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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挂子”的汉子一上岸,马上就有人捧着棉被把他接到冰面上的网棚里去暖和身子了。他在临走时,把一个玩意丢给鱼把头,并告诉他,水下有很多的石柱,渔网缠得很紧。现在虽然松开了,但接下去没准还会钩住。另外,他还在水底的石柱上扒下这个玩意,很特别,不知道是什么。
肖德望着冰面上的那个玩意发愣。蹲下身去,伸手拨弄了几下,把那玩意翻转过来。
那玩意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大碗,墨绿色的表面,有几个白色的文字。肖德定睛一看,却发现这几个字非常奇怪。仔细一想,恍然大悟。
是几个日本字。
他经常能见到日本字,歪歪扭扭的,特别难看。
看来这是日本人的玩意,那怎么会在水底?
想到这里,肖德有些不放心起来。他想了想,站起身大声招呼安塔。
安塔闻声而至,低头一看,猛然跳得老高。
定时炸弹!——这玩意,竟然是一枚定时炸弹。
安塔在当兵时,曾经接触过这种玩意,因此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炸弹——”安塔惊叫。
大家一听,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紧跟着又紧张,又好奇,不少人竟然凑了上来看热闹。
安塔连忙询问来由,肖德赶紧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安塔一听,登时急了。
“把头,快让人离开湖面,这里不安全!”
肖德一听,愣了一下:“安塔,怎么回事?”
“有人在水下安放了定时炸弹!”
“怎么可能……”
“把头,快下令吧,定时器一直在转啊!”安塔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定时炸弹,暗自庆幸刚才一顿摔扔,没有让炸弹触发。
这个时候,纳古斯听见动静,晃悠着赶了过来,听到安塔高喊有炸弹时,也惊呆了。
“安塔兄弟,怎么回事?”
“大叔,水底有炸弹。”安塔转身朝他高喊,一脸正色,“大叔,你告诉我,这湖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你儿子会被人扔在湖里?”
这个时候,纳古斯终于忍不住了。他垂着眼帘,轻声说道:“安塔兄弟,我告诉你吧,高丽人要找的神殿遗址,就在这片湖水下面!千年之前,这个神殿曾被建在了查干湖水面上。后来神殿被毁,只剩下了二十四根神殿支柱还保存在湖底……”
这话一出,安塔和肖德登时惊呆了。
“不好!肖德大叔,快让人离开这里啊——”安塔声嘶力竭,狂喊一声。
肖德听到这里,幡然醒悟。迅速招呼大家丢下东西,赶着爬犁,赶紧朝上岸跑。冰面上人喊马嘶,登时乱作一团。
安塔和肖德拽着浑身绵软的纳古斯,拼命跑向远处的岸边。但纳古斯心里牵挂着躺在冰面上的儿子,死命不肯离开,叫喊着腰回去吧儿子带走。
安塔急了,猛地拉住老人,推着就朝岸边跑去。还没跑出几步,四周一阵炸响,脚底的冰面猛然一震,随即往上一掀。登时,三人站立不住,一阵趔趄,重重地摔在了冰面上。
大片的冰面犹如一条巨大的毯子,被人凌空抖落了一下,疾速翻动。随着水底的爆炸,喀拉拉一阵碎裂,瞬间被震成无数碎块。随着高高的水柱跃出冰面,一飞冲天。
三人措手不及,和那些跑得慢的渔民一起,被巨大的水柱掀翻了,一脚踩空,落入水中。
而就在此时,网屋那边的毛利正心怀鬼胎地跟瓦加对峙着。
安塔和教授一大早离开以后,其他人也开始忙开了。
真迪还没见过这么开阔的冰面,满心欢喜,带着大熊跑上湖面,在上面折腾欢呼起来。蓝蓝没有出门,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整理东西。几天来他们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要好好记录下来。
网屋里的伙计端出一大盆玉米包子,瓦加填实了肚子,便吆喝毛利跟他一起去照料马匹。
毛利抱着草料跟在瓦加身后,心事重重。
那个失去控制的谎言,就像滚雪球似的,现在已经越来越大了。大得如一块千斤巨石,压在了毛利的心头,几乎就要摧毁他那个脆弱的意志。
有的时候,他真希望安塔能够戳穿他的谎言,这样他至少就能卸下这副担子,轻松起来。但一向精明的安塔却对自己格外迷糊,竟然对这个并不高明的谎言丝毫没有察觉。这让他心里既侥幸,又失望。
毛利感到,再这样下去,自己铁定会崩溃。
这次出猎,暗中蕴含着一个残忍的阴谋。
毛利把草料均匀地投在食槽里,愣愣地站在跟前,盯着马匹嘎吱嘎吱地咀嚼着干草,浮想联翩。
勘多,你这个魔鬼,真后悔当初听了你的蛊惑。事到如今,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了。
为了不让安塔夺走村长的职位,勘多一直就把安塔当作眼中钉。这次,他看来是横下心来,一定要搬走这个对手。
就在出猎之前,他暗中交代自己,竟然要借这次出猎的机会,帮他暗中害死安塔,而自己居然也答应了。
头一次出手,是在围猎开始时。勘多带着他们十多个人来到伏击点,暗中嘱咐他的几个铁哥们,要他们守在这里,等安塔追赶猎物进到谷底以后,用猎枪射杀他。并且约定,事后口径一致,把这事说成是一次意外。
但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马上遭到其他几个人的愤怒质问。几句话过后,大家相互厮打起来,几个来回以后,马上就演变成一场生死搏杀。结果八个人当场同归于尽,其余几个逃之夭夭,被勘多射杀后扔进山沟。他自己在慌乱中躲进一处隐身,后来却被安塔发现。
当时被发现以后,毛利非常害怕被人看穿。当他听到瓦加等人在议论是不是闹鬼的时候,灵机一动,装出一副中邪的样子,让他们觉得他毛利也是个鬼怪的受害者,暂时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包括安塔。
后来他逃进深山,被安塔一路逼迫着下了“坑崖”。面对坑崖里无数的凶险,安塔不顾个人危险,愣是下到崖底来搭救自己。之后,他瞅准了一个机会,射了安塔一箭,却没有得逞。
那个时候,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失手之后,他照例还是装神弄鬼,糊弄了过去。接下去,他又出手了几次,但都没有成功。而每次失手,他都用这个办法混迹过去。包括在野狼谷冰面上救人时,也是那样。
那天安塔让自己顺着绳索爬出坑崖,而他却跟在自己身后。当时他只要把身后的绳索割断,就能完成勘多的交代。但他终于还是没能下得去手。不为别的,就因为安塔对待自己的那份义气和担待。
接下去,每次出手想害安塔时,他都感到自己就是一条畜生。但自己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却一直在暗中鼓动自己,要他完成勘多交代的事。
在安塔准备上嘎仙洞寻找那个女萨满时,毛利毅然请求安塔带上自己。而令他惊讶的是,安塔居然答应了他的要求。
要知道,自己在大伙的眼里,就是一个窝囊废,一无是处,干什么都不成。可安塔这次居然还是带上了自己!
那次自己躲进石林迷路以后,意外地遇见了同样在石林里躲避巨兽的勘多。因为自己没能对安塔下手,勘多非常生气,在石林里朝自己一顿痛揍,差点被他揍死。
当时,毛利也小小地爆发了一次。他狂怒着,高喊勘多,让他再下手狠点,把自己打死算了。这样他就不用在经受折磨了。
但勘多却忽然停手,让毛利别再为难安塔。以前的计划,到此为止。这让毛利十分惊讶,同时也如释重负。
接着勘多又让他做一件事。那就是从此要一直跟着安塔。并且每到一处,都要给他们留下记号。他勘多会凭借毛利留下的记号,暗中跟随。
毛利问为什么,勘多说你别多问。只要干好了这事,以前对你的许诺不变。事成之后,保证让你如愿以偿。
不用害人,却能如愿以偿,这再次让毛利心动。
他太需要勘多的这个许诺了。
后来勘多匆匆离开。没想到过了片刻,同样迷路的麻西忽然出现。原来他也正被勘多逼迫着办事。他告诉了自己一些事,然后匆匆离开。
“毛利,你他娘的在磨叽个啥?赶紧过来搬草料啊!”瓦加的一阵吆喝声,打断了毛利的遐想。
“傻站着干吗?快干活啊,你等天塌下来啊……”瓦加气呼呼地抱着干草 经过毛利身边,瞪着小眼朝他嘀咕,“你个愣子……”
毛利一听,愤然转身,抬腿朝着瓦加的屁股狠狠踹了过去。
这一踹,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哇呀,你个兔崽子,你疯啦,敢踢老子!”瓦加吃疼,扔下干草,骂骂咧咧地朝弱小的毛利扑来。
“我弄死你个瘪犊子!”
话音刚落,瓦加马上便愣住了。
一把猎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挨着自己脖子里的皮肉,冷飕飕的。他登时一阵鸡皮疙瘩,站立着说话都有些哆嗦起来。
“……喂,你,你干啥?快,快把刀拿开……”
毛利手擎刀柄,冷冷地把刀架在大胡子的脖子里。心中的郁愤,实在积淤得太长时间,今天算是勃然爆发了。
“大胡子,你别欺人太甚。总有一天,你,还有你们所有人,都会服服帖帖地听我差使,你信不信?”这几句话,毛利说得泪流满面。
“信,信信信……”瓦加感到脖子一阵麻凉,大脑袋好像已经不在肩膀上了。他忍着疼痛,赶紧低声点头,“我信我信……你先把刀拿开,有话好说……”
毛利的脸涨得通红,眼神暴涨。听完瓦加的求饶,这才缓缓把猎刀移开。胳膊一松,猎刀一下垂了下来。
“以后别再冲老子吼吼!老子活着,不是给你们垫脚的!听见没有——”毛利嚎叫,声嘶力竭。
瓦加连连应允,伸手摸向自己的颈项,手心里已经有些鲜血了。他暗自松了口气,一阵北风吹来,忽然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冷汗淋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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