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兔崽子，今天是吃火药了吗？从来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这还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倒霉蛋吗？
瓦加心里嘀咕着，抱着干草，赶紧走开。
毛利愤愤然望着大胡子的背影，心中的一口恶气，总算是宣泄了一些。
他回过身去，退出马厩，刚刚走到网屋侧面，忽然听见屋前传来真迪的惊呼。同时，一阵激烈的狂吠声响起。
毛利一愣神，凝神细听。
真迪一大早就带着大熊跑上湖面玩耍。一望无际的冰面，奇异的景致，让这个孩子兴奋不已。他驱赶着大熊，在湖面上绕了一个大圈子，直跑得气喘吁吁，双腿发软，这才尽兴而归，重新回到了网屋附近。
不久，屋子里的蓝蓝也听见了真迪的大呼小叫，一时性起，丢下手头的本子跑出屋子，也跟着真迪一块疯了起来。没有多少时候，两人浑身发热，脸色通红，一脸的欣喜。
玩累了之后，蓝蓝拉着真迪，就在湖面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小声地跟他打听他干爹安塔的情况，还拿出一些糖果给真迪吃。小兔崽子一高兴，便把干爹的大小事情全抖落出来，听得蓝蓝在一边笑得前俯后仰。
正在这时，湖边的矮树林里忽然闪出一个雪白的影子，飞快地朝着湖面飞奔而去。躺在一边的大熊见状，狂吠几声，猛地起身，朝着那两个白色影子，箭一般蹿了出去。
“是野兔！”真迪惊叫一声，立马起身追赶上去。
“真迪，小心呀……”蓝蓝喊了一声，也起身远远地跟在后面。
那两只从湖边跑上冰面的野兔，此时正慌不择路，各自朝着一个方向，在冰面上胡蹦乱窜着。忽然之间，它们的身体一个趔趄，失去控制，一下子惊跳着在冰面上挣扎起来。一阵扑腾之后，两只野兔竟然齐刷刷瘫倒在地，四肢一阵抽搐，痉挛了几下，便没有了动静。
大熊正朝着就近的一只野兔撵去。猛然见发现猎物自动倒地毙命，登时也有些发愣。它跑近野兔，刚想张嘴叼咬，却被真迪在远处厉声喝止。
这两只野兔出现的非常异常。一般来说，在冬季出现的野兔，不可能会跑到这种无遮无拦的冰面上来的。一则容易被天敌发觉，二来冰面上也没什么可以果腹的草根野果。而且这两只野兔没跑几步，就忽然双双猝死，这让真迪一下子警惕起来。
真迪几声猛喝，总算喝止住了冲动兴奋的大熊。它前爪撑地，竭力止住脚步，整个身体在冰面上滑动了一段距离，停在了野兔跟前，不停地打量嗅闻。
真迪赶到跟前，拉开大熊，仔细观察。
这只野兔果然身上有些伤痕。一条后腿上鲜血淋漓，显然是被什么野兽咬着了。
或许是因为在树林子里遭到天敌杀戮，它们这才逃上了冰面。刚才的突然毙命，应该是伤势过重导致的吧。
想到这里，真迪一阵欣喜。他俯身抓起兔腿，回身朝着飞奔过来的蓝蓝，高高举起。
“哈哈，有野兔肉吃啦。”
就在这时，大熊忽然低吟了几声，朝着湖面疾跑几步，然后又重新驻足观望。
真迪奇怪，顺着它张望的方向望去——
湖面的树林子边上，积雪如银。灰暗幽深的树林前，此时正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也在朝着湖面张望。这个身影几近赤裸，一头长长的银发随风舞动。
“阿郎！”真迪远远望见，惊叫一声，“是阿郎啊……”
蓝蓝跑近，听到真迪惊叫，不禁疑惑。转过头去朝湖面一看，一眼也望见了那个鬼魅的身影。
大熊低吟几声，撒腿就朝湖面跑去。没有多少时候，便赶到了那个身影跟前。
白发男孩望着飞奔而至的大熊，眼神闪烁，透着一股惊喜。他的嘴角边残留着几根兔毛，上面还沾着一些鲜血。腰间束着真迪给他的一件衬衣。右手里面，还拎着一只捕获的野兔。从模样上看，刚才这两只野兔，多半也是被他咬伤后逃出树林的。
见到大熊时，阿郎禁不住伸出左手，任凭大熊小心舔舐。舔到痒时，不禁暗声惊叫，微笑着缩回了手掌。
大熊靠近阿郎，围着他转悠了几圈，低声咿唔。一条大尾巴摇得兴高采烈。
真迪跑近阿郎，惊疑地望着他。阿郎也抬起头，冲着阵地傻笑。
“阿郎，原来你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啊！”真迪这才明白，从野狼坳跟他相遇至今，阿郎一直就跟在他们身后，并且暗中保护他们一行人不被伤害到。这件事恐怕也只有大熊能够察觉得到。难怪大熊走在半道上，会时不时地回头张望。
这时，蓝蓝也紧跟过来。一见到阿郎的模样之后，她马上就肯定了梁教授之前的估计。这个怪异的男孩，多半真的是个狼孩。
如果这确实是真的，那全世界都该为之侧目了。
阿郎似乎对真迪和大熊之外的人还是有些警觉。看到蓝蓝以后，他明显有些慌张。扭着头，警惕地望着蓝蓝。
正在这时，毛利听到动静，也急匆匆端着步枪朝这边跑来。阿郎见状，神情惊骇，瞪着眼睛“呀呀……”嘶喊了几声，挣脱真迪的拉拽，转身便朝树林里面跑去，转瞬不见。
大伙一阵惊疑，眼睁睁望着阿郎消失在眼前，各自惊讶。
正在这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爆炸声。随即，他们脚下的湖面一阵颤动，半透明的冰面几乎被震裂开来。
大家一阵紧张，朝着响声发出的方位望去。同时脚下急赶，越过冰面，朝网屋飞奔回去。
回到网屋以后，大家站在岸边，紧张地朝着湖面张望。几个伙计登高远望，急切地朝爆炸声响起的方位张望。
没有多少时候，冰面上忽然出现一大群黑压压的人，慌慌张张地朝这边赶来。几架冰爬犁被马匹拉着，飞驰而来。
“是鱼把头他们！”伙计眼尖，马上认出那就是自己的冬捕队。
“快——快烧些热水，再把炕烧热了……”
远远地，就听见几个跑在前面的人大声叫喊着，朝伙计们挥手。伙计们来不及细问，转身就去把炕头烧热。多年来的冬捕生涯，已经让他们隐隐感到事情不妙。
果然，没有多少时候，一帮人赶着爬犁，簇拥着飞奔而来。爬犁撞上湖岸之后，大伙七手八脚，从爬犁上卸下七八个个冻僵了的落水者，大呼小叫着直奔网屋。
大熊短促地吠叫几声，一下子钻进人群，努力接近那些落水的人。蓝蓝和真迪站在一边，看得真切，这些冻僵的人当中，居然就还有安塔和肖德鱼把头。
“怎么啦——啊——你们这是怎么啦！”蓝蓝茫然地望着大伙，惊声大叫，扑向人群。
“干爹！”
很快，安塔和肖德被背进房间。蓝蓝拨开人群，想着进去帮一下忙，却被一个伙计拦在门口。
“走开，我要进去。”
“你别进去，那几人，刚全给兄弟们扒光了……”伙计们一眼认出她是个姑娘，皱着眉头道。
蓝蓝一听，只得呆在门外，一脸焦急，逢人便问。
“怎么样了那些人，啊……”
“还没醒。”
“还有救吗？”
“都快冻僵了……”
蓝蓝听到这里，感觉心里沉沉地坠了一下。一股异样的情绪，自胸口直往喉咙口涌来。
第八章 毒牙
查干湖渔民常年在冰面上劳作，对付冬季落水者，还是有一些手段的。
安塔和教授被大伙抬进屋子，扒光之后，马上被安置在了火炕的被窝里面。然后，有人小心地在手掌上蘸些白酒，替他搓揉全身。是搓揉手脚耳朵，然后是四肢胸口，直到擦拭的部位有些微微泛红了，他们再加大搓揉的力度，并且喂给每人一小口的白酒。做完这些，就让落水者躺在被窝里，恢复元气。
安塔苏醒之后，瓦加带着大伙进来看他。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问纳古斯鱼把头的情况。
有人告诉他，纳古斯把头死了。
落水者一共七人，但只救活了六人。
随后，安塔起身，见梁教授也已经苏醒，此时正猫在被窝里哼哼唧唧，连声喊冷。伙计们熬了热汤端上来。安塔喝了以后，自感肚内有一股热气涌上，寒意登时就驱散不少。
他随后又来到隔壁，一眼望见纳古斯安静地躺在门板上，神色安详，等待着家族来人把他带走。
肖德说，纳古斯本不会死。他一生都在查干湖上捕鱼，四季如此。大冬天下水摘个挂子什么的，对他也不算难事。就这么在湖里浸一下，怎么可能会丧命……
安塔不禁疑惑，追问肖德，那这次他怎么会苏醒不过来。
肖德扭过头，沉默地望了老伙计一会，喃喃说他不是被湖水冻死，而是万念俱灰，伤心致死……老伙计呀，好好的，跟儿子团聚去吧。
安塔一听，心中一凛。仔细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
而纳古斯和他儿子的死，却让他们刚刚获悉的线索又彻底断了。现在，他们又该到哪里去获知弟兄们的去向呢？那些高丽人接下去会到哪去？
这次落水虽然无碍，但却元气大伤。安塔只感到浑身无力，头重脚轻，于是便听从了肖德的劝告，安心在网屋里多呆了一天，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起身离开。
昨晚上吃饭时，真迪想起在湖面上捡来的那只野兔。四处寻找，总算在门背后找到了它。但此时，野兔的身体已经被一层诡异的白色绒毛掩盖。
看到这个景象，安塔和瓦加全都暗声惊叫起来。
绒毛已经很长，细细密密，纠缠着把野兔包裹得严严实实。这幅景象，让大家马上就想起了唐吉死后的恐怖模样。
安塔问真迪，这兔子是哪来的。真迪如实告知。
听完真迪的叙述，安塔沉吟起来。
这两只野兔是被阿郎咬伤后跑道湖面上毙命的。那么这一层绒毛，会不会跟阿郎有关？安塔想起唐吉临死时曾经提到过小孩两字，那会不会他当时也被阿郎咬伤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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