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说:中国误会了袁世凯(出书版)作者:吕峥字数:3526更新时间 : 2017-07-31 16: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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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袁世凯,借奕劻之手,缔造了一个“天下督抚半出于北洋”的晚清政局。
  透过窗户,望着进进出出的官员、商人和文士,袁世凯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所有人,为了各自的利益集合到一起,将袁府这场寿宴变成了一座舞台。
  一年前的舞台是奕劻的七十大寿。他一面宣布禁止收礼,一面暗备账册,将之分为“福、禄、寿、喜”四个级别,按礼金多寡分别入账。一些财力不济的官员送的寿屏和小红包则打入别册,压根儿进不了主人的法眼。
  但对一不缺钱、二不贪财的袁世凯来说,收礼的目的只是衡量自己在对方心中的轻重,以此为据调整人事安排。
  人生不能没有自己的剧本,否则便会生活在别人的剧本里。
  到场拜寿之人,十之六七都是大头本子里的角色,不用写人物小传,也能了如指掌。剩下的则是群众演员,或曰“历史的过客”。
  奕劻虽未到场,也是个重要配角。别看杨士琦日日奔走于满族权贵之门,送钱送脸,恭维谄媚,背地里却蔑称这帮寄生虫为“童”——某贝勒为“童昏”,某亲王为“童顽”……
  谁控制着谁,单从表面是看不出来的。
  而奕劻,就是袁世凯最大的傀儡。他操纵着这只投币式木偶,拖垮了清廷。
  外间忽然一阵骚动,放眼望去,原来是张之洞(1837—1909)的贺联到了。
  朝有王章威九译(泛指西方列强),寿如旦召佐重光。
  上联称赞袁世凯是外交能手,下联则用辅佐周成王的贤相周公、召公比喻赞襄清廷的自己和大头。
  时人以“袁世凯不学有术,张之洞有学无术”形容这对泰山北斗,殊不知有什么都不如有兵。
  在晚清编练新式陆军的进程中,张袁二人一南一北,不分伯仲,但前者无意培植私人势力,后者则伺机坐大。
  讽刺的是,由于张之洞看重军人的文化素质,新军第八镇中识文断字的书生兵云集。而“启智”的直接后果便是将湖北变成了亡清的导火索。
  风烛残年的慈禧最后一次重要布局便是将两大“柱石”调京任军机大臣,借机褫(chǐ)夺兵权。
  袁世凯还好说,直督任上经营多年,京城亲信遍布,又兼着一个外务部(外交部)尚书,不练兵大不了去搞外交,只身入京的张之洞却可谓龙离大海,虎落平阳。
  张大人进京后住在远离紫禁城的先哲祠,上朝多有不便。袁世凯立刻出面将锡拉胡同的一所大院腾出来给他住。
  张之洞固然免去了奔波之苦,但付出的代价是日夜受袁世凯监视。
  一次,某外省官员来京面谒袁世凯,大头随口问道:“可曾见过张中堂?”
  来人如实道:“未见公,不敢往。”
  袁世凯点头道:“嗯,昨天看门簿时的确没有你的名字。”
  两虎相争,慈禧的目的已然达到。
  其实,以袁世凯的度量,张之洞但凡放下一点清高的架子,两人也绝不会闹僵,毕竟后者的资历与功名是大头望尘莫及的。
  但张之洞估计是对买卖文凭(大头的功名是捐的)的社会风气深恶痛绝,偏要倚老卖老,在袁世凯刚当上直隶总督,途经江宁(南京)时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作为署理两江总督,在为大头饯行时,张之洞喝着喝着居然假寐了,旁人也不敢叫,袁世凯实在等不及便先走了。
  谁知张大人酒“醒”之后,急命属下去追,要请他回来。
  大头本想作罢,却耐不住众人劝,只好折了回来,不尴不尬地演完这场“把酒言欢”的送别戏。
  还有一次,已是湖广总督的张之洞路过保定,会晤袁世凯。
  席间,袁世凯的亲信、直隶布政使(直隶省省长)杨士骧作陪。
  对翰林出身的杨士骧,张之洞眼前一亮,热聊起来,所谈全是翰林院的旧事,把袁世凯晾在一边,旁若无人。
  大头枯坐在侧,一句话都插不上。
  事后,张之洞对人说:“不意袁慰庭作总督,藩司(布政使)仍有杨莲府(杨士骧)!”
  袁世凯听说后,打趣道:“你既受香帅知遇,何不请其奏调湖北?”
  杨士骧笑道:“纵使香帅有此意,我也不愿伺候这种上司!”
  香帅传奇
  少年得志的张之洞16岁中解元(头名举人),在时任河南巡抚的大哥张之万幕中当文案。
  才识不凡的小文案看不惯迂阔守旧的官场陋习,经常激扬文字、针砭时弊。张之万看了奏稿,心想“这要交上去自己就该回家卖红薯了”,便开玩笑道:“写得很好,但留待老弟当封疆时再入奏也不晚。”
  会试时,张之洞依旧放言无忌、指陈时政,引起了阅卷大臣的争议。最后是慈禧力排众议,将之定为探花。故终其一生,张之洞对西太后都抱有深深的感恩之情。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同治驾崩时,慈禧为了继续垂帘听政,强立四岁的光绪,遭到群臣激烈反对,吏部主事吴可读甚至服毒死谏。眼看局势即将失控,张之洞站了出来,大义凛然道:“本乎圣意,合乎家法”,用一封气势磅礴、论证严谨的奏疏挽狂澜于既倒。
  外放山西巡抚任后,他大搞禁烟;而在两广总督任上,为了筹措军饷,又大力发展博彩业(开赌),引来种种非议。
  1903年,刚当上领班的奕劻邀请张之洞赴京商讨特科考试之事。
  在乾清门外军机处值房的台阶下,张之洞止步不前。任凭谁招呼,就是不踏上去。军机大臣瞿鸿禨(激,1850—1918)猛然醒悟:雍正曾御笔批示,军机重地,擅入者斩。
  二百年过去,祖制早已被淡忘,张之洞却自律甚严,谨小慎微。
  奕劻无奈,只好让瞿鸿禨等陪张之洞在门外开露天会议。
  1880年的“庚辰午门案”更是立体展现了张大人的宦术之精。
  案发当日,慈禧派太监李三顺给她妹妹(奕譞的老婆)送中秋节食品。按规定,太监出宫不能走午门,当事人李三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执意要走,同午门护军发生争执。
  李三顺强行闯关,却因生理缺陷,不敌护军。一气之下,他扔了食盒,泪奔而归,向慈禧告状。
  慈禧大怒,非要严惩这几个打狗不看主人的护军,“首犯”还要办成死罪。
  朝野不服,群情激愤。多方协调下,终于改判为流放或监禁,而肇事者李三顺却全身而退。
  清流党愤然于胸,纷纷上疏抗争。被尊为清流领袖的张之洞却岿然不动,坐看云起云落。
  两个月后,戏剧性的事发生了。
  这天中午,慈禧坐在西暖阁,正准备吃饭,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忙问是谁,回答说“内监”。放眼一看,却是个平民老汉,一边手持烟杆,吐着烟圈,一边吐痰不止。
  慈禧震惊了,命人捉拿审讯后得知,原来老头认识宫里一个太监,请他带自己到宫里开开眼界。
  两人从神武门进宫。护军因前车之鉴,不敢阻拦。随后,太监有事离开,老头转来转去迷了路,便走进了深宫。
  慈禧又大怒。老头被处死,太监和护军或革职或充军,上谕则颇为讽刺地写道:“门禁松弛已极,实堪痛恨。”
  张之洞发现火候已到,立刻出马,上疏痛斥太监种种令人发指的猥琐行径,描述门禁形同虚设的可怕后果,并请下旨让内务府对太监严加约束。
  疏中只字不提午门护军的冤屈,却旁敲侧击地使慈禧“自悟”,暗中减轻了对护军的处罚,薄惩了李三顺。
  恭亲王奕訢(xīn)拿着章疏对一干御史道:“你们上的折子真是笑话,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奏疏呢!”
  要是还看不懂张香帅的辗转腾挪,同李鸿章比较一下便明朗了。
  如果说李鸿章是勇于任事,张之洞就是善于任事。勇于任事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棱角,甚至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牺牲精神,而善于任事者则凡事趋利避害,见风使舵。
  对张之洞而言,废科举可谓晚年最华丽的一次转身。
  此事由袁世凯牵头(直隶总督),张之洞出面(士林楷模),四个省部级高官联衔,声势浩大。
  无论过渡如何平滑婉转,终结延续了一千多年的取材标准,还是对世道人心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冲击。
  山西籍举人刘大鹏,在一富商家担任塾师近二十年。废科举的噩耗传来后,世界观崩塌了。
  在日记中他哀号道:
  早上起来,心若死灰,看得眼前一切,均属空虚,无一可垂之永久;词章之学,无人讲求,十年后恐无操笔为文之人矣;同人之失馆(失业)者纷如。嗟乎!士为四民之首,坐失其业,谋生无术,生当此时,将如之何?
  其实,刘大鹏所幻灭的,正是袁世凯所希冀的。
  “发展现代教育,培养新式人才”云云只是表象,对大头而言,废科举的意图只有一个——粉碎中国式成功学。
  由于中国不出产萨特,没人告诉草民“他人即地狱”,因此每个人都生活在他人的评价体系里。
  事实上赌场里哪有什么“成功”可言?我们被蛮横地剥夺了“不想成功”的权利,还被嘲笑为废物——人们默认凡是“成功”的就是值得追求的,这种逻辑还真是天下无敌。
  更可怕的是,你因社会而变态,社会因你更变态。
  《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年轻时蕙质兰心,渴望自由,追求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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