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常常事先知悉他们的行踪，让组织能在他们不在家时发动袭击，偷取宝物；他能听到宾恩精品店最近卖出哪些魔法用品，让潘尼斐勒先生适时计划窃案；最重要的是，霍普金先生解开了许多咒语，使他们可以在反抗行动中使用新武器。他提供的消息是如此准确，没多久，大家虽然嘴上没说，实际上却都很仰赖他。潘尼斐勒先生仍然是组织的首领，但霍普金先生的才智是导引他们的明灯。

　　时间飞逝，凯蒂和一般人一样在十五岁离开学校。她有一些学校的证明资历，但在无趣的工厂和公家机关秘书的工作中都看不到未来。令人欣喜的替代方案自行出现：潘尼斐勒先生建议她来美术用品社当助理，她父母也心满意足。在上百样杂事中，她学会了记帐、裁剪水彩纸、将画笔以刷毛分成十三类整理好。潘尼斐勒先生给的薪水不高，但凯蒂很知足。
　　刚开始，凯蒂对于和伙伴们一起活动的危险性感到乐在其中。每当她经过政府职员奋力要盖掉那些涂鸦标语，或是看到泰晤士报上义愤填膺的标题、抱怨最近发生的窃案时，她都感到一阵秘密的、令人皮肤发热的兴奋，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几个月后，凯蒂为了摆脱父母的严密监视，在距离店五分钟路程的破旧公寓租了个小房间。她长时间工作，白天在店里上班，晚上和伙伴出外行动，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暴露身分的持续性威胁和一而再、再而三痛失同伴，使得她的眼神变得僵硬麻木。伤亡一年比一年惨重：艾娃在梅菲尔的一栋房子里遭魔鬼杀害，她的抵抗力无法承受它的攻击；在一场由掉落的监视球引起的仓库火灾中，他们失去了葛莱蒂。
　　正当组织人员锐减时，官方突然卯起来要一举消灭他们。一个叫做曼德列克的新魔法师做得很起劲：到处看得到伪装成小孩的魔鬼，四处打探反抗份子的消息，兜售魔法用品。酒吧和咖啡店中出现告密者，充斥着以钞票交换资讯的交易。在潘尼斐勒先生店后的工作间聚会时，总有种坐困围城的气氛。老人的健康状况江河日下，他暴躁易怒，手下疲惫焦躁。凯蒂预见危机临头。
　　接着，决定命运的会面来到，这也将是他们前所未有的大挑战。




　　第二十一章

　　「他们回来了。」
　　史丹力一直在门上的小窗监看，紧盯着外头的店面。他已经待在那好一会儿了，紧张兮兮，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突然间他一跃而起，拉开门闩，打开大门，往旁边一站，摘下头顶上的帽子。
　　凯蒂听见熟悉的拐杖声缓缓靠近。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拱了拱背，想要驱散身上的酸疼和寒气。她旁边的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佛瑞德揉揉脖子，低声咒骂。潘尼斐勒先生最近对这种小处礼节越来越斤斤计较。
　　内室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提灯，时间很晚了，他们不想吸引路过监视球的注意。霍普金先生先一步进来，在门口略略停顿，等眼睛适应室内光线后，往旁让开一步，领着潘尼斐勒先生进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首领那本已痀偻萎缩的身形更形矮小，活像是一副会动的骷髅拖着腿前进；最后现身的是尼克，他厚实的身躯令人安心。三人进入房间后，尼克轻轻关上身后的门。
　　「潘尼斐勒先生，晚安。」史丹力的声音不像平常那么有劲，在凯蒂听来甚至有种虚情假意的恭谨，让人有些反感。潘尼斐勒先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缓缓走向佛瑞德的藤椅，似乎每一步都让他痛苦不堪。他坐下后，安妮把提灯移到潘尼斐勒先生旁的壁龛内，他的脸笼罩在阴影中。
　　潘尼斐勒先生将拐杖靠在椅子边，一根一根手指地慢慢摘下手套。霍普金先生站在他身侧，整齐安静得马上让人遗忘他的存在。安妮、尼克、凯蒂和佛瑞德仍保持站姿。这是例行公事。
　　「嗯，很好，大家请坐，请坐。」潘尼斐勒先生把手套放在膝上，「朋友们，」他开始说，「这一路走来，我们一起并肩作战，不需我一一细数我们的牺牲，也不用——」他停下来咳了几声，「——再多说我们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最近开始认为，我们缺乏与敌人开战的资源，亲爱的霍普金先生也更坚定了我此一信念。我们无论金钱、武器或知识都不够，但现在还来得及扭转劣势。」
　　他停下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安妮赶紧趋前奉上一杯水。
　　潘尼斐勒先生咕噜咕噜地大口喝水，「好多了。霍普金先生和我刚刚在研究从大英图书馆偷回来的资料，都是些十九世纪的陈年文件。从这些文件中，我们发现一个非常有价值的宝库，里面的藏物存有相当大的魔法能量。如果可以占有那宝库，我们的命运将有革命性的改变。」
　　「那些东西属于哪位魔法师？」安妮问。
　　「目前，它们不属于任何魔法师。」
　　史丹力急急往前踏了一步，「老大，不论你想要我们去哪，我们都可以去，」他喊得很大声，「去法国、布拉格、或……地球尽头都行。」凯蒂翻了翻白眼。
　　老人喀喀笑着，「不必那么远。精确地说，我们只消跨过泰晤士河就行了。」等大家的困惑渐渐消退后，他继续说，「这些宝藏并不在远方的神殿，它们其实就在我们的家乡，一个我们经过上千次的地方。我会告诉你们——」大家越来越骚动，他举起双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拜托，我会告诉你们。这宝藏在城市的中心，在魔法师帝国的心脏。我说的就是西敏寺。」
　　凯蒂听到众人都倒抽一口气，也感到一阵兴奋的战栗沿着背脊袭来。西敏寺？没人胆敢——
　　「老大，您是指墓穴吗？」尼克问。
　　「没错，没错。霍普金先生，能请你为我们进一步解释吗？」
　　图书馆员清了清喉咙，「谢谢您。史上许多伟大魔法师都葬在西敏寺，例如格莱斯顿、普莱斯、邱吉尔、吉青纳等人。他们被埋在地底深处的秘密墓室，身旁陪葬着他们珍藏的宝物，到底有哪些宝物，那些摇头晃脑的傻蛋到今天都只能猜测。」
　　霍普金先生讲话的时候，一同以往，凯蒂几乎没有注意到他本人，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说的字字句句以及其中蕴含的可能性。
　　「但他们在坟墓上都下了诅咒，」安妮首先发难，「打开坟墓的人会受到可怕的惩罚。」
　　潘尼斐勒先生坐陷在椅子深处，气咻咻地笑着，「今日的领导者——所有魔法师所凭恃的烂理由——确实视墓穴如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懦夫。光想到惊扰尸骨可能会遭受先人报复，他们就胆战心惊、畏缩不前。」
　　「只要审慎计划，」霍普金先生说，「我们就能避开陷阱，而且我们也没有像魔法师那种近乎迷信的恐惧。从我最近查看的资料中，我发现有个地下密室藏着你们做梦都想不到的神奇宝物。听听这个……」图书馆员从外套中掏出一小张折叠的纸片。一片静默中，他摊开纸片，从口袋里拿出一副小眼镜，架在鼻梁上。他念道：「八条金块、四尊镶宝石的小雕像、两柄顶端饰有祖母绿的匕首、一组缟玛瑙地球仪、一只白镴圣餐杯、还有……啊，这件很有趣……一只被施了魔法的黑缎锦囊，里面装有五十枚金币——」霍普金先生抬眼越过眼镜扫视他们，「光看这锦囊可能不起眼，但想想看——不管你从这锦囊里拿走多少金子，它永远不会有阮囊羞涩的一天，我想，这能为你们组织带来无穷无尽的收入。」
　　「我们可以买武器，」史丹力低声地说，「只要付得起钱，捷克会供应我们武器。」
　　「只要有钱，什么都买得到，」潘尼斐勒先生喀喀笑出声来，「继续，霍普金，继续说下去，还没完呢。」
　　「我瞧瞧……」霍普金先生目光落回纸片，「聚宝袋……啊，对了，还有一颗水晶球——我念出上面写的——『一窥未来，并揭示所有被埋葬、隐藏之物的秘密』。」
　　「想象一下！」潘尼斐勒先生大喊着，「那将带给我们多大的权力！我们可以预测魔法师的每一步举动！我们可以找出过去不知下落的神物、世人遗忘的珠宝……」
　　「我们会无法停下来。」安妮喃喃道。
　　「我们会变得很富有。」佛瑞德说。
　　「前提是真有其事。」凯蒂平静地下了注脚。
　　「另外还有一个小袋子，」霍普金先生接着说，「可以捕捉魔鬼——如果我们知道咒语，这东西会很有用。还有一些比较不重要的东西，包括……让我看看，一只时钟，一支木质权杖，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个人财物。那聚宝袋、水晶球和降魔袋是这批宝物的菁华。」
　　潘尼斐勒倾身向前，像只地妖精般笑得合不拢嘴。「所以，朋友们，」他说，「你们觉得如何？这是值得拥有的战利品吗？」
　　凯蒂感到该适时泼点冷水，「一切都很好，老大，」她说，「但为什么从前没人染指这些奇珍异宝？有什么圈套？」
　　她的意见似乎让兴高采烈的众人稍感扫兴。史丹力怒气冲冲地看着她，「这有什么要紧？」他说，「这任务对你来说不够大吗？整天抱怨要更好策略的人可是你欸。」
　　凯蒂感到潘尼斐勒先生正凝视着她，她打了个哆嗦，耸了耸肩。
　　「凯蒂的意见很值得重视，」霍普金先生说，「确实有一个圈套，或者说有一层防护笼罩着地下墓室。根据记录，拱顶的楔石上牢牢下了毒云咒，一打开门就会触动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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