉,风篁便已不动;他连擎住“藏锋觯”的念头都未生出。来入已和他对了一掌,藉势掠向前方!
掌力比预期更轻。或许是因为他体内奔腾的内力……思绪未停,雷连般的激痛 掠过耿照的左半边身躯,彷佛同时被几枚小指粗细的锋锐钢钉贯穿身体,痛得他眼前一白,兀自维持右掌接敌的姿势,左膝脱力砸落地面。 黑衣人攻搫的标的,从来就不是他击出的右掌。
耿照彷佛连左眼视物的机能都被剥夺,映入右眼的影像毫无距离感,倒地的韩 雪色与黑衣人的身形平平相叠,几乎分不出远近,只有阿妍姑娘被惊怖所攫的惨白 娇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一团温软喷香之物撞入怀里,他才本能回臂,堪 堪接住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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