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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澜衣故作不在意的道:“小青姐姐,澜衣说的什么话,你我心底自然明白,又何必这般明知故问?”
小青木讷的面色终于一沉,咬牙切齿的道:“顾姑娘,小青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顾澜衣也不恼,笑道:“澜衣不管小青姐姐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今儿小青姐姐来了,澜衣只想说一句,澜衣为何落得这个地步,小青姐姐从中做了什么手段,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的罢。”
小青面色“唰”的白了白,道:“顾姑娘,我小青虽然那日打了你一耳光,你恨我也是应当……但还请你高抬贵手,莫要这般污蔑我。”
顾澜衣凝她半晌,也不说话,突地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走到旁边的一颗柳树下面,找了把铁锹,一边挖着土,一边漫不经心的叙述:“小青姐姐,其实我也明白,那些事并非你一手促成……落得如此田地,澜衣亦从没有恨过你。只是今日瞧着小青姐姐来,澜衣便知自己入宫之期已经不远了,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相比澜衣以后定是闷得慌……呵!澜衣最近方听说了一个故事,有趣得紧,拿与姐姐分享可好?”
小青冷冷的的看她挖土,听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且话语间前后矛盾似颠三倒四,一时不知何面前这人究竟作何心思?只得铁青着面色,不做任何言语。
顾澜衣亦浑不在意,笑了笑,继续道:“前儿有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澜衣当时很好奇,打开一看,那信笺上的内容果然没令我失望。”她回过头扫了一眼小青,道:“小青姐姐可知那信上说了些什么?”
小青唇间泛过一丝青莲的灰色,冰冷的问:“信上说了什么?”
“二十年前,有一个陪嫁丫鬟,喜欢上了自己的小姐的丈夫,然后设计与自己的少爷行了风月之事,却不料那一夜的事情,机缘巧合之下被自家的小姐看得清清透透。第二日,东窗事发,小姐怜她跟着自己多年,亦不忍将她打死,便将她赶出了府。殊不知不久丫鬟发觉自己怀上了那少爷的孩子……生下孩子后,丫鬟本欲重新带着孩子回到府上,却是在路途中生了一场重病死了,那孩子最终被一个唱戏的班子捡了去。”
顾澜衣依旧不紧不慢的说话,慢慢的从土里刨出一个酒坛,漫不经心的放在桌上, “十八年后,那孩子生得伶俐,亦成了戏班子里有名的名角,辗转回到了自己娘亲的故乡……呵!其实,即便是回到故地,只要不知过去的事情不就好了!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一次戏台唱戏,那孩子被戏班子不敢得罪的人看上,委了身去,强忍着那人在床上的百般折磨,本以为待戏班子辗转它乡的时候可以结束这场羞辱,却不料变种生变,那人身患先疾,一次床第之事因兴奋过度猝死,那孩子自然被打入了牢狱……后,被人救出。”顾澜衣凝着小青一分一分惨白的颜色,低低的道:“那个被人救出的孩子,叫小青。救他的那个人,便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赵清。”
一句话脱口,小青“唰”的一下面如死灰,顾澜衣深邃的瞳仁盯着她,问:“小青,我不知道你是从何处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我问你一句,赵清知道你是他妹妹么?”
“他怎么可能知道!像他那种人知道了容得了我么?他不过是看我可怜一时兴起将我救了出来!”小青颤抖着身子,突地“哈”的一声笑,道:“何小姐顾小姐,你今天就只是为了在小青面前说这些早就被烂死在土里的事情么?”
顾澜衣突地勾起一个冰冷的笑意,道:“小青姑娘引我去找桃士仁,不就是想听这些烂死在土里的故事么!”
小青眼波一震,突地又安静下来,勾唇,道:“你又知道?”
顾澜衣道:“我原本并不知晓,我只是一时奇怪,赵清绝非那种被欲望左右的人,怎会一见我,便毫不顾及的与澜衣做那等事……而当我发觉她喜欢皇坼之时,便越发觉得奇怪……后来我发觉赵清身上有种香味,极清极淡,而据我后来知,赵清浑身上下从来不带香囊,衣服亦从不熏香,所以我便一直在调查那股味道……直到几天前我知道了你的身世……”说道这里,顾澜衣冷冷一闪看着小青,疾言厉色的道:“小青姐姐,世界上哪有那般凑巧的事情,头一夜我被人□,当夜便有人在我房间的书桌上的书里正好卡着桃士人的消息?只是思来想去,澜衣没有想到,既然你已被赵清所救,为何还要这般算计他?这般害我?!”
小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讥讽的道:“被救?哈!顾姑娘,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浑身是血的抱着他的腿求他救我,头撞地看着磕出的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然而他却是一脸冷漠的眼光瞧着的时候是什么滋味!你可知道我被梁文义那老头仍在床上,被他用鞭子用各种的器具百般折辱却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是什么滋味!你可知道我辗转卖艺,夜夜跟着戏班子,因为练不好一个马腿而穿着里衣被罚站在冰天雪地里忍受着冻行饥饿又是什么滋味!你可知……”
“你既然知道被人欺凌受尽屈辱的滋味不好受,为何还要脱一个无辜的人下水呢?”顾澜衣突地一脸怜悯而冷漠的盯着小青,像看死人一般,对小青道:“既然你知道被人折辱欺凌的滋味不好受,为何还要拖无辜的人下水。”
小青猛地一震,泪水转瞬流了下来,身躯如风中之烛,黑得如死寂一般的眸子转瞬越发空洞的盯着顾澜衣,颤颤的道:“我不服,为什么都是人!为什么我身上同样有他赵普的血,为什么他赵清是高高在上,而我却不得不看人脸色行事,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受这样的苦……”说着小青猛地一挥袖大笑起来:“哈哈哈,顾姑娘,实话告诉你,你爹传给石守信的那信笺是我和梁文义那老头儿在床上的时候从他身上偷的,也是我小青引诱赵清去见桃士仁……我只是没想到你这般快便查出了我的身世!呵!既然我毁你如此,我就不打算活着回去,你恨我就恨罢,我小青反正不过一个低贱的丫鬟戏子,生无何趣,死无何欢,就算是赔了你这条命又有何妨!”
“啪”的一个耳光,小青被顾澜衣当场煽得侧过脸去,一丝狠毒的目光闪过,凌厉的盯着顾澜衣一脸平静的面容。
“你就这么点能耐么?”顾澜衣眉头一蹙,狠狠的笑道:“小青,你做这么多事情,原来就只想拉我一人下地狱然后一死了之么!呵!原来你小青也不过如此!倒是我顾澜衣何其无辜!竟是硬生生的成了他人的棋下亡魂了!”
小青一呆,旋而冷笑起来道:“顾姑娘,你要如何?”
“小青姐姐,明明是你意欲如何?到了这个时候,为何问澜衣想要如何呢?” 顾澜衣似颇有意味的凝着小青,眉毛一挑,道:“说罢!小青姐姐,澜衣想听你原本的打算。”
“打算?呵!我哪有什么打算?不过赌你们鹬蚌相斗罢了!”听顾澜衣说话,小青忽而镇定了下来,冷冷的笑道:“我赌当今天下拥有‘妙手观音’之称的顾姑娘,定不是一般庸脂俗粉,若以你与赵清两人斗得两败俱伤,我在一边看着,可谓是精彩至极!呵!只是不想顾姑娘你果然是太聪明了,居然会查到我小青的身上来,是我小青自己思虑不周,一个疏忽,倒是把自己算进去了!”
顾澜衣似怜悯又是可怜的表情凝了小青一眼,旋而勾唇一笑,叹道:“嫉妒,果然能让人变得丑陋!”
“是,我嫉妒!”小青恶狠狠的盯着顾澜衣笑:“难道你们一生下来就该高高在上被人捧在手心,我生下来就活该下贱!哈哈,我就是要看着他人与我自己受到同样的苦才能心安啊……顾姑娘,如今你落得这般田地,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活该被我利用!呵!你如今知道了真相,还不恨我么?”
顾澜衣冰冷的目光凋落在小青身上,许久不发一言,小青无端被她盯得心头一跳,不自觉的捂住自己的胸口,惊惶的道:“你……你这是什么表情,你!”
“我……不恨。”顾澜衣毫无温度的目光看着几近癫狂的小青终是有些惊惶起来,轻咬嘴唇,将唇瓣咬成了青莲的灰色,末了勾起一个冰冷而似飘渺的笑意,道:“小青姐姐,你赌赢了。”
“什,什么意思?”小青随着她的动作看去,只见顾澜衣指尖一动,揭开酒封,陈年酒酿馥郁芳香的味道顿时扑鼻而来。
“你赌赢了。”顾澜衣不看小青,指尖慢慢的摸着酒坛的边沿,喃喃自语:“昔日地藏王菩萨发大愿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却不知,身在无间之人,心如枯槁,沧海荒漠,本已无可渡之物,他又如何度尽众生呢?真是可笑!”
“什么意思?”小青盯着顾澜衣飘飘渺渺的笑意,惊惶再问。
顾澜衣忽而笑得淡雅起来,对上小青的眼眸,和颜悦色的道:“小青姐姐,我们这儿的风俗,女子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就会在土里埋上一坛上等好酒,待女儿出嫁之时才揭开,与众人同乐……如今的顾澜衣已是花残柳败之身,想必是用不着这酒了的罢。既然如此,到不若请姐姐尝一尝这女儿红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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