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小说:金陵春梦作者:唐人字数:3546更新时间 : 2017-07-30 11: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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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割鸦片不同于收割稻谷,它必须在极短极短的时期中完成,一来是怕“抢山”,二来割鸦片有如割桐油,一刀下去,乳汁就流了出来,苟不立刻煎熬,便要很快变色变质,那就卖不成好价钱了。因此川、康一带“收山”时,人们连吃饭、拉屎的工夫都没有,特许进山贩卖食物的小贩负责喂饭,把面食夹肉块一小块一小块往“烟农”嘴里塞去,“烟农”通常是连正眼都不瞧一下的,吃饱了也不会钞,只要把刀子刮一些鸦片,放在小贩篮中的洋铁罐里,便算是代价了。
  鸦片“收割”的场面庞大而紧张,“烟农”们为了怕蓝衣社抢山,事先必须请人帮忙“守山”(警戒和战斗)。那时光三山五岳好汉闻风而至,问题在这里了,“守山部队”的武器是从哪里来的?
  由于连年军阀内哄,落在民间的武器不少,但大都陈旧,性能极差。黑社会中人同烟农们便找到了一个“军火供应厂”:国民党正规军。以民国三十三年秋季,胡宗南部队第一军自陕西进入川北后一次卖掉的崭新武器为例,就有重机枪两挺、轻机枪五挺、步枪三十支、子弹三十箱、手榴弹六十颗之多,外加奉送照明弹一颗。
  第一军是蒋介石的嫡系,是甲种装备的部队,它的任务是“看”住延安,不必抗战,因此它的新武器几乎没有动用过。川北某地的“舵把子”(黑社会首领)买到这批武器后武装了他的“守山部队”予蓝衣社的“抢山部队”以惨重的打击。抢鸦片是不能等待援兵的,更无法卷“土”重来,前文表过,收割鸦片是必须在极其短促的时间内完成,蓝衣社这一次既未得手,又遭损失,大为震怒。调查结果,对方的武器原来得之于“甲种师”,演出了自己的子弹打进了自己人心脏的悲剧,但也无可如何,只得不了了之。
  还有一个例子:抗战时期某年,蓝衣社员汪一能出任松播县长,当他离开广元县府到达松播的时候,什么事也懒得管,把全副精力去调查烟田,明查暗访,掌握了很多资料,待“收山”时间到达之日,这位县太爷便率领凡能调动的警察、便衣、别动队之类一个团之众,一马当先,志在必得。松播烟田更为荒僻,汪一能心中有数,所以他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够,但出兵之日,地方士绅前来劝驾道:“汪县长,千万试不得,这种事情我们见得多了,还是不要大动干戈的好。”
  汪一能一听心里高兴,他知道这些士绅们同烟田老板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如今士绅们来劝他,一定是受了对方的委托。那是不是对方的守山实力太差,不敢交锋之故呢?士绅们见他沉吟,便轻轻地跟他说道,“反正是为了鸦片,汪县长有什么条件,大家可以谈谈。”汪一能一听更高兴,心想如果半途而废,了不起拿到一笔巨款,但如果抢山呢?这收获又大不相同了,于是板着面孔说了些“礼义廉耻、领袖禁毒”的官话,一团人浩浩荡荡入山去了。
  汪一能的“剿毒”行列蜿蜒于松潘附近丛山峻岭间,为了向一个大目标突袭,他们绕道而行,真是做到了鸡犬不惊。直到傍晚,目的地已在望,这一团人平时舒服惯了,经这一天跋涉,大家累得筋疲力尽,汪一能正在打算分兵包围的当儿,突地山上锣声大鸣,满山遍野一片杀声。
  正是:当年老蒋执政时,“鸦片战争”无休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格杀打捕 毛发俱竖话戴笠 吃喝嫖赌 唏嘘叹息看特务
  话说“剿毒部队”手足无措,汪一能究竟是半路出家,并非真的能带兵用兵。对方居高临下,自己完全暴露,仓猝应战,除了挨打,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这么着不到一顿饭功夫,一团人已经损失大半,只听见山上在叫:“别放汪一能这狗入的跑了!”
  “捉住汪一能,把他的心肝煮碗醒酒汤!”
  汪一能吓得屁滚尿流,进既不得,退又不能,躲在岩石背后失了主意。残余人马听说对方仅仅是想捉汪一能一人,于是非逃即降,纷纷作鸟兽散。汪一能的结果当然是可以想象的:当夜,他的心肺肝脏已经在大锅里熬成一镬汤。
  蓝衣社若干中下级人员为了邀功发财,的确已经为他们的团体付出了生命,但十三太保和“禁烟总监”,那是坐享其成,无惊无险。闲话少叙,言归正传。制毒筹款是蓝衣社主要工作之一,其二,该算是组训工作了。
  组训工作就是各种“训练团”及部队中的政治训练,其目的有二:一、灌输法西斯思想,加强盲从教育;二、监视并侦察受训人员。
  他们在“训练团”中常发动对国民党政府的批评,由蓝衣社分子首先发言,把一些官吏痛骂一顿,以引起他人说出心中不满的话,据此而判定谁是“不稳分子”,再加上种种帽子。这一项工作当时主要由贺衷寒、邓文仪两人负责。贺衷寒在抗战以前任军委会政训处长两年多,还兼任“中央新闻检查所所长”一年多(在贺之前该职由国民党中宣部叶楚伧兼任)。
  贺衷寒读过很多社会科学和马克思主义的书籍,当然这是很明显的,他读书目的并不是为了研究什么问题,而是从一字一句中去找“漏洞”,绝不估计到具体的时间和空间条件,以充实他的反共理论。凡是在这一段时期中做过新闻记者,而且还出席过贺衷寒招待会的,大概都还记得,贫衷寒一开口就要骂新闻记者没有“国家观念”,因此在新闻记者等人眼中,他是个极端狂妄的人。抗战后他曾任政治部的厅长及第一战区的政治部主任。
  邓文仪曾任“国防部新闻局长”,当时蒋介石军队中的政训机构都改变名称叫做“新闻处”或“新闻室”,“新闻”两字的意义就可想见。邓文仪曾干过情报,这一部分工作被戴笠并吞了。在这同时,邓文仪还是蓝衣社文化工作的主持者,有一个叫做“中国文化建设学会”的团体办了几十个刊物,在民国二十一、二十二年间,每月的经费达二十万元之多。后来邓文仪曾经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筋斗,不但把每个月二十万的经费丢掉,而且几罹杀身之祸。
  当时发生了火烧飞机场案件,损失甚大,蒋介石大为恼怒,便派邓文仪前往调查。邓文仪找到航空署长徐培根,还没话入正题,徐培根把他拉到办公室里,锁上门,从保险柜中拿出一大叠现钞,一支手枪。徐培根对邓文仪说:“你也不用调查了,这件事,是我搞的。飞机场失火的确是我故意纵火的。我还跟你说实话,我挪用公款去做交易所,本想赚一些钱,你明白,我们的领袖以前也是在交易所混惯的,不料我没有他运气好,一次一次亏本,累积到如今,已经快到三百万元了!我无法弥补,只好放火,把挪用的款子作汽油、飞机零件、机场设施等报销。造假报梢的钱,除了送在交易所和给我用去以外,只剩下这八万块。”徐培根拍拍手枪:“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你收下这八万元代我弥补过去;另一条是你不收这八万元,我就一枪打死你,然后开枪自杀。你如据实报告,我就有性命危险,同是一死,不如请你陪一陪,做鬼也热闹些,老邓,你考虑考虑。”
  邓文仪经徐培根一耍流氓手段,一时也没有主意,结果在钱与命之间选择了一条既要钱又要命的路,他收下了这八万元,第二天便向蒋介石报告道:“飞机场失火的原因已经查明,乃是因为飞机场汽油太多,储藏不密,天热蒸发而起火。”
  蒋介石当时信以为真,但他同时已另外派人去作侧面调查。这个人并未捞到油水,回来便据实相报,蒋介石一气要枪毙徐、邓二人,但给其他“十三太保”劝住了。蒋介石说枪毙他们的原因倒不是为了营私舞弊,而是欺我瞒我,这口气是不能忍受的。“十三太保”费了好多唇舌,这才留下了徐、邓二人的两条性命。事后徐培根撤职,在南昌关了一年左右。而邓文仪也一度失宠,不仅原来已预定的南昌市长没有到手,而且每月二十万元的文化事业经费也取消了。他那个“文化建设学会”就为一CC的“文化建设协会”所代替。
  “文化建设协会”的实际主持者为抗战时投敌出任汪记中央大学伪校长的樊仲云,主要的“理论家”为托洛茨基分子叶青。叶青在CC系统下虽十分卖力,但并不得意,抗战前后转入蓝衣社后始被胡宗南优待,国民党六全大会时以反共有功被提拔为中委。如今在台湾惨烈的派系挤轧下,已经失去了他的“黄金时代”。
  邓文仪跌了这一个筋斗,一直到抗战以后才慢慢地抬起头来。但目前挤在合湾这个小岛上,他的“组训大才”已经无用武之地了。“
  除了组训与筹款之外,蓝衣社四个重要的工作中,尚有调查(情报)与行动(监视、禁锢、暗杀)两项,而这两项是蓝衣社的主要工作。
  情报工作与行动分不开,蓝衣社的”全盛时期“中大都由戴笠负责。戴笠本是黄埔三期的学生,因为有一次校方派他到上海采购物品时用光了身上的公款被开除,后来不知怎的又在军校六期毕了业。戴笠好色,而且”好“得厉害,讲出来十分难听,几乎令人不能相信。
  ”戴老板“在黄埔学生中班次较低,资望较浅,但实权则最大。蒋介石所以对他特别信任,一来他是浙江人,二来当江西”剿共“时戴笠已经干开’特种工作”,独来独往,效忠蒋介石不在“铲共义勇队”康泽之下。因此在抗战之初,戴笠的军衔不过是上校,但他都下却有很多少将,还有经过他保荐而做民政厅长的,气焰之盛,也可想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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