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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
「这表示个性上的轻浮,一定是。这么滑头。」
「你看过魔俑行动。使用它们的魔法师是什么样?」
「我认为这也显示一种不安,有种必须不断搔首弄姿的欲求。」
「制造魔俑的一直都是捷克魔法师吗?英国魔法师做得到吗?」
「格莱斯顿从不乱拨东西,无论是头发还是什么。他总是非常镇定。」
男孩眼睛闪了一下,这才颠示感兴趣的模样,「你认识格莱斯顿?」
「说认识是有那么点夸张啦,我曾远远看过他。他总会在打仗时出现,拄着权杖,看着他的部队在布拉格这里、甚至在全欧洲大肆屠杀……就像我说的,他非常镇定,他观察每件事物,话说得很少。每到重要时刻,他的每一步都是那么果决,而且都是三思而后行,一点都不像你们现在那些镇日只会叨叨念念的魔法师。」
「真的吗?」一眼就看得出来那男孩整个人着了迷。就算猜到他把谁当偶像也没奖赏。「所以,」他说,「你这恶毒的魔鬼也满仰慕他吧?」
「才不,怎么可能?他可是最糟糕的家伙。他死的时候,教堂的钟声响遍他所占领的欧洲。纳桑尼尔,听我的,你不会希望像他一样。何况……」我用手鼓起一只沾满灰尘的枕头,「……你还没有他的本事。」
噢,他气得毛发都竖起来,「怎么说?」
「你的卑鄙程度比他差远了。晚餐来了。」
敲门声宣示有人到来,穿黑外套的服务生和上了年纪的女侍者手上捧着五花八门、覆着圆盖的大盘子,以及冰镇葡萄酒。男孩向他们询问附近街道的配置,语气真是客气得很,然后给他们小费,谢谢他们费心跑一趟。在他们进来期间,我以老鼠的面貌,舒服地蜷曲在枕头间,在主人狼吞虎咽地吞下食物时,我一直维持这个样貌。他终于匡啷一声放下叉子,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站起身来。
「好了,」他说,「没时间闲聊。已经十一点十五分了,我们走吧。」
旅馆座落在克莱曼柯瓦街上,这是一条在布拉格旧城区边界处的小街,离大河不远。我们出来后沿着油灯照亮的路往北方走去,以缓慢而稳定的速度朝犹太区前进。
尽管战争摧残,尽管城市瓦解,在皇帝遇害、权力中心移转到伦敦后,布拉格仍然保有一种旧有的神秘和壮丽。就连我巴谛魔,一个对人类那连地狱都不如、还把我囚禁住的地方没有兴趣的巨灵,都可以辨识出其美丽:粉蜡笔颜色般的房子顶着高耸陡峭的赤红陶瓦屋顶,挤在连绵无尽的教堂、犹太会堂、剧院上的尖顶和钟塔之间;壮阔的灰色河水蜿蜒流过,河面上横跨十二座桥,每座桥皆由各组挥汗如雨的巨灵工作团队塑造出独特的风格(※我在一三五七年时参与了最宏伟高贵的一座桥——「石头桥」的建造工程。我们总共有九个巨灵执行这任务,受命在一晚内固定好桥基。按照惯例这通常得有些牺牲:埋入一个巨灵。破晓之际,我们抽签决定谁有这「荣幸」。可怜的韩弗理大概现在还在那儿无聊得发慌吧,虽然我们给了他一副牌打发时间。);在这一切之上的则是满腔愁绪地立于山丘上的皇宫。
一路走来那男孩都很安静。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他从前没什么机会离开伦敦。我猜他一定是看呆了,仰慕到说不出话来。
「真是个恶心的地方,」他说,「德威罗扫荡贫民区的手段在这里会很有用。」
我看着他,「我该当作你不满意这座黄金城喽?」
「呃……只是这里真的很凌乱,你不觉得吗?」
没错,当你慢慢深入旧城区,街道就越来越狭窄、越来越错综复杂,窄弄和死巷形成了毛细管般的系统,连接所有街道,而矗立的山墙太多,导致日光难以照射到地面的鹅卵石。观光客大概会觉得这种扑朔迷离的拥挤巷区很迷人;以我那稍嫌世故的想法看来,这正好体现了人类努力的混沌无望;对纳桑尼尔这年轻的英国魔法师来说,看惯了宽广又肃杀的白厅大街,这里就有点太杂乱、太失控了。
「曾有伟大的魔法师住在这里。」我提醒他。
「那是过去,」他说得很酸,「这是现在。」
我们经过了「石头桥」,东边是破败不堪的旧塔,蝙蝠盘旋于突出的屋椽上,顶端的窗户映出忽明忽暗的烛光。尽管这么晚了,外面还是有不少车辆:两部旧款汽车,有着高高窄窄的引擎盖和笨重的可伸缩车篷,缓缓通过桥面;还有许多男男女女骑在马背上;也有人领着牛只或推着载满蔬菜和啤酒桶的两轮手推车。多数男士戴着法式黑色软帽,看来比起我多年前在这儿的时候,流行趋势明显改变了不少。
男孩一脸鄙夷,「这倒提醒了我,我最好赶快搞定这可笑的扮装。」他背着一只皮革小背包,往包包内摸索一阵,扯出一顶肥大松垮的帽子,再往下翻找,出现了一根被压皱的卷曲羽毛。他举起那根羽毛好让路灯照到它。
「你说这是什么颜色?」他说。
我想了想,「我不知道。红色吧,我想。」
「什么样的红色?形容一下。」
「呃,砖红色?火红色?番茄红?晒伤红?每种形容都可以啊。」
「反正不是血红色就对了?」他咒骂着,「我根本没时间——我只能拿到这个。不管了,只能将就。」他把羽毛插进帽子的布料中,然后整顶戴在头上。
「这能干嘛啊?」我问,「希望你不是在耍时髦,因为你看起来实在蠢爆了。」
「我跟你保证这完全是为了公事,不是我出的主意。走吧,快午夜了。」
我们现在离开河边,往旧城区的中心走去,那里由犹太人保卫着布拉格最不为人知的秘密沝。(※鲁道夫时代的神圣罗马帝国正值盛世,刚建好的布拉格城墙有六个火灵看守巡逻,皇帝的大半金钱收入与许多魔法技术的提供者都是犹太人。布拉格社会上的其他群体不信任犹太人,把他们的活动范圉限制在犹太区拥挤的巷道中,但同时也倚仗他们,使得犹太魔法师一时之间势力庞大。由于受到屠杀和毁谤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他们的魔法也大多以防御为出发点,这可从伟大的魔法师罗依身上得到证明,他创造了第一个魔俑来保护犹太人不受人类和巨灵之流的攻击。)房屋越来越小,也越来越破旧不堪、紧密相连,有些房屋根本就是靠着邻舍支撑才得以维持不倒。随着步伐前进,我们的心境完全翻转过来。从老石头渗出的魔力让我忆起昔日的丰功伟业,为我的灵髓注入能量;纳桑尼尔则刚好相反,似乎越来越阴郁,从他超大尺寸的帽子下不断冒出嘀咕,嘟哝的牢骚声,活像个脾气乖戾的老头。
「有任何空档,」我说,「说一下我们现在到底在干嘛吗?」
他看着手表,「差十分钟就午夜了,我得在钟响开始时到达老墓园。」他不耐烦地又咂了咂嘴,「又一座墓园!你相信吗?这鬼地方到底有多少座墓园?唉,有个间谍会在那儿和我碰头。他会从这帽子认出我,而我要从他的——就引用他的说法吧——『特别的蜡烛』认出他。」他举起手,「别问我——我也没个头绪。他也许能指引我们找到对魔俑略知一二的人。」
「你认为伦敦的祸乱是捷克魔法师引起的?」我说,「这可不一定啊,你也知道。」
他点头,至少他的头在那巨大的帽子下陡然动了动,「没错,一定有内奸从勒福雷斯收藏物中偷走了魔眼:有个叛国贼在暗中捣鬼,不过,使用魔眼的知识一定来自布拉格,伦敦从没有人制造过魔俑。或许我们的间谍能帮得上忙,」他叹气,「不过我可没把握。会把自己取名为丑角的人,明显是疯得没药救了。」
「也没比你们这些人来得装腔作势,看看你那傻里傻气的化名,曼德列克先生。那你和这位先生碰面的时候,我要做什么?」
「藏好,保持警戒。我们现在在敌方领土上,丑角或任何人都不能信任。好了,墓园到了,你最好赶快变身。」
我们到达一处鹅卵石空地,四面八方都围绕着有黑色小窗的建筑。我们前方有段阶梯通往一座敞开的金属大门,嵌在摇摇欲坠的栅栏中。后方升起一大片漆黑、突出的东西——布拉格老墓区里最高的墓碑群。
墓园稍大于五十平方公尺,显然是本城最小的墓园。不过好几个世纪以来它都一而再、再而三地供人使用,也因此造就了它独具特色的韵味。实际上,由于尸多地小,尸体得层层叠叠埋在尸体之上,随着时间流逝,墓园地面终于攀升到比周围空地高出六尺。墓碑也同样乱插一气,大墓碑以大欺小,小墓碑半埋在地。它杂乱无章,完全无视清晰与秩序,压根儿就是算计好要扰乱纳桑尼尔井然有序的心灵(※老实说,它也让我小小打了个哆嗦,不过是因为别的原因。这里的土气非常强——其力量延伸到空气中,溶解掉我的能量。巨灵在这不受欢迎,这是个不受外界打扰的地方,由不同的魔法运作。)。
「好啦,开始变身吧,」他说,「我等着。」
「嘿,你现在正在变身了吧?我在这帽子下完全看不见。」
「变成恶心的蛇、讨厌的老鼠,随便什么惹人嫌的夜行生物都行,你喜欢就好。我要进去了。准备好随时保护我。」
「再乐意不过。」
我这次选择变成一只长耳蠕蝠,翅膀坚韧,头上顶着一小撮毛。我发现这伪装很适合——移动既迅速又安静,和午夜墓园的调性非常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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