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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鼎文先到南京实在是个好计策,蒋百里先生真会出好主意。外面的人知道我同蒋鼎文先生相处不好,感情最坏,现在连他都可以离陕返京,说明了西安事变绝对不是为了私人!”张学良喝了口水:“委员长知道,自从那天晚上开始,您同我们完全一致,在毫无办法地盼望南京有人来解决保证问题,奈何事实是这样!所以您说要先回去无论如何使不得!因为不但您回去以后是否会继续内战不能担保!即使汉卿本人的安全问题也难担保!委员长不知道弟兄们的心情,他们要动手,给我们好不容易说服了,如今再在毫无保障的情形下把您先送回去,”张学良苦笑:“那汉卿不但对不住十几万弟兄,而且对不起三千万老乡!弟兄们把我宰了吃了还解不了恨,可是即使我给他们宰了吃了还不能表示歉意于万一,这样做千万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蒋介石仍是不发言,朔风中偶或传过来口令声、梆子声,西安古城的寒夜非常宁静。屋子里火盆上的水壶在吱吱地响,吃过点心,周恩来起立道:“时间不早了,蒋铭三先生明天回南京,委员长还要同他谈话,我们告辞了。”
蒋介石正要慢吞吞地立起来,周恩来一把按住道:“您坐,您腰部还没复原,不必客气。”说罢一行五人鱼贯而出。蒋介石接着立了起来,慢慢地踱到窗边,撑着腰,望着周恩来一行背影出神。“共产党!”他叹了口气;“这三个人就是党报上宣传的’赤匪‘。党报上说他们眼如铜铃口如血盆,吃小孩子不吐骨头,可是他们安详地坐在我对面,说话是这样有条有理,眼光是如此远大锐利。”蒋介石打了个寒噤:“人才呵!人才怎么在共产党里?周恩来、叶剑英的风度见识,远在南京几个部长之上,秦博古犹如一个大学教授。”蒋介石咬咬牙:“如果真的同他们握手言欢,那在和平的环境里,共产党的发展更快!对于我的威胁更大!”他握紧拳头一挥,几乎把掌中的窗帘扯了下来,连忙退回床上,双手抱头,细细思量道:“目前,反正已经答应他们停止内战,进行抗日,犯不着再闹破裂,回到南京以后,”蒋介石脸上掠过一丝狞笑:“那时候再看谁闹得过谁吧!”
想起南京,宋美龄信上“戏中有戏”四个字又涌上心头。蒋介石不安地躺下身子,一会儿又摸索着爬了起来,叹道:“出卖我的人不在这里,而在南京!张学良、杨虎城是直接发动的,但他们没有杀我,周、叶、秦兰人是共产党的代表,十年来剿来剿去还是没办法抓到的死对头代表,但他们不但不杀我,反而要张、杨严防部下动手。……”蒋介石凄然下泪:“万一真的打起来,日本人独占中国成与不成我管不着了,但我命休矣!”蒋介石越想越伤心,突地有一个影子渐渐移近,不由大惊,猛一抬头,却见来者是蒋鼎文。蒋介石只说了“铭三”二字,已经泣不成声,蒋鼎文也硬咽着伏在他床边问道:“身体还好么?”
蒋介石极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吃力地爬了起来:“铭三,你们几个人,还好么?”
“很受优待。”蒋鼎文抱过一床崭新的大棉被垫在他的腰上,问道:“听说明天派我回南京,委座有信么?”蒋介石点点头:“我就写,我就写。你们给软禁了几天,可有什么消息么?”
蒋鼎文一言不发,却哭将起来。
蒋鼎文哭了一阵,抹抹眼泪道:“委员长,这个局势,教人好不着急!我们对好多事情没有彻底解决,如今全成了漏洞!平时我们以为只要把共产党消灭,一切都没问题了,可是张学良这一手简直教我们无法下台!不但张学良、杨虎城如此,南京的谣言我也略有所闻。而且,这边的人对您的批评也够瞧的,铭三追随委座多年,如今所见所闻,却无一不使人伤心落泪,……”
“别哭别哭,”蒋介石抓住他一支胳膊:“铭三,你使我六神无主,快别哭,总而言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好在他们对我没有生命威胁,只妥我们回到南京,不管新账老账,我会一笔笔,一页页,同他们分头去算账的!你明天回南京,务必同自己的人讲明,千万别上了敬之这混蛋的当,我快回南京了。”他扶着蒋鼎文的肩膀走下床来,往书桌上坐下,哆嗦着简简单单写了几封信,郑重嘱咐道:“这是给敬之的信,我说:闻昨日我方空军对渭南轰炸,此举与事无补,盼即下令停止。按目前情势,余可能于本星期六以前返京,故在星期六以前,无论如何不可发动战事,尤应立即停止轰炸。铭三返京有极重要事相告,盼妥为处理。”
“极重要事相告?”蒋鼎文沉吟道:“大概是指南京派代表的问题,不过如果不写明,我怕何敬之装聋作哑。”
“我不能写明!”蒋介石把毛笔一摔:“堂堂一个委员长,怎能把这件事写上?这封信落在何敬之他们乎中,更不应该写明派代表来西安做保证人这一点。同时我信上尽是暗示,譬如说’星期六以前无论如何不可发动战事‘,这就告诉他们:要打,待我回来了再说!万一敬之这混蛋装模做样,反正端纳同你已经到达南京,这边真相也已透露了一些,和平解决已成定局,你放心吧,不会闹得很大。”蒋介石咬牙切齿;“不过你暗中可以同自己人讲:这次事变,将来共产党这一笔账当然要算,南京主张讨伐的那些人,我也忘不了这笔账!”他喝口热茶,递过第二封信:“这是给夫人的,更简单,我只告诉她,直到今天十二月十七日为止,我是安全而健康。”
“万一夫人要来西安,怎么办?”
蒋介石沉吟一会:“她不会来的,兵荒马乱,又是个女人,她不会来的。”
“您看南京谁来最合适?”蒋鼎文把两封信往口袋里藏好:“这次铭三回京,主要还是催促南京派人来,张学良己经同我几次三番说过,说南京不派代表来陕保证,他绝对不能把委员长送回南京!”
蒋介石道:“那末,你该知道你此行是责任重大了!万一何敬之他们从中作梗,你别忘记坚持到底!夫人、庸之,子文,连共产党都会撑你的腰,你要沉住气!无论如何不能让何敬之继续讨伐!”
“是的,委员长!”蒋鼎文笔直立正:“委员长还有什么吩咐么?”
“万一有人问起共产党,”蒋介石放低声音道:“你可不能随便发言。刚才周恩来他们又来过,但将来在我的文告中,在全国一切报纸上,我是不会让他们的名字出现的。”
“铭三懂得,铭三回南京后一定守口如瓶。”
“那你总要有一套说法才对。”
“铭三就说张学良、杨虎城以及共产党人,一上来就想加害于您,后来,后来,”蒋鼎文搔搔脖子:“后来发现了委员长的……”他目光停留在蒋介石的日记本上,大喜道:“后来他们发现了委员长的日记本,他们都看了,觉得委员长是一个至大至刚,空前绝后,史无前例的一个大伟人,于是他们便感动了,他们跪在委员长脚下忏悔,恳求您不要生气,他们愿意送您回京。因此这次回南京找保证人,也可以说成是……”
蒋介石满身热辣辣地觉得蒋鼎文不愧是他的亲信,替他出了这么妙的一个主意,于是摆摆手道:“这种说法很好,你可以这样对人家讲:委员长被软禁后的第三天,张学良曾经对委员长说,委员长的日记和重要文件我们都读过了,今天才知道委员长的人格是如何伟大!委员长对革命之忠诚以及负责救国的苦心,实出乎我们想象以外生委员长在日记中说我不好,我现在感觉的确如此。不过委员长误在事前没有透露,如果我早知道委员长日记中所记的十分之一,我绝不会有这一次的鲁莽行动。所以,我请求你原谅我,快点回南京去领导……”
“铭三记住了。”蒋鼎文再一个立正:“铭三回京之后,暗中一定这样对人说,但这种说法不能发表,因为张学良本人是个凭据,万一他否认,……”
“铭三!”蒋介石咬紧假牙:“你以为张学良这混蛋以后还能够畅所欲为么?”
“委员长的意思是,……”
“哼!”蒋介石冷笑一声:“他除非学目本人切腹自杀,否则我这次吃了这个大亏,难道还要留个活口在世上替我丢脸么?”
蒋鼎文垂下头来,低沉地说道:“是的,委员长。”
但蒋鼎文立刻抬起头来,惊惶地跨前一步,朝四周瞅一眼,低声说道:“委员长,此时此地,这个问题可要仔细考虑,免得打草惊蛇,反而影响了委座的安全。”
蒋介石瞪着一双眼珠,撑着腰,皱着眉狠狠答道:“我当然懂得!”他举起手来,突地握紧拳头,就象张学良已经给他捏住似的:“我必须把这小子弄起来,我不能看他自由自在!”
“委员长!”蒋鼎文劝道:“这以后再说吧,现在不宜动手。如果没有旁的吩咐,铭三告辞了!”
“好!”蒋介石惘然地弯着腰双手撑在桌上,看蒋鼎文掀开棉门帘,又放下门帘,蒋鼎文的身影他便看不见了。
第二天张学良送蒋鼎文上飞机,笑道:“铭三兄,我当然希望你回来,可是万一我们一定要在战场相见,我也一定奉陪!告诉南京的朋友们,我们东北军、西北军这番抗战的决心是下定了!”
正是:将军豪气冲牛斗,此心破釜又沉舟。
这部书说到这里,在下又得喘一口气,准备为诸君叙述抗战前夕以及芦沟桥枪响故事,就此带住,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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