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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他重新开始攀爬。一阵努力,终于到了顶部。到了安全的地方,毛利一下子瘫软下来,四肢平摊着躺在雪地里,大口地喘着气。片刻,他忽然又坐了起来,趴到悬崖边缘,低头朝下面张望。
下面的安塔,低着脑袋,正一步步朝上面移动。
毛利一愣,呆呆地望着安塔的头顶出神。片刻,一把锋利的猎刀闪着寒光,慢慢地朝紧绷的绳子靠了过去。锋利的刃口迟疑了一下,终于抵住了绳子。
第八章 昏厥疑云
索巴亚带着雪橇马队,一路紧随。但因为辎重马队行进缓慢,竟然被安塔他们丢下了好长一段距离。以至于当山谷里的枪声响起时,他们还依然走在半道上。
安塔这个急性子,也不等他上来以后再动手。
坐在马背上匆匆赶路时,索巴亚不住地转着念。不过又一想,既然信任这个年轻人,就不应该有这种想法。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也该是放手让他们去磨砺的时候了。
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倒也不是不放心安塔。他之所以想急着赶上围猎,还是因为自己手痒,非常想跟着大伙一起干。打了一辈子猎,早已经习惯了纵马驰骋、提枪追逐的生活。但现在安塔这浑小子却让他负责后勤辎重,想起这个索巴亚就来气。他那个第一猎头的名号,还不是自己封给他的。现在倒好,大权在握了,他马上就把老头子甩到后面。自己虽有村长名分,但狩猎期间,一切还得服从猎头安排。这是鄂伦春猎户的规矩,谁也不能违背。否则便会造成队伍溃散,没有战斗力。按传统的说法,这样也会让猎物有所察觉,闻风而逃。
不过再想想,他也明白这是安塔担心自己,有意安排。
索巴亚想到这里,微微一笑,伸出手抚摸着挂在马鞍上的步枪枪柄,一阵暗叹。⑸㈨Ⅱ苍劲黝黑的脸颊上面,偶露几分慈祥。几缕灰白的乱发,在他的额前,随风飘舞。
但笑容刚起,马上又被另一股担忧淹没。
这时,身后传来几声吆喝。索巴亚回头一看,见是真迪和几个猎户正在急赶几头落后的驯鹿。小家伙带着自家的猎狗,前后忙碌,一脸兴奋。
队伍不觉进入密林。前方早已经看不到安塔他们的人影。马队一直是朝着猎区的大致方位,跟着前队留下的大量足迹在走。前方已经到达猎场,却听不到任何围赶的动静。这也让索巴亚有些疑惑。但他也知道安塔爱倒腾,说不定这次他又在耍什么新花样也不一定。但看到后来,索巴亚终究感到了异常。他驻马观望,跟随从嘱咐了几句,便纵马向前,独自朝猎场深处跑去。围着大片的猎场跑了一圈,索巴亚断定围猎并没有真正开始,但刚才枪声已经零星响起,雪地里的痕迹也有些蹊跷,心里登时浮起一股不祥的预兆。他折回马队,让大伙快速跟上。
赶到葫芦谷底不久,就看见安塔跟几个弟兄正匆匆离开。两队人马一阵招呼,就此会合。索巴亚得知了噩耗,大惊失色。他疾步赶到死者跟前,蹲下身子,久久凝视,老泪纵横。出猎了大半辈子,之前最多就是有个把猎人挂彩,还没有遇见过这么惨烈的景象。而当他了解到这些人的死因之后,便更加疑惑起来。没有多少时候,他便看见安塔牵着猎马,从前方的谷口走了回来。猎马背上,坐着一个昏昏沉沉的人。
仔细一看,原来是毛利。
安塔把毛利从马背上扶下来,让他靠在一棵树上休息。然后简要地跟老村长说了一路追寻毛利的经历。
索巴亚望着昏昏沉沉的毛利,转过脸,微颤着声音,缓缓问道:“安塔,没有找到勘多吗?”
安塔摇摇头,担忧地望着老村长,迟疑着说没有找到。
索巴亚听罢,不禁垂下眼帘,暗声长叹,背过脸去,久久不做声。
安塔小心地走到索巴亚跟前,轻声说道:“老村长,你放心,按照眼前的阵势,勘多应该不会有事。或许,他这是去追赶那些凶手了……待会毛利清醒过来以后,好好问问他。”索巴亚望着遍地的尸体,神情凝重。凭着经验,他对于儿子的生死下落并不乐观。有人在雪地里找了块石头,抹去积雪,铺上一块熊皮坐毯让老村长坐下。
索巴亚沉着脸,缓慢坐定。顺手掏出烟杆,用烟窝在一个精致的烟丝袋里抠出一撮暗黄的土烟丝,捻作一团,嵌进烟斗,摁平了。有人拿出一个“包毫扣”,用嘴巴吹燃了,递上去给他的烟斗点燃。索巴亚深垂眼帘,盯着烟斗点燃,咝地深吸一口,好久之后,才缓缓呼出,同时带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大伙看到老村长一脸的伤感和黯然,纷纷肃立,神色茫然,陪着他沉默不语。
“老村长,死去的弟兄怎么办?”安塔盯着索巴亚,试探着问。索巴亚微闭着眼睛,又吸了一口烟,隔了一会,才闷闷地说:“你是猎头,你拿主意。”
安塔听罢,一摆手,脱口而出道:“绝不能让他们暴尸野外,会被野兽叼走的。我看这样,把雪橇上的东西卸下来,派几个弟兄把尸体运回去。”
索巴亚一听,脸色一沉。他从嘴里卸下烟杆,一指雪橇,忽然提声说道:“这些雪橇,是准备让你装满猎物回去的。如果你装了满满一大堆尸体回去,全村老少看见了,会怎么想?”
安塔一听,不由震了一下。“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虽然死了,我也绝不会丢下他们不管!”这话说到最后,安塔有些激动。
索巴亚闻听此言,忽地站起,敲落烟灰。他冷冷地望着安塔,目光坚毅,说道:“一个猎人,从他一脚踏进深山老林起,就得随时跟各种野兽搏斗,跟各种危险搏斗,随时准备献出生命。不为别的,就为身后满满一村子老少眼巴巴的期待!要生存,就得付出代价。”
安塔听罢,心里咯噔了一下。
“……说到底,生存本来就是拿命换来的。现在,就因为死了几个人,你就主次不分,围着死人纠缠不清。你说说,你还像个第一猎头的模样么?”
“老村长,那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安塔听到这里,不禁微微有些气恼。
索巴亚沉沉地注视着他,抬起烟杆,⒌⒐㈡一指那些雪橇,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这些雪橇给我装满猎物。”
“那这些人怎么办?”安塔一指满地的尸体,急促地问。
索巴亚回过头去,冷冷地望着那些尸体,“人已经死了,你即使把他们运回去,也照样活不了!”
安塔一听这话,登时受不住了。他拉长着脸,眼眶微红,伸手一指老村长,大声叫道:“你想让我丢下他们不管吗?这样我怎么跟他们的家人交代?我以后还有什么脸让弟兄们跟着我?这种事,我安塔可做不出来!”
一边的瓦加看到这副模样,赶紧上来,扯了扯安塔的衣角,暗声提醒,“安塔,少说几句……”
安塔一摆胳膊,猛然摆脱瓦加,回过头直瞪瞪望着那些尸体,一脸的愤慨。
索巴亚听罢,眉头一皱,也不禁有些光火。但他极力控制自己,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头一天出猎,就搬回去一大堆死人。这是个极其不祥的征兆,只会给全村人带回去恐慌和消沉,还会破坏出猎的运气。你是村里的第一猎头,这种时候,可别腿软。”
索巴亚走近安塔,一字一顿,轻声说道:“现在我们已经走出老远。如果回去,又要花费一天一夜。而且,这样进进退退也是猎人的大忌,会被山里的猎物们察觉出来,实在太不吉利了。如果惊动了猎物,影响了运气,那今年冬天,我们全村人就要挨饿了……我告诉你,一个猎头,能够给全村带回猎物,才是个好猎头。只要你做到了这点,我想那些死去的弟兄,也会支持你这么做的。”
安塔听罢老村长的话,自感他说得也有些道理。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舍不得丢弃这些弟兄。
“安塔……”索巴亚一看就看穿了安塔的心思,伸出手按在安塔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你看上去剽悍,却有一颗善良的心。这一点,我也很欣赏……不过,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别忘记,不管你有多为难,不管你处在什么样的道口,你一定要多为活着的人想想。全村人的生存和安危,始终是最重要的。该残忍的时候,你还得咬牙挺过去。”
话说到这分上,索巴亚显然已经在用一个村长的标准在要求安塔了。安塔听了,实在有些感动。他想起村子里的那些流言,知道老村长虽然话没挑明过,但很多时候,他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他的接班人了。此时此刻,安塔纵然再不情愿,也只好暂时默认了。
真迪站在爷爷身后,听着他跟父亲两人争吵。大人们说的那些话,他多少已经能够听懂一些。面对那些尸体,这个少年明显承受力不够,因而脸色也有些惨白起来。此时,他仰头望着有些激动的父亲,想上前,又有些不敢。只是轮番望着爷爷和父亲,希望他们的争吵尽快结束。他家的猎狗大熊端坐在真迪身边,一脸深沉地望着大小主人。一路上,大熊一直跟在真迪身边,这也是安塔的有意安排,目的是想让真迪学着怎么在实战中驾驭猎狗。
安塔回头安排挖坑埋人,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疾步冲到索巴亚跟前,大声叫道:“老村长,你刚才是不是跟着我们的脚印过来的?”“是啊。”“那你有没有看到秦方和玛雅?”安塔焦急地问。“没有啊……他们不是跟你一队的吗?”索巴亚一脸疑惑。
安塔大惊,赶紧把之前他们发现玛雅悬树、其他弟兄莫名失踪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索巴亚一听,大吃一惊。他愣愣地盯着安塔,来回走了几步,忽然有些愤怒了,冲着安塔大声呵斥:“安塔,你这是怎么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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