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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我还暗暗记下了岳家父子及岳灵歌的生辰:岳灵歌今年十七岁,岳清音二十岁——古代人果然早熟,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如此心计,险些将我这个被现代复杂环境熏染了N年的【哔——】岁女青年都拉下马来。
仔细翻看了一遍祖谱,而后让青烟将其放回原处。看看窗外日已高升,满园繁花尽映眼底,郁郁清香随风入鼻,正是一派好春光。在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娱乐设施的古代,这些大家闺秀们究竟是怎么熬过日复一日单调无聊的日子的?虽说古代的空气好,风景比较原生态,但是没有火车飞机轮船,我也不能出远门去各地旅游,何况古代治安到底比不上现代,我一介青春靓丽的美少女(呕——),出门在外难免不会惹祸上身。
嗳……穷人有穷人的苦,富人有富人的忧,穷人女孩儿一辈子辛劳,富人女孩儿一辈子无聊。
正想着要不要叫上绿青红白四个丫头凑一桌搓搓麻将的时候,便见白桥踏进门来,身后还带了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道:“小姐,赵婶子来给您送做好的裙子了。”
唔?嗯……是了,有钱人家小姐一般很少在那些成衣店里现买衣服,多半是找手工好的裁缝量身订做。估摸着灵歌小姐死之前曾订过一套来着,如今做好了便由这位赵婶子送了来。
“多谢赵婶,让您费心了。”我行礼相迎,“白桥,看茶。”
“小姐……不必张罗了,”赵婶子颤微微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且看看这裙子可有不合适之处?”
我暗暗盯了这位赵婶子两眼:她的年岁应该说并不算老,可头发竟已花白,发丝略显凌乱,脸色也很苍白,双目浮肿,眼底布满血丝,神情竟带有悲戚之色。
我一向不爱打听别人的私事,各人有各人的苦恼忧愁,总要经历,总要过去,都是劫数,都是因果。人生是自己的,只有自己才能将它一步步走完。倘若每个人的忧苦我都要一一过问,那我还是转职做观音菩萨好了。
于是装作没有察觉,接过白桥递过来的新裙子,展开了大致看了看,颜色还好,湖水绿,正适合春天穿,柔软轻爽,大约是“罗”一类的质料。式样依然是敞领广袖大裙摆,收腰处还有一根装饰用的绦子,是用金缕线搓成的细绳,打了个朴实干净的方结。可以说整件衣服的亮点就在这根绳子上,既无丝绸腰带的华丽亦无金玉腰带的厚重,清新自然,别有风格。
看看觉得不错,我转身走至床边准备换上试试尺寸合不合适,才把身上衣服脱了,忽听得“嗵”的一声,紧接着就是白桥几人的惊呼:“赵婶子——”
衣裙·悬梁
扭头看去,见那赵婶子不明所以的倒在了地上,几个丫环正手忙脚乱地去扶她。“小姐……这可……这可如何是好?”白桥六神无主地望着我。
我身着小肚兜,甩着膀子走过去,一把捏在赵婶子的人中上,令绿水去端碗温水过来,赵婶子悠悠醒转,绿水喂她喝了几口水,这才显得清醒了些。
事到如今,不问原因便显得不近人情了,我让白桥几个把赵婶子扶在椅子上坐了,趁她顺气儿的功夫我把自己衣服穿好,那件新衣也顾不上试了,坐到赵婶子对面,轻声问道:“赵婶,家里出事了么?”
赵婶子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哑着嗓子道:“小姐……我那闺女她……她昨儿……上吊自尽了……”
这……我心中既惊且叹,生命如此脆弱,由生至此,竟比一朵花凋谢的过程还要令人措手不及。
“明芳姑娘她……”几个丫环乍闻此讯皆惊得以手掩口,绿水难以置信地道:“……她前段时间还来找我们小姐玩儿,一切都好好儿的,怎么就……”说着也跟着掉下泪来。
赵婶子更是泣不成声地道:“前儿她还说要回娘家来住两日,谁知好端端的……我那苦命的孩子……”
鼻子不禁也跟着发酸,我轻声道:“赵婶,今日该给明芳治丧的,您怎么还跑来给我送衣服呢!”
赵婶子擦擦泪,道:“我那老头子说,答应了客人何时交货,就必须何时交货,这是谢家衣坊一直以来定下的规矩,因而打发老妇将小姐的衣服送来了。……老妇不便久留,这就……这就回去了……”说着起身便要告辞。
我连忙拦住,道:“婶子且慢行一步,我与明芳姐姐相交一场,如今她……我必得前去她灵前上柱香才是!白桥,去让人备轿,我和赵婶一同回去。”
白桥领命而去,我换了套素色衣衫,带上绿水青烟陪同赵婶子出门上了轿。从丫环们和赵婶子的口中已经得知,这位谢明芳姑娘生前同岳灵歌关系应当不错,她爹是裁缝,而且手艺很好,从这两个女孩儿的相熟度来看,岳灵歌想必时常从他家订做衣服。而以谢明芳一介布衣之女能同官家小姐成为朋友加上谢家衣坊的诚信准则,可以推知这衣坊的规模应该不小,再看赵婶子身上的衣服,虽然式样朴素,料子却都是上品,因此又可以揣测,谢家衣坊在上流社会中当是有些名声,除了岳灵歌之外,估计还有别的官家或富户子女从他那里订做衣衫。
再由方才赵婶子说的话能够得知,这位谢明芳姑娘已经嫁作人妇,年岁该比我略长,是以需称呼她一声姐姐。既已嫁了人,毫无前兆地上吊死了,八成跟婚姻有关系,两口子闹别扭吵架,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也是有的。叹只叹古代女子命苦,倘若能出去看看世界,开阔一下心胸,必不能为了一时负气而枉费了性命。
灵堂设在谢家,莫非谢明芳的老公是入赘的?府门外已经挂了白色灯笼,门口站了几个腰缠麻绳、头扎白巾的小厮,迎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跨进门去,前方吊着白花白幡的正堂传来隐隐的哭声,堂门口立着一个年轻男人,穿着麻衣,神情悲戚,抬眼乍见我和赵婶子好像吓了一大跳,连忙迎上前来,道:“竟劳驾岳小姐前来为拙荆吊唁,真是惶恐之至!”
唔,他就是谢明芳的丈夫。我正待仔细打量他一番,却见他垂下头去,躬身将我让进正堂。
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想是因为这谢明芳是上吊而死,传出去影响不好,是以谢家只通知了自家亲属,就连我,若是不问赵婶子,只怕她也不想主动告诉我的。
上了香,强挤了数滴眼泪——不是我冷血,从小独立惯了,一向极少哭,何况我与谢明芳本就素不相识,心中只是唏嘘,却做不到感从心发、泪如泉涌。
吊唁毕,被负责待客的丫环引至后厅喝茶。因怕遇见岳灵歌的熟人露出马脚,我借口要看看谢明芳生前所住房间以追忆故友,让丫环引路将我带离了后厅。
谢明芳的卧房在后园,一边往那边走我一边问引路的丫环:“你们姑娘……昨天是何时没的?”
丫环抽泣着道:“昨天下午。昨儿姑娘还说去探望岳小姐您,后来说是您未在府中,便回来了……谁想,谁想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姑娘就……呜呜呜……”
昨儿……昨儿我被死人缠住,一整天都没在府中。怎么在家留守的白桥和红鲤谁也没跟我说及此事?……哦,是了,谢明芳想是问了守门的家丁,知道我不在便没进府,直接回家了。
……她找我有事么?难道是想向我做最后的道别?这……我忽感自责,要是我昨天在府中的话,一定会好好开导她,悲剧就不会发生……
叹口气,我又问那丫环:“你可知……明芳姐姐究竟是为了何事想不开?”
丫环先向左右张望了张望,才低声道:“听姑爷说,姑娘是因为与他成亲两年皆未产下一儿半女,心中郁结。为此事姑爷也曾劝过姑娘几回,可是……可是姑娘偏偏想不开……”
嗳嗳!封建思想害死人啊!
一行说一行就到了谢明芳的卧房前,房门紧闭,一个小丫环正坐在门前台矶上抹眼泪,抬眼见了我,连忙起身行礼道:“岳小姐,您来了……”
见这情形估摸着她是谢明芳的贴身小丫头,因此对我比较熟悉。我点点头,轻声道:“节哀顺便。……可否,将明芳姐姐的房门打开,我想进去……看看。”
小丫环明白我的心思,转身将门开了,忽然不知为什么又悲从中来,掩面而泣。我拍拍她的小肩膀,迈进门去,那么一抬眼,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便见谢明芳上吊用的那根绳子竟然未收,仍然在房梁上挂着,下面摆着垫腿用的凳子,自杀现场豁然在目,不由得让人心底发寒。
“这些……怎么不收拾了?”我问向那小丫环。
小丫环哭道:“姑娘去的突然,府中上下皆忙着给姑娘治办丧事,没人顾得上这些……小袖儿一看见这屋子,就、就想起姑娘死时的样子来……心里头难过的要死,这才关上门守着……呜呜……”
小丫头原来叫小袖儿,被她哭得我心里也是一阵的堵,便暖声安慰道:“小袖儿莫哭,你对你们姑娘的情份上天可鉴。你们姑娘水样的人儿,此番一去定是上了天庭做花仙了。去,洗把脸去,别让你们姑娘在上头看见了笑话你。”
小袖儿抽抽答答着去洗脸了,我叹口气,再度仰脸看了看那根吊过死人的绳子,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港片,说的是一个人上吊死了,他的魂就附在了上吊用的绳子上,一旦烧了绳子,他的魂也就不复存在了。不晓得谢明芳的魂是不是在这绳上,好端端的一条生命便折在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上,真是让人搞不清人命究竟是贵是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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