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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没有瘾了么?”蒋介石问道。
“早没有了。”张学良苦笑笑:“戒烟的确是不容易的,断脚更是困难,以前有一个医生说有把握给我戒烟,他用的是注射方法。没多久果然戒断了,可是等这个王八兔崽子走了以后,我却从鸦片鬼变成了一个吗啡鬼!”
说得蒋介石也笑出声来。
“那时候我用的是一种特制的吗啡,每天要花掉两百金!这数字是非常可惊的,我的心情也是痛苦万分。”
蒋介石一脸笑,显得非常和替:“汉卿,真的,你现在可以不打针,也不吞泡了么?”
张学良点点头:“是的,现在我真是一身轻松。在我个人来说,这真是打了个大胜仗,回想起来,这倒是我去欧洲一趟的大收获。当我回国之后,朋友们都非常高兴,而且惊异。他们说我的体重增加了,面色也变好了,肌肉饱满,容光焕发,好象年轻了十多岁似的……”
“汉卿,”蒋介石截断了他的话:“听说有一位赵四小姐对你非常……”
“你怎么知道的?”张学良淡淡一笑:“这个年头儿,男女交际没什么。她认识我也不久,有一次在一个舞会里,这位小姐指定要同我跳舞,我很佩服她的勇敢。”
“好好好,”蒋介石笑笑:“你讲下去。”
“我,”张学良伸出右脚,马靴在炭盆边轻轻地踢着:“我回来之后,有一些真正够朋友的人们就劝我,希望我好好做事,不再胡闹。他们说:这一次你回来,人们重新在你身上看见了你年轻时候做着漂亮而有骨气的领袖的痕迹。你本来有一个敏捷的、现实的头脑,现在可有发展的机会了。我说:‘发展’当然谈不上,挺起胸脯做好人是实在的。”张学良透一口气,“后来,我又恢复了东北军的指挥权,您又把我们调到华中打红军,弟兄们仍旧欢迎我回到他们中间,并不因为我曾经犯过错误而见外,这使我非常惭愧和感动……”
“听说你带兵的方法也换了?”
“是的,谈不上‘换’,不过我开始了一个新的生活。我每天六点钟就起床,跑步、打网球,逐日操练和读书,吃得很简单,做事情负责,我和我的部下打成一片。人们在说:一个新的东北军已经出现了。弟兄们也在说:少帅真的在实践他回国以后的誓言,尽毕生精力驱逐日寇收复东北!”张学良咬咬嘴唇:“那一段时光,您在我心目中也没有失掉信仰,在您和我两人之间,我可以起誓,我从来没有动摇过对您的忠诚,您的政权曾经有三次濒于崩溃,全都是因为我的奔走效劳才救了您的。我对您的主张和诚意一向深信不疑。我深信您己经准备收复东北,再也不会重演不抵抗而失掉领土的悲剧。”张学良顿了顿足从炭盆上提起那壶滚水,准备给他泡杯茶,蒋介石按住他手背道:“我不喝,开水就行了。”
“又是新生活?”张学良推开茶叶罐笑笑:“真是,您不知道的事情也真不少。新生活表面上好象很热闹,其实外面怎么说,您也该听听咯。”
正是:有人称他“真空管”,此话含意深且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沟里翻船 蒋介石寄望新打算 代人受过 张学良慷慨提保证
却说面对那位盟弟的诤言,蒋介石道:“外面怎么说?总不能说,我姓蒋的提倡新生活运动是错了!”
张学良瞅他一眼,轻轻地叹息一声:“不提这个,咱们还是说下去吧,我刚才说,您不知道的事情可多,尤其是关于东北军的,您明了的实在太少。刚才我说到咱们都相信您在准备收回东北了,可是二十四年冀东伪政权成立,接着察哈尔被分割,鬼子还提出要求分离华北,”张学良一拳打在桌上:“嘿!南京大部分默认啦!”张学良颓然放下双手,两只马靴往前一伸:“弟兄们从此以后就腻了!他们特别对于调到这里来的任务感到深痛恶绝,我不止一次跟您报告过了,是么?”
蒋介石点点头。
“可是,”张学良仰起脸来:“您并没有什么表示,对红军要继续围剿,对日本呢?仍旧一枪不发!这种日子,不但弟兄们受不了,我也腻透了!”
“有一点您恐怕到现在还不清楚,东北军弟兄们在南方同红军打了几个月之后,不但没有弄清楚您的‘剿共’,相反地倒认识了所谓‘共匪’也者,实际上是有能干的、爱国的、抗日的司令们在那里领导!尤其二十四年十月和十一月之间,我们在西北吃过几个大败仗,一○一师和一○九师都溃散了,一百一十一师损失了一小半,这些东北军弟兄们都投到红军那边去了,不少军官被俘以后,都受到了红军的‘抗日教育’。待他们给红军释放回到西安以后,可以想象得到……”
“他们说什么?”蒋介石脸色铁青。
“这,”张学良略一沉吟,握着双拳搁在桌面上,微笑道:“您不必生气,红军的抗日教育是十多万东北弟兄喜欢听的,您不必问了,红军的话极其简单,并没有引用什么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他们只有一句话: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爱国军人打鬼子去!”
蒋介石不屑地撇撇嘴道:“共产党又是那一套!又是那一套!”
张学良叹道:“您对共产党的看法说是改变了,其实变在哪儿呢?他们无论说什么话,您还是批评他们‘又是那一套’,这怎么成?拿我来说,我是同情他们抗日主张的。近年来我的东北大学学生大部分都到西安来找我,同我一起工作。我也派人到华北去放出消息,说凡是反日的学生,不论政治信仰如何,我都欢迎!您知道各地的抗日宣传,政府都不许可的,在陕西却得到了鼓励和保护。您如果怀疑这是共产党教我这样做,那就错了。说实话,共产党的抗日是全面的,他们为了国家民族,才喊出这个口号,并且已经行动起来。我呢?我只是为了东北,我是东北人,我部队里都是东北弟兄,而东北却在日本鬼子手里,我们的抗日要求难道还要更好的解释吗?”
“不是我喜欢噜嗦,我得平心静气地告诉您,”张学良慢慢地喝口茶:“您把延安说成魔窟,您把共产党说成魔鬼。但在事实上,那些被俘归来的东北军弟兄们,却把延安描绘成为爱国志士的圣地。共产党人在那边如何组织民众,向着抗日的目标挺进;共产党人又如何积极地把爱国思想灌输到老百姓心里。”张学良透口气:“一切都很明白,共产党人不但不是咱东北军的敌军,相反,是咱东北军、是全国爱国军人的友军!”
“哼!”蒋介石冷笑笑:“于是,我反而不是你们的宫长,却变成你们的敌人!”
“您也不能这样说。”张学良微笑道:“自从前天晚上,您答应周恩来先生他们一致团结抗日以后,您还是咱们的领袖!咱们从来没有把您当作敌人看待。”
两人沉默着,听梆子在遥远的西安古城上打着三更,炭盆上的水壶吱吱地叫着,自烟迷漫,为漫漫长夜抹上一笔惘然的彩色。蒋介石沉思半晌,叹道:“汉卿,过去的不必提了,问题是以后。”
张学良大喜:“是啊,以后!以后的问题怎么办全咱们一定要把主和派、妥协派、投降派统统收拾起来,别让这批人坏了您的声名!”
蒋介石摇摇头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以后我的名誉、地位怎么办?”
“您自己?”张学良可怔住了。
蒋介石道,“可不?我这次在西安栽了一个大筋斗,教我怎样好意思?”
张学良一时答不上话来,怔着。
“汉卿!”蒋介石几乎声泪俱下:“你瞧我这么大一把年纪,这么高的一个地位,给你们这一下子,阴沟里翻船,什么都完了!”
“没有!没有!”
“你听我说,如果这一次我就这样回南京去,天下人都要笑我!过去捧我捧上三十三天的、拍马屁唯恐巴结不上的,他们都会转变口气,嘲笑道:大家瞧哪!蒋某人就象一条狗,给张学良打了一顿,又夹着尾巴逃回来了!你们看哪!姓蒋的开口新生活,闭口礼义廉耻,如今给部下捉住,一点办法也没有!你们看哪!”
张学良再也忍不住,蹦起来道:“如果谁敢这么讲,我同他拼了!”
“你同他们拼?”蒋介石冷笑道:“你同谁拼?南京这批混蛋派个代表都这么困难,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分明要我死!我一旦出去,他们表面上唯唯诺诺,暗中蜚短流长,你怎会知道他们怎么说?说什么?”
“那咱们可以不理他!”张学良气愤愤地说:“咱们正大光明,不理他!”
“你可以不理他!”蒋介石面孔铁青:“我就不能不理!你该知道:我是领袖,我是委员长!我的地位你明白,我的金字招牌可不能这样子给人家砍了!”
“还有,一旦我回南京,你却还在西安独当一面。现在你们不把我杀掉已经难得,我当然不能出尔反尔,回南京以后便宣布继续剿共,严禁抗日,我不能这样做!”蒋介石双手抱头,作痛苦状:“我不能这样做!可是我的信用、地位、尊严、名誉统统完了!以后我的命令将不出南京城外,全国部队也不会听我的调动了!”
“那为什么?”
“因为对西安事变我毫无办法,”蒋介石象是要哭出声来的样子:“我完全蒙在鼓里,我什么也不知道,一个统帅竟走上这种末路,我在人们心目之中,难道还有份量么?”
“我以为……”
“还有,”蒋介石截止了张学良的发问:“问题很简单,对于你同杨虎城,以及周恩来方面,我绝对没有话说,你们对我的确不错;可是问题也很复杂,如果我对你们一点儿象征性的责罚都没有,试问我以后怎么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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