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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铁城一顿道:“据我看还是不行!”
蒋介石震了一下。
“为什么呢?请大家想一想江西剿匪,以及领袖西安蒙难之后的陕甘宁青一带边区,那边的农民怎么样呢?地主给斗倒了,有的地主也参加了匪党工作,农民都有了土地,他们不要我们了!”吴铁城到这里泫然欲泣道:“所以,凡是共匪所到之处,别提工人,农民也非我所有了。再说学生,学生是最年轻,最易冲动,我们吃学生的亏吃得太多,共匪会不会象我们一样呢?我认为布置得好,可能有一部分年轻人跟我们走,但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共产党对年轻人最热络,了不起起起哄,大作用谈不上,反而暴露了我们的人,我认为这太危险,太犯不着了。”
“且慢,”蒋介石要问他几个问题。
可是吴铁城无法煞车,口沫横飞,说下去道:“至于小党小派之人,更没有什么用了。胡适博士讲得妙,他批评这几个党派说:无一兵一卒,你凭什么乱嚷嚷……”正在这当儿蒋介石接到一个大红卷宗,迅速翻阅,脸色大变。众人一见冷了半截,心想一定是沈阳完了,吴铁城不再开口,厅中沉默久之,悄悄散会。
沈阳确已解放了。
但使蒋介石痛心疾首的,岂仅一城一地得失?他明白这个大城危在旦夕,无法得救的了;但如此庞大的一支部队竟片甲不归,这才使他悲伤!而美国竟未能及时帮忙,也叫他愤懑不已,但不敢有所表示。
在这些天翻地覆的大事之前,蒋介石个人又面临他自己的“祝寿”之日。他的生日是十月三十一日,而共军攻入沈阳却提早了一天,蒋介石把所有的部下都恨之入骨!他感到一切都完了,最黑暗的日子已经开始。作为敌人,他对中共连使用毒骂的勇气都消失了,他只想双手捏住卫立煌的脖子,扼死他,一泄心头之恨。
蒋介石独个儿在房中打转,再一想东北之战,他自己四度飞沈,临空指挥,海面视察,布置出路;美机美舰,协同撤退,卫立煌名为总司令,却无一点职权,沈阳之失与他何干?蒋介石想到这里,认为非重办卫立煌不可,否则如此惨败,责任都搁在自己肩上,岂非贻笑万邦?当下提笔疾书,交付电台,拍发北平剿总道:“卫立煌对于指挥部署,迟疑不决;贻误战机,失陷重镇,着即扣留。中正手谕。”
可是正在逃亡途中的卫立煌,做梦也没想到南京有此一着。蒋介石当时获得空军报告,知道驻沈阳部队正与地方团队同谋投共,沈阳情况恶劣,他怕十几万人马片甲不归,乃电令卫立煌火速突围。卫立煌接到撒退命令,知道援军无望,也就召集高级将领开会,可是各负责军官并未出席。卫立煌知道局势严重得无以复加,忙不迭跳上吉普车直扑机场,这才赶上飞机向葫芦岛逃亡。说来好险,当他座机起飞不久,机场和沈阳城都在对方掌握之中了。
而傅作义接到扣留卫立煌的“手谕”之后,也感到莫名其妙,毛发直竖。“华北剿匪总司令”今日奉命扣留“东北剿匪总司令”,明天又有谁知道,是哪一个“剿匪总司令”扣留傅作义?当即复电南京,报告卫立煌未见飞平,不旋踵蒋电又到,要傅作义即刻秘密飞京,要事待商,这可使傅作义为难透了。但不去不行,也只得束装就道;正待上机,又闻报卫氏飞到!真不知如何处理才好。
却说卫立煌自沈阳逃亡到葫芦岛,复由该岛转赴北平,心想这下子可安全到达了,于是下得机来,先到“剿总”,一见傅作义,低声道:“好险,差点见不了你!”
傅作义不便马上把扣留事通知对方,进餐之时,慰问几句后问:“除了你,还有谁也来了?”
卫立煌叹道:“没有来得及回来的各级干部,也数不清有多少。同我一起来的几架飞机中,人当然还有一些,另外有几个听说已经到了。”
“哪几位?”傅作义道:“你全部说给我参考参考。”
“有辽宁主席王铁汉、安东主席董彦平、沈阳市长董文琦、东北政委会副主席高惜冰,”卫立煌想了想:“应该还有王家祯委员、东北剿总副总司令马占山、万福麟、董英斌、黑龙江主席韩俊杰、兴安主席吴瀚章、哈尔滨市长毕泽宇等人。”
傅作义叹道:“完了!”
卫立煌也叹道:“是完了!”
“你别见怪,”傅作义为他设宴压惊,干杯道:“我有一些事情告诉你。”
“是什么?”
“南京连续给我两道手渝。”
“是啊,东北完了,现在要看华北了。”
“不不,”傅作义道:“他要我去开会,而且是秘密离平,这是一件;另外一件,”傅作义叹道:“你自己过目吧。”边说边把那道手谕掏了出来,递了过去。
卫立煌读完电报,十分冷静地说:“如此说来,我应该是阶下之囚,而非老兄座上之客了。”
傅作义皱眉道:“我不知他怎么会出此下策,东北之战,分明他在指挥,与你何干!”
卫立煌苦笑道:“就因为是他指挥,我才挨了这下闷棍,如果是我指挥,可能反而没事,你说是么?”说罢一个劲儿喝酒。
“我非常抱歉,”傅作义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此番我去南京,说不定也有人拿着他的手令在等着我呢!”
“不会的,不会的,”卫立煌道:“他不敢碰你,象我,已经是个光棍了。”卫立煌悲痛地道:“傅总司令,对别人表示愤慨和痛苦,人家或许会说我贪生怕死,在你面前说几句,我想你不会有什么吧?”
“卫总司令有什么事情要我做,尽管说。”
“我难过极了。”卫立煌道:“难道说什么是非与公理,在他的脑子里一点儿也找不到么?我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拿共产党的话来说,我是靠’剿共起家‘的。蒋主席还拿金家寨改名为立煌县,证明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反共将领,目前他来这一手你说他还把我当人?”
傅作义劝道:“卫总司令,我看他是急昏了,才下的这个手令,过几天情形就会好转,你不必难过。”
卫立煌叹道:“我不难过,只是愤懑!想我一介武夫,民国十九年打从陆大特别班毕业以来,一直没有翻过这么严重的筋斗。……”正说着收音机里传出一个为他俩熟悉的声音:“我是前国民党第二绥靖区司令兼山东省主席王耀武,现在我同前山东保安副司令聂松溪、前兖州城防司令霍守义等高级将领二十二人,联名发表致国民党军官公开信。”
傅、卫二人闻言搁箸,吸烟倾听。
“我应该报告各位老朋友、老同学、老同事,”王耀武的声音说:“我们被俘后,并没有被侮辱、受抢劫,象我们被俘之前,诬蔑解放军所说的那样。”接着王耀武报告他们受到优待的情形,接着又分析内战情势,最后呼吁国民党军人应以大局为重,不该效忠个人,应该及时起义,放下武器等等。
傅、卫二人听后默然久之。傅作义道:“我们禁止老百姓收听对方广播,但我们自己,幸亏有对方广播,才能补足消息上的漏洞。刚才广播的分明是他,咬字吐音,一点也不含糊。否则还真以为王耀武牺牲了,……”
卫立煌道:“老实说,他分析局势那一段,说得很有分寸。”
正说着电话铃响,南京有长途电话来,询问傅作义何时动身?卫立煌是否抵平?傅作义照实说了,安排妥当,第二天立即专机飞宁。
极端秘密的一连串会议在等着他。
傅作义知道蒋对他不大信任,说话处处小心。而南京空气阴沉。蒋经国的辞职已经批准,翁文灏三次求去却未成行;大江南北的人民解放军开始威胁南京,陈赓所部已向徐州疾进;美国西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在上海声言要派兵护侨,而司徒雷登又说将撤退侨民;物价飞涨,印钞机来不及印刷;到处抢粮,军宪警都疲于奔命……
蒋介石在高级官员和顾问之前,设法镇静下来却又时失常态。中外顾问、文武官员到齐了,冷场良久,蒋介石这才开口道:
“局势,是这个样子了。”
“我要《中央日报》发表社论,纵使政府失去了长江以北的土地,也用不着悲观,而且找不到悲观的理由。”
“今天主要的问题,”蒋介石瞅一眼傅作义:“就是我们还要不要华北!现在,我请华北剿总傅总司令向大家先作报告。”
所有的目光集中在傅作义身上。
傅作义发言道:“今天的局势已经十分明显,兄弟对华北的看法非常简单,兄弟认为,光是守住个华北,是没有用的。”
“我们先来看看事实:共军东北野战军的秋季攻势从九月十二日开始,共军一部首以远距离突然奔袭北宁路锦州唐山段,包围、切断沿线我军,连下绥中、兴城后于十月一日攻下锦北屏障义县,使我锦州完全陷入孤立状态。九日至十三日扫清锦城外围。十四日十时至翌晨六时,以三十一小时激战,使我东北战略重点锦州丢失,损失一个指挥所,一个兵团司令部、两个军部、八个整师以及各种直属部队和其他部队达十二万之众!在这期间,我军以二十个师和三个骑兵旅由南北增援,策应锦州守军,给共军阻击兵团杀伤我一万二千之众,使我南面援军九个师,始终被阻于锦城以南三四十里之塔山地区;北面援军十一个师及三个骑兵旅,也停滞于彰武及新立屯之北以东地区,他们保持了锦州战役的主动,历时半月的锦州战役就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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