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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斯特朗的神经己经衰弱到极其可怜的地步。
他浑身抽动,两手不停地颤抖。
他一根接一根地点着香烟,但马上又把它们掐灭。他对这种困居在这里、无力改变自己处境的现状,似乎比其他人更感到焦灼不安。
时不时他会迸出几句神经质的话来,“我们——我们不能只坐在这儿干等。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我们肯定可以做点什么。如果我们燃个大火堆——”
布洛尔粗声粗气地接了一句:“在这种天气里?”
外面,雨瓢泼似地下个不停,风一阵紧似一阵。
单调、沉闷的雨声逼得他们几乎发疯。虽然没经讨论,最后大家都采取了一个办法。
所有的人都坐在客厅里,一次只允许一个人离开屋子,一定要等这个人回来,另一个人才允许出去。
隆巴德说:“天气会好起来的,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那时我们就可以做点事了——发信号——燃个火堆——绑个筏子什么的!”
阿姆斯特朗突然咯咯地笑着说:“时间的问题——是吗?我们哪来的时间?过不了多久就都要死了……”
劳伦斯·沃格雷夫先生说:“我们是不会死的。我们必须非常、非常小心……”他那细小清晰的声音因为下了巨大的决心显得异常沉重。
中饭还是按时开的,在储藏室里他们找到一大批罐头食品。
他们打开了一听口条,两听水果,站在厨房里一张桌子的四周便草草吃完这顿中饭。
饭后大家又回到客厅里坐着——坐在那里互相监视着……
到了这时,他们头脑中不论再想什么都已成为病态的、疯狂的、不健全的……
一定是阿姆斯特朗……
我发现他用眼角溜着我……
那眼神很不正常……
完全疯了……
很可能他根本就不是医生……
毫无疑问,就是这么回事!……
他是个疯子,从某家医院逃出来的疯子——乔装成医生……
没错……
我是不是把这话告诉他们?不然我干脆喊出来?不,不行,那会让他有所提防……
而且他可以装出无辜的样子……
几点了?……
刚刚三点过一刻……
噢,上帝,我自己都要疯了……
没错,就是阿姆斯特朗……
他又在盯着我……
我不会落到他们手里去的!我还能照顾自己……
以前我也经历过险境……
那把手枪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是谁偷走的?……
现在又在谁手里呢?……
不会有人带在身上……
大家都知道,所有的人都被搜了一遍儿……
没人带着它……
但是有一个人却知道它现在放在什么地方……
他们全都快疯了……
快了……
怕死……
我们都怕死……
我也怕死……
是啊,但这并不能阻止死亡来临……
“柩车已在门口等候了,先生。”我在什么地方读过这句话?那个姑娘……
我得防备着她。没错,我得防备着她……
还差二十分钟四点……
才刚差二十分四点钟……
没准儿钟停了吧……
我不明白——真的,我真不明白……
这种事不可能发坐……
但它现在就正在发生……
为什么我们还不醒过来?醒醒吧——审判日——不,不可能!只要我们还可以思维……
我的脑子——我的脑子出毛病了——我的头简直要爆炸了——要爆炸了……
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几点了?啊,天哪!还差一刻才四点呢!我必须保持冷静……
我必须保持冷静……
只要我能保持冷静就好了……
这再清楚不过了……
是早已策划好的。是谁呢?这是个问题——是谁?我觉得——对,是这么回事——哼,就是他!
钟一打五点,大家都跳了起来。
维拉问,“你们谁想喝茶?”半天也没有人响应,最后布洛尔说:“我想喝一杯。”
维拉站起身来说:“我这就去做。你们等一会儿。”
劳伦斯·沃格雷夫和蔼地说:“亲爱的姑娘,我想我们都愿意一起去看着您做。”
维拉最初一愣,接着就歇斯底里地笑起来。她说:“当然!你们愿意这样!”
五个人走进厨房。
茶做好了,维拉和布洛尔各自倒了一杯,其余三位喝的是威士忌——酒不但是新启封的,而且连蜡管都是从一盒没启封的盒里取出来的。
法官像爬行动物一样笑着叨咕道:“我们不得不十分小心……”
大家又都回到客厅。
虽说是夏天,屋里已很昏暗了。
隆巴德拨了一下电灯开关,但灯没有亮。
他说:“是啊,罗杰斯不在,机器也停了一天了。”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我们可以去开动它。”
劳伦斯·沃格雷夫说:“我看见贮藏室里有一包蜡烛,我们就点蜡烛吧!”
隆巴德走了出去。
其余四位坐在客厅里互相监视着。
他拿回了一包蜡烛和几只碟子。
点着了五枝蜡烛散放在大厅里。
这时是五点四十五分。
二
六点过二十分的时候,维拉再也坐不住了。
她的头痛得要命,她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用冷水洗洗。
她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忽然她又记起了什么,走了回来。
她从碟里拿出一根蜡烛,点着以后在一只盘子里滴了几滴溶化的蜡油,之后把蜡烛粘上,这才走出屋子。
门在她身后关上了,留下四个男人在大厅里。
她爬上了楼梯,顺着走廊向她的房间走去。
当她打开门时,她一下子呆立住了,鼻子皱了皱,那是海的气味,圣特坦尼克海的气味……
一点不错,她不会搞错的。当然了,岛上到处充满海腥气味,但是她嗅到的可完全不一样。这是那天沙滩上的气味——潮水落了,礁石上留下很多水草,已经被太阳晒干了……
“我能到那小岛上去吗,克莱索恩小姐?”“为什么不让我游到那个小岛上去呢,克莱索恩小姐?……”
这个哭哭咧咧、被惯坏了的小崽子!如果不是他的缘故,雨果本应该很富有……
本应该和他所爱的姑娘结婚的……
雨果……
一定——一定——雨果一定就在她身边。不,不对,他正在屋里等着她呢……
她问前迈了一步。从打开的窗户刮进来一股冷风,吹得蜡烛的火焰闪了几闪,接着就熄灭了……
在黑暗里一阵恐惧突然向她袭来……
“别自己吓唬自己。”维拉暗中给自己鼓鼓气,“没什么可怕的,那四个人都在楼下。四个人都在楼下,屋里不会有其他人了,也不可能还有别的人了。这只不过是你的幻觉而已。”
但是那气味——圣特坦尼克海滨沙滩的气味……
这不可能是幻觉。确实……
屋里有人……
她听见了响动——她肯定听见了响动……
就在她站在那儿倾听的时候——一只冰凉湿冷的手一下子触到了她的喉咙——手上都是水,散发着海的气昧……
这不可能是幻觉。确实……
维拉一声尖叫,紧接着是一连串恐怖的哀嚎,力竭声嘶的高声呼救。
她没有听到下面传来的声音,一把椅子被撞翻了,门打开了,楼梯上人们急促的脚步声。她完全被恐惧攫住,直到门道那边出现了跳跃的亮光——蜡烛光——人们涌进了屋子,她才清醒过来。
她全身颤抖着,往前迈了一步就摔倒在地板上。她在昏迷之中感到一个人向她俯下身来,她的头被抬了起来。
然后一个声音高叫了一声:“我的上帝,快来看!”她恢复了知觉,睁开眼,抬起头。
她看见了拿着蜡烛的几个人正在审视什么——一大条水草挂在天花板上,来回摆动,碰到她的脖子。
这就是那只从后面伸过来要掐死她的手,一只冰冷、粘湿的死人的手!她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般的狂笑。
“水草——原来只是水草——是水草的气味……”她喊叫着。
她又一次感到晕眩和恶心。她的头也又一次被人使劲搬了起来。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人们正在给她喝一些东西——一只玻璃杯贴住她的唇边。
她闻到白兰地的气味。就在她满心感激正要一口喝下的时候,突然一惊——一只警铃在她脑子里铃铃地响起来。
她坐起来,一把推开玻璃杯,不客气地问:“从哪儿倒的酒?”
回答她的是布洛尔的声音。布洛尔愣了一会儿才开口,“是我从楼下取来的。”
维拉喊道:“我不喝这酒……”
大家沉默了足有一分钟,之后隆巴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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