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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暗暗地积蓄力量,积极组织防线,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我这样分析着,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在第三个回合里,我怎样才能战胜她呢?
我决定减缓速度,深追细问。特别注意抓住关键的情节,让欧阳云详细讲述,从中找出我所需要的信息。
“那天晚上你是几点钟回到家的?”
“我说过了,快十点了。”
“那你是几点钟敲的门?”
“我一到丁字街,就上去敲门了。”
“到底是几点敲的?”
“不到六点吧。可能是5点50分。”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表了。”
“你当时戴着表吗?”
“戴着。”
“是什么牌的?”
“宝石花牌的。”
我突然问:
“七点钟的时候,你在哪儿?”
“七点钟?……”
“对,七点钟!从你上楼敲门后,又过了一个小时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在敲门。”
“嗯?”
“我在敲门。”
“从六点钟敲到七点钟?”
“不,七点钟是我第二次敲门。”
“你一共敲了几次?”
“两次。”
“第一次是几点?”
“一到了就敲了,顶多是六点。”
“接着讲!”
“我敲了几下,没人开门。我心想,他会不会临时有事出去了。我就到路口那边去等……”
“在哪儿等?”
“就在丁字街南口的路边上等……”
“接着讲!”
“我等了一个小时,没等着,我又上楼,又敲门,还是没人开。我又下楼,又到路口去等。一边等,一边朝楼门口看。等到快八点了,也没瞧见他,我就乘车回家了……”
“你没再上楼去敲门吗?”
“没有。”
“从六点等到七点,没见到人,你就上去敲门了;为什么从七点等到八点了,你同样没见到人,就不上楼去敲门呢?”
“因为我一直在看,一直没看见他进楼,还上去敲什么?”
“从六点等到七点的时候,你看见他进楼了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上去敲门呢?”
“我怕看漏了。”
“那等到八点钟的时候,你就不怕看漏了?”
“我觉得没看漏,他没进楼。”
“你到底敲了几次?”
“两次!两次!”欧阳云终于被我问烦了,她叫起来,“我敲不敲门和他的死有什么关系?你非要让我说敲门和他的死有关系,我说不出来!我没犯罪,我说的都是实话!”
作为被审问者,她的这种对预审员缺乏最起码的尊重的态度,应该立即受到谴责。
可我并没在意。
我知道,激愤将使我再次丧失控制而产生急躁情绪。
我以冷静的、但又不容抵赖的口吻说:
“从昨天到今天,你所说的都是实话吗?”
……
欧阳云被掐到软处,立刻软下了来:“开始,我有顾虑,我怕说不清楚,反而给自己找事。我有孩子,我出了事,孩子怎么办?就算我以前说的都不是实话,可我现在说的都是实话!”
“你应该说实话,为你,也为你的高原!”
“……我上楼以后,的确没有见到王少怀。我敲了两次门,也没人开门。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为我着想,为我的孩子着想。可我没见到他,怎么能说见到了呢?……昨天我说去紫竹院公园,那是瞎话。可我不说瞎话不行啊!我那天去过,他那天就死了,可我真的没见到他,说了谁信呢?我只好说瞎话。我这个人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只要我做了,我就敢承担。我……我早就活够啦,只是我的高原还没成人,孩子可怜啊!……”
说着,欧阳云哭了。大声地哭了。
“黄河的水再浑,打到瓢里也能清。你应该相信政府,政府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是,你自己的事情,你知道的事情,你应该毫无保留地全都说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协助政府,最后分清是水还是泥呀!”
“……呜呜……我没杀人!我到死也是这句话!我和王少怀关系暧昧,那是我的错误,一生也无法弥补的错误!可是,可是我没有杀他的想法,没有杀他的行动,我没有杀他!我冤枉,我说不清,谁也不相信我,可我的确没有杀王少怀啊!……”
欧阳云一个劲儿哭,一个劲儿重复“我没杀王少怀”。
上午的审讯被迫中断。第三个回合,彼此不分胜负。
15
欧阳云为什么死死咬住“我没杀王少怀”这句话呢?难道那天她真的没见到王少怀吗?
我仔细看着审讯记录,一句话一句话地分析着。从她主动或被动地承认了的几个情节上看,都是擦着凶手的边的要害情节:
她承认了应约前往,承认了去的时候看见了王少怀的车,也承认了两次敲门(其中包括宋伟所见到的一次)。这些,都说明她与王少怀的死有推脱不掉的关系。但是,出人意外的是她说她没有见到王少怀!没见到,当然就没杀。于是,她抓住这转折,据理力争,否定了王少怀的死与她的前往有关。
我认为,至此,一味地去追问上楼、敲门,已经没有意义了。
下一步,应该从什么地方入手呢?我思索着。苦苦地思索着。
我打开欧阳云的案卷,一页一页地翻着。
我的目光落在欧阳云写给王少怀的第二封信上。这封信是五月三日夜两点写的,离四月二十八日的第一封信,间隔只有六天:
我们虽然近在咫尺,却如同离着千山万水。本来我们情投意合,心心相印,但不知近来为何就像有层层阴影相隔?
你现在的行为与你当初的言语千差万别。
我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我们亲密无间相处整整两个月,我把一切都给了你,可你……
难道你的感情如同昙花一样一现即逝?
你又要怪我胡思乱想了。可面对现实,我摆脱不了苦思冥想——
当初你每日都要来看我几次,可现在几天你也不来医务室一次;
当初你我约会,每次你都苦苦留我几次,舍不得与我分手,可现在你见了我总想躲着走……
你还说要等你两年、看你两年,这还不足两个月的时间里,你的表现已使我难以接受了。
看了我上次的信,你怎么也无动于衷?难道我们当真是一场梦?
你现在的表现让我捉摸不定,我希望你给我句实话。只要你对我诚实,你的什么过错我都可以原谅。你不要再跟我捉迷藏了。我实在受不了相思之苦。
如果……如果你现在认为我对你来说已经失去存在的意义,甚至已成为负担,就请你对我直说了吧,不要让我蒙在鼓里。好吗?我求求你!
本周下午你有时间吗?你能否到我家来与我相聚?你如怕路远可以让小车把你送到百万庄国家建委,然后你到白石桥坐334路车,我在车站等你。
虽然距离第一封信只有六天时间,可欧阳云与王少怀之间在感情上的距离却越来越大了。
欧阳云依旧如痴如呆地爱着王少怀,度日如年地受着“相思之苦”的折磨。而王少怀却几天也不来医务室一次,见了欧阳云总想躲着走。
这是为什么呢?前后仅仅才两个月,王少怀的行为为什么就与他当初的言语千差万别呢?
我的目光停留在欧阳云的这句话上:“我把一切都给了你。”我觉得,这绝不是一句普通的话!
欧阳云的“一切”,包括了感情和肉体!
以身相许,往往是女方一片赤诚地向男方表示自己真心相爱的一种极不理智、极不慎重的“实际行动”。
多少教训都说明,在很大程度上,轻易以身相许是使爱情最终演成悲剧的转折点!
况且,欧阳云和王少怀之间,还称不上爱情呢。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我分析得不错的话,王少怀占有了欧阳云;而欧阳云所需要的感情,他压根就没有!
他欺骗了欧阳云,他玩弄了欧阳云,他毫无人性地、残忍地折磨了一个本来就多灾多难的寡妇的纯真的心!
我啪地合上案卷,一动不动地望着对面雪白的墙壁。渐渐地,我恢复了平静。
我的目光从雪白的墙壁上移下来,移到了欧阳云坐的那个板凳上。
忽然,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剖析欧阳云与王少怀之间的感情剧变,不正是打开丁字街血案之谜的钥匙吗?
对,下一步对欧阳云的审讯,就从这里开始!
我又打开欧阳云的案卷,找出那张画着孙悟空大战二郎神的日历片,仔细地看着那些用圆珠笔画的不同日子上的不同记号。
日历片上出现的第一个记号,是记在“三月三日”上面的。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圆圈,画在“三日”的左上角。
“三月三日……”我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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