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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时机终究会成熟……」次长脸上同时融合着冷酷和满足,随即又把注意力转回地图,「接着,曼德列克,」他爽快地说,「我想你会需要有人在布拉格接应,一个可以协助你进入状况的人。」
纳桑尼尔点头,「长官,你们有人在那吗?」
「有,我们的一个高等探员……他名叫丑角。」
「丑角……」纳桑尼尔仿佛在心中看到一个纤细、戴着面具的人,鬼鬼祟祟地在阴影中跳着舞前进,沿路留下既狂欢又威胁的氛围……
「没错,这是他的探员代号。我不能告诉你他的真名,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你想象的是一个纤细、戴着面具、穿得五颜六色、脚步轻盈活跃的男士,那还是省省吧。我们的丑角是个圆滚滚的老人,带着一种葬礼气息,而且他几乎一年到头都穿黑色。」次长脸上出现含蓄的厌恶神情,「布拉格待久了就会变成这副德性,那是座死气沉沉的城市。这几年来,我们好几个探员都被逼到自杀了。丑角目前似乎还算健康,但在情感上有点忧郁倾向。」
纳桑尼尔把眼前的头发拨开,「我相信我处理得来,长官,我怎么和他碰头?」
「今晚凌晨午时,离开旅馆,往犹太区公墓走去——顺道提一下,就在这儿,曼德列克……看到了吗?沿着旧城广场走就对了。你要戴一顶软帽,上面别根血红色的羽毛,在墓碑间散步。丑角会找到你,你可以从他带的特别蜡烛认出他来。」
「特别的蜡烛。」
「没错。」
「怎么个特别法?特别长或特别摇晃,还是什么?」
「他没告诉我这方面的资讯。」
纳桑尼尔一脸受不了,「抱歉,但这似乎有点太……肥皂剧了,长官,您不觉得吗?这些墓地啊、蜡烛啊、血红的羽毛啊,他难道就不能在我洗完澡后打通电话到我旅馆房间,约在楼下咖啡厅见面吗?」
次长笑得有些凄凉。他把包裹递给纳桑尼尔,从最长的那张桌子后方走到一张厚绒皮椅上坐下,微微叹了口气。他把椅子旋转到面窗那侧,外面饱含水气的云低低垂在伦敦上空。西边远方下着雨,天空中脏污的痕迹往下沉入城市隐没的沟股间。次长凝视着窗外,好一段时间都不发一语。
「看看这现代的城市,」他终于开口,「都是按照最好的现代模板建成的。看看白厅这令人骄傲的建筑物群,没有一栋超过一百五十年!当然还是有破破烂烂的失修区域——周遭有这么多普通人,这是难免——但我们工作和生活的伦敦中心,却完全具有前瞻性,一座属于未来的城市,一座足以匹配伟大帝国的城市。曼德列克,你老师惠特威尔的公寓就是一栋很捧的建筑物,是现代潮流的最佳典范。这里应该要有更多这样的建筑,德威罗先生计划明年要铲平修道院花园,将耶些木搭小屋打掉重建,变成水泥和玻璃帷幕的壮丽景象……」
椅子转回来面向房间,他朝地图扬扬手,「至于布拉格——曼德列克,那里完全不同,大家都说那地方特别阴郁,它对消逝的荣光太恋恋不忘,对于死去的和过往的东西有种病态的依恋:魔法师、炼金术士、伟大的捷克帝国。嗯,随便哪个医生都会告诉你这是种不健康的人生观——如果布拉格是人,我们大概会把她关进疗养院。曼德列克,我敢说我们大可把布拉格摇出她的白日梦,但我们选择不那么做。不,让她的心留在混乱和神秘之中,好过像伦敦一样神智清明、深谋远虑。像丑角那种我们在当地的眼线,得以捷克人的方式来思考才行,否则他们也帮不上忙,对吧?曼德列克,丑角比多数间谍都高明得多,所以对他那些让人目不暇给的指示,我建议你还是字字遵守吧。」
「是的,长官,我绝对会全力以赴。」
巴谛魔
第二十三章
我一现形就立刻认出那儿是布拉格。旅馆房间的天花板上垂挂着金色枝状吊灯,上面的装饰显得有些破旧;墙壁顶端的边缘环绕着华丽繁复却沾满污垢的饰带;悬挂在窄小四柱床上的垂幔,绉褶处藏满灰尘;空中传来凄凉哀愁的铃声——在在都显示此处正是布拉格,和我主人脸上那嫌恶得要发飙的表情相互辉映。他含糊不清地吐出召唤咒的最后一个音节,同时环顾房间四周,一副心里半预备着房间会跳起来咬他一口的模样。
「旅程愉快吗?」我问他。
他施展了几个防护令才跨出召唤阵,并示意我也照做,「算不上愉快。我通关时身上还有些魔法痕迹,他们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拖到后面一个通风良好的房间,我只有很短的时间做出反应——我说我的酒库刚好紧邻政府机关,有时射偏的咒语会穿透墙壁。最后他们相信了,放我离开。」他眉头深锁,「我实在搞不仅!离家前我换了所有的衣服,就是要防止我身上留有魔法痕迹!」
「内裤也换了吗?」
他呆了一下,「喔——我那时在赶时间,忘了换内裤。」
「所以这就是原因了,那下面累积的能量多得吓死你。」
「看看这房间,」男孩继续滔滔不绝地说,「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顶级旅馆!我敢说本世纪以来都没有重新装修过。看看那布幔上的蜘蛛网!吓死人了!还有,你能看出这地毯是什么颜色吗?我可看不出来。」他恼怒地踢了床一脚,一整片尘埃像被吹膨的气球似的朝外飞散,「还有,这张四柱大床是什么蠢东西啊?为什么他们不能像家里那样,给张简单干净的床垫之类的东西就好了?」
「高兴点!至少你还有专属的卫浴设备。」我检查了一下那扇令人望而生畏的边门,门敞开着晃啊晃,发出戏剧性的吱吱唧唧声,透出里面那铺着瓷砖、由一颗电灯泡照明的昏暗浴室。像怪物般丑陋的三脚浴缸暗暗埋伏在一角,那浴缸长得一副新娘会惨死在内似的,又仿佛里头养着专以来路不明的肉类为食的超级巨无霸蟑螂(※布拉格其中一项怪异特质就在于:也许是受五个世纪以来的阴郁巫术所累,整个城市弥漫着一种无以名状的诡谲气氛,让无论多平凡的东西都能显现出其内在潜藏的恐怖。);浴缸对面是同样气势十足的马桶,冲水绳索从天花板垂下,宛如绞架的行刑绳(※了解我的意思了吧?)。蜘蛛网和墙壁上的饰带激烈竞争天花板顶端的领土权。整面墙壁爬满互相交缠的复杂金属管线,连接着浴缸和马桶,往外探向全世界,活像喷出来的肠子——
我把门关上,「三思之后,我决定不用进去看了,太麻烦啦,不过就是间浴室嘛,没什么特别的。房间景观如阿?」
他对我怒目而视,「去看啊。」
我拨开猩红色的厚重帘幕,一眼望去的景象真是太迷人了,只见一大片市立墓园,成列的榉木和落叶松引领着一排排整齐的墓碑,往夜里延伸。街上吊着的黄色提灯散发出凄惨的光线。几名驼背、孤独的人在砾石小径的石碑间漫无目的地走着,风把他们的叹息吹到窗畔。
我利落地拉下窗帘,「确实……我得承认这景色不怎么振奋人心。」
「振奋人心?我从来没去过这么闷的地方!」
「你是英国人,还期待什么?他们当然把你丢进只能看到墓园的烂房间啊。」
男孩坐在笨重的书桌前,查看从棕色小包中拿出的文件。他漫不经心地说:「就因为这理由,我才应该住最好的房间。
「你开什么玩笑啊?当年格莱斯顿那样对付布拉格欸,你明知他们不会忘记的。」
这句话激得他抬起头,「那是战争。我们赢了,赢得光明正大,还把百姓的伤亡控制到最低。」
这一刻的我以托勒密之姿现身,站在窗帘边,双臂环绕胸前,轮到我对他怒目而视,「你这样认为?」我冷笑,「把这套说法告诉郊区居民啊。那里的房子烧掉后,到现在都还是荒地。」
「噢,你倒知道得很清楚嘛,是不是?」
「我当然知道!我当时就在那里,有疑问吗?附带说明,我是帮捷克打仗。你所学的一切都是格莱斯顿的宣传处在战后编造出来的。想帮我上这堂课,门都没有,小子。」
他看着我,一瞬间似乎要像以前那样大发雷霆,接着却像体内切断电源开关似的,反而变得既冷漠又漫不在乎。他目光又落回文件上,一脸漠然,好像我刚刚说的话完全无关紧要,甚至让他觉得无聊。不知怎的,我还宁愿他火冒三丈。
「在伦敦,」他说,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墓地都在城市边界之外,这样卫生多了。我们有专门的葬礼火车运送尸体出去,这才是现代的做法。这地方还活在过去。」
我没再说什么,他可不配接受我智慧的滋养。
大概有一个小时,男孩靠着一支短蜡烛发出的光线研读文件,在旁边的空白处做些小笔记。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只是偶尔会不着痕迹地送进一阵微风吹过房间,让烛光在他文件上恼人地忽明忽暗。十点半时他打电话到接待处,以没得挑剔的捷克语点了一道烤羊排和一瓶酒送到房间。然后他放下笔,转向我,用手将头发往后梳顺。
「我想到了!」我正放松身心地躺在床上,从四柱大床的深处发出声音,「我知道你让我想起谁了。自从上褛拜你召唤我后,这问题就一直烦恼着我。勒福雷斯!你拨头发的样子就跟他一模一样。之前一直想不起来,真让我难受。」
「我想谈谈布拉格魔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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