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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想,觉得高长河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便点点头,郁郁不乐地告辞了。
高长河也没再留,陪着他走到院门口时,才说了一句孙亚东喜欢听的话:“孙书记,你放心,只要平阳市真存在你所说的这种腐败问题,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我会全力支持你。”
孙亚东一把握住高长河的手:“高书记,这算不算你的表态?”
高长河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送走孙亚东,没来得及到卫生间小一下便,门铃又响了。
高长河无奈地摇摇头,对夫人梁丽说:“从今晚开始,平阳地区的不少小号车要车轮滚滚进省城了,我们肯定是肃静不了了,你干脆就来个院门大开吧,反正我们不是贪官污吏,也没什么东西怕人偷!”
梁丽笑问:“长河,你就这么肯定?”
高长河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说:“我就这么肯定,你去开门吧,我敢保证,又是平阳的同志来了!”
从卫生间出来一看,果然又是平阳的同志,是个县长或者县委书记,是哪个县的同志,高长河忘记了,脸很熟,反正是陪省委领导下去时见过面的,好像还在一起吃过饭。
那位平阳的同志口口声声叫着“高书记”,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上问:“高书记,您还记得我么?”
高长河努力回忆着此人的姓名,呵呵笑着说:“怎么会不记得?你在平阳接待过我嘛,还灌过我的酒,对不对?那次,你可把我害苦了,回省城时,我可是睡了一路,让刘华波书记好批了一顿哩。”
来自平阳的同志笑道:“高书记,那酒可不是我灌的,是我们耿书记灌的,你忘了?我还替你代了两杯呢!”
耿书记?平阳哪个县有位姓耿的书记?高长河努力回忆着,想以那位“耿书记”为线索,激活自己昔日的记忆,然而,脑子里茫然得很,仍是想不起此人是谁。
倒是来人无意中自报了家门:“高书记,一听说您要到我们平阳做市委书记,我们烈山县的干部可高兴了!”
烈山县?就是刚才被孙亚东反复提起过的那个腐败县!高长河心里不由一惊。
然而,这位腐败县的县长赵成全却没有一点搞腐败的样子,空着手,连土特产都没带一点来,衣着朴素得很,苍白的瘦脸上浮着憨厚的笑。更不像是跑官,几乎没谈自己,也没企图送什么个人简历。
赵成全客气话说了只几句,马上简明扼要地汇报起了烈山县的经济工作。
高长河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只是听,时不时地点一下头。
赵成全汇报到最后,才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提出来:“高书记,您马上要到平阳主持工作了,能不能先帮烈山一个忙?替我们到冶金厅做做工作,把我们的电解铝项目批下来?这么晚了,我……我还冒昧来打扰您,就是急着这事哩!其实,我七点就来了,可见您院门口停着孙书记的车,就没敢进来,怕影响你们谈话。”
高长河心头一热,马上说:“好,这事我可以答应。”
赵成全乐了:“那明天晚上,我们就以您的名义宴请冶金厅凃厅长。”
高长河手一摆:“这不行,冶金厅我可以做工作,饭却不能去吃。”
赵成全又说:“那以我们烈山县的名义请好不好?”
高长河再次断然回绝道:“那也不行!影响不好!”
赵成全显然很失望,挺没趣地站起来告辞了。
看着赵成全离去的背影,高长河心里不由地又有些犯嘀咕,觉得自己似乎做得过分了些——如果不是孙亚东明确说到烈山县班子腐败问题严重,他一定会去吃这顿饭的,为下面的同志办实事是他的一贯作风,他从来不会在这种事上摆架子。 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三日二十一时二十分 平阳 刘意如家
平阳市委办公室主任刘意如的目光扫过桌面,看到桌上的钞票和礼品,就像看到了一团正燃着的火炭,燎得她不敢正视。身为烈山县委常委兼常务副县长的女儿金华默默地在一旁坐着,也是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
愣了好半天,刘意如才用指节轻轻地敲着桌子,叹着气说:“金华呀金华,我算服你们烈山县了!上任接风一接就是两个月,这回一次小病住院又收了人家三万七千元,加上这些实物,恐怕要过五万了吧?啊?你说说看,这是正常的人情往来吗?你这副县长到底还想不想干了呀?啊!”
金华抱怨说:“妈,我要不想干这副县长,也不会从医院跑来和你商量了。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嘛,这不是我要收,是下面的人硬要送,推都推不掉!有些钱是装在水果包里的,人家走了我才发现,我都记了账。“说罢,眼光在母亲脸上扫了下,又说了句,”听说我们县委书记耿子敬为他母亲办丧事,收了人家十几万哩。“
刘意如一惊:“他耿子敬怎么就敢?!”
金华“哼”了一声:“我们烈山的干部啥不敢?风气如此嘛!我不把这些钱先收下来,就脱离了我们这个领导集体,日后我的工作就难做了,甚至在烈山站不住脚。妈,你是老同志了,又做了这么多年市委办公室主任,也知道和领导集体保持一致的重要性嘛!”
刘意如默然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又问:“可收下来,你又怎么办?再像上次一样,以送钱者的名义捐给希望工程?”
金华试探着说:“妈,我看这一次就不一定捐了吧?”
刘意如怔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女儿:“你什么意思?”
金华想了想,说:“是不是交给姜超林书记?让市委来处理呢?”
刘意如断然道:“不行,姜书记已经定下来要退二线了,你这时把钱交给他,他怎么办?还有没有时间处理?怎么处理?别忘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很可能涉及到你们烈山县整个班子,搞不好要出大乱子!”
金华点点头,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是啊,妈,正因为市委班子要变动,这个钱我才不想一捐了之,免得日后弄个不清不楚!妈,现在下面都在传,说是文春明可能要做平阳市委书记,你看我是不是把钱悄悄交给文市长呢?”
刘意如仍是摇头:“你这不是将文市长的军吗?文市长现在的麻烦还少呀?
光一个平阳轧钢厂就够他头疼的了,更甭说孙亚东还给他上眼药!再说,我看文市长也做不了市委书记,省里恐怕通不过。退一万步说,就算文春明真当了市委书记,你也不能这么做。你想吧,文春明和姜超林是什么关系?!“
金华又说:“要不,就交给孙亚东?他不是主管纪委么?这事也该他管!”
刘意如“哼”了一声:“金副县长,我看你真是疯了!孙亚东这种愣头青调来才几天?平阳是谁的天下?也不想想,他在平阳能站住脚么?!”
金华不做声了。
刘意如想,女儿碰到的问题实在棘手,不是女儿从平阳人民医院里跑来,把这些被迫收下的钱摆到她面前,她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这事实说明,烈山县的腐败问题可能比较严重,甚至十分严重。从原则上讲,她应该鼓励女儿挺身而出,把这些钱物送到市委去,并由此揭开烈山腐败问题的盖子。然而,真这样做了,后果难以预料,烈山县的干部几乎都是姜超林、文春明二人一手提拔的,烈山的经济又搞上来了,现市委对烈山的问题十有八九不会认真查处——甚至根本不查处。女儿将在得到几句空头表扬之后,被人家孤立起来,最后被排挤出烈山班子,对此,连女儿都意识到了,她这个市委办公室的老主任不会意识不到。
想了好半天,刘意如也没拿出什么好主意,只好说:“金华,我看这些钱你还是以那些送钱者的名义捐给希望工程吧,收据存好,烈山日后就是出了问题,也与你没关系!”说罢,苦恼地笑笑,问女儿,“金华,你不会笑话妈胆太小吧?”
金华摇摇头,认真地道:“妈,您不是胆小,是政治上成熟。”
刘意如搂着女儿的肩头说:“对,政治上一定要成熟起来,要知道,是恶疮总有一天会溃烂,我们作为领导干部起码有一点可以做到,那就是自己洁身自好,这样才能长久地立于不败之地。”
金华点点头:“妈,我明白。”然而,对把钱捐出去,金华还是有想法,便又说,“妈,这平阳的班子既然要动了,我们是不是就再看看呢?如果省里派来一个敢碰硬的新书记,烈山县的盖子不就可以揭开了么?”
刘意如仍是摇头:“人家新书记恐怕也不愿多这种事呀!”
金华固执地问:“如果……如果新书记恰恰需要这种腐败典型呢?”
刘意如眼睛骤然亮了一下,注意地看了女儿一眼,不做声了。
金华受到了鼓励,又热烈地说:“妈,你看这样好不好?这笔钱我们先不捐,就留在手上看几天,如果新书记有气魄,敢揭烈山这个盖子,我们就把钱交给他;如果他和姜超林、文春明打得一团火热,四处和稀泥,我们再把钱捐掉也不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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