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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舰队正以8节的航速缓缓接近。
海不扬波,几只白鸥悠闲地飞过。同样悠闲的还有日军官兵的心情。
旗舰松岛上,海军大尉木村浩吉在日记中写道:“是日拂晓,天气晴朗,微风徐徐。”
闲适的他甚至和人下起了围棋。一局未毕,便有人跑进来道:“发现船只!”
此刻,时钟指向10点30分。劣炭燃烧产生的滚滚黑烟使日军比中方早了一个半小时发现敌情。
木村浩吉兴奋地跳了起来。和所有人一样,他以为大东沟就几艘运兵船和护航的小舰,待离近时才发现是北洋水师的全部精锐!
伊东佑亨下令午饭提前,就餐后马上进行战斗准备。
中午12点,镇远的瞭望兵发现日舰煤烟。十分钟后,一个洋员冲进定远的军官餐厅,用英语喊道:“The Japanese are insight,sir!”(“先生们,发现日军!”)
那些年,一起意淫的定远
丁汝昌登上飞桥(观测平台),接过下属递来的望远镜,看了好一阵才缓缓放下。
利用浅水优势,使海战在大东沟附近爆发,显然对机动力不强的北洋舰队有利。然而,登陆还在进行,果真如此,运兵船势必遭到荼毒。
丁汝昌没有忘记此行的任务,长期以来的压抑也化作满腔的愤怒。
他下令起锚,迎战日军!
其实,伊东佑亨比丁汝昌还恐惧,他面临的毕竟是一艘长95米、宽18米,装备4门305毫米克虏伯巨炮,编制360人的庞然大物(定远)。
要知道,“捕捉定远”一直是日本小孩最钟爱的游戏;要知道,军歌《定远还没有沉吗》在东瀛传唱已久;要知道,直到公元2000年,中国才首次出现吨位超过定远的军舰。
为了克制定远,日本专门发行公债,请法国设计建造了“三景舰”(松岛、严岛和桥立,为日本著名的三景)。
旗舰松岛,为了跟定远的巨炮较劲,极为勉强地安了一门320毫米的主炮。
问题是人定远吨位7500,它还不到4300。66吨的主炮往上面一放,比大头娃娃还滑稽。
头重脚轻的设计导致主炮转动时舰体会侧倾,遇到恶劣海况更是不敢转,否则会翻船。
一系列问题使得十分钟一发的理论射速降低到一小时一发,主炮完全成了摆设。
反倒是两舷各六门的120毫米阿姆斯特朗速射炮在实战中发挥了作用,每分钟5发的射速打得清军满地找牙。
这就涉及到阵型问题。
许多事后诸葛亮把黄海之败归咎于丁汝昌不懂海战,采用了愚蠢的阵型,其实是以蠡测海。
PC游戏《大航海时代》上来就教玩家“T字打法”,即海战时尽量使舰队横排成T上面的一横,以密集舷炮攻击敌军。反之,如果你首尾纵列成T下面的一竖那就悲剧了。
由于火炮密布军舰两侧,故传统海战打法非常单调。交战时双方都排成一横,一舷射完后调转船头射另一舷,射完的一侧则借此装弹,周而复始。
19世纪中叶,铁甲舰的出现改变了海战的格局。
1866年的利萨海战,交战双方意大利和奥地利都编有铁甲舰。意大利采取传统战术,奥地利则将舰队排成人字形,以舰首对敌,先用大口径主炮狂轰,再如一把尖刀插入意军。
最后,意方旗舰被奥方旗舰的撞角拦腰撞沉,海战从此进入了新纪元。
以舰首炮替代舷侧炮,用口径换数量的理论方兴未艾,主张回归传统的呼声便随之兴起。
对北洋水师来说,定、镇二舰装甲厚重,两侧没有太多空间布置舷炮,首尾倒是合计有八门305毫米巨炮,而致远、靖远又是典型的轻快巡洋舰。因此,以雁形阵切割敌阵后各个击破成为丁汝昌制订的作战方案。
日军没有定、镇这样的战列舰,但机动力强。伊东佑亨将舰队分为本队、第一游击队和西京丸—赤城三个战术小分队,下令在北洋舰队面前反复周旋、掉头,集中发挥巡洋舰的舷炮优势。
丁汝昌则令两舰为一个战术小分队,共分为五队。
每小队长舰位于前方,僚舰位于右后方四十五度角相距四百米处,避免误伤和碰撞。以定远—镇远小队为中轴,往左是致远—经远和济远—广甲小队,往右是来远—靖远和超勇—扬威小队。中轴一马当先,两翼依次靠后,呈一扇面,鱼贯而前。
弱点在右端的超勇和扬威身上。
采购之初,两舰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无防护撞击巡洋舰,英国人命名为“金牛座号”和“白羊座号”,正是取这两种动物头上长角之意。
可惜,所谓的“之初”已是十几年前,在19世纪末日新月异的军备竞赛狂潮中,吨位不足1400的超勇和扬威显然廉颇老矣,装甲和火力也远逊于致远、靖远。
当然你会说,人广乙才1000吨,也不影响她以小搏大。
问题是广乙的定位是鱼雷舰,而年久失修的超勇、扬威则是撞击舰。
速度是撞击的生命,但在这两艘行将报废的弱舰上,锅炉兵便是使出吃奶的劲铲煤,也只能将航速冲到7节。
这直接拖慢了北洋舰队的整体速度,以至于伊东佑亨紧张得掌心冒汗:这么慢,丁汝昌在玩什么诡计?
炮弹短缺、军舰老化在伊东脑海里近乎天方夜谭——除非他有机会到超勇、扬威热浪滚滚的轮机舱亲眼看一看清兵是如何挥汗如雨地作业的。
定远舰的甲板上已铺沙蓄水,防止火灾。易碎物品全部弃置,舢板一概卸走,因为高升号的遭遇告诉大家:如果你不幸落海,基本不用幻想日军施救,还要防止他用机枪扫射你。
被拆除的还有用来悬挂信号旗的横桁。
在没有对讲机的时代,原始的旗语号令即使日常指挥一支延绵数海里的舰队航行都显得力不从心,更遑论炮火纷飞烟雾弥漫的战场上。
因此,丁汝昌下达了三条守则后,便不再寄希望于脆弱的信号系统:一、各分队必须同进同退,攻守相助;
二、战时舰首必须始终指向敌舰;
三、各分队必须跟随旗舰行动。
丁汝昌的策略是以不变应万变,旗舰本身的行动就是最高指挥。他要始终不渝地贯彻直插联合舰队军阵的战术。
可惜,左翼末端的济远—广甲分队在方伯谦的带领下,越开越慢,最后干脆躲到了镇远后面。交战伊始,北洋舰队便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桅盘里,测距员手持六分仪,紧张地测算着敌距。
“一万米!”
“八千米!”
“六千米!”
飞桥上,刘步蟾戴好水兵递来的耳棉,闭上眼睛,鼻尖轻嗅着略带湿气的海风,思绪飞回到了普利茅斯大学的校园里。
彼时的他,喜欢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崇拜伟大的探险家詹姆斯·库克。
从那时起,他的梦想就从未改变。希望有朝一日率领一支强大的海军,像16世纪的英国人全歼西班牙无敌舰队那样,痛击倭寇。
而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镜头从坪井航三举着的望远镜迅速拉回到定远舰的飞桥。刘步蟾蓦地睁开双眼,目光如炬。
挂彩的丁汝昌,逃窜的扶桑
12点50分,定远舰枪炮大副(从四品守备衔)沈寿堃一声令下,天崩地裂的巨响顿时划破了宁静的黄海,射程近八千米的右前主炮一颗三百公斤的炮弹,以每秒五百米的初速旋转着飞出炮膛。十秒钟后,擦着吉野左舷落水,海水登时腾高数丈,吓得坪井航三心肝胆欲裂。
以定远动作为号令,各舰相继开火。炮弹在空中划出道道轨迹,呼啸着向日军飞去。
迎风招展的龙旗下,丁汝昌和汉纳根并排而站,兴奋地观察着战况。
中方的军舰一律是深灰色,日方则是白色。二十多艘钢铁战船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相互推进,蔚为壮观。
冰雪般洁白的水柱此起彼伏地出现在日军的舰阵中。突然,松岛号引以为傲的320毫米巨炮被击中,一炮未打便宣告下马。
日军的速射炮射速虽高,射程却短,故伊东佑亨一直强调距离三千米以内才准开火。
结果,联合舰队的官兵都成了忍者神龟,冒着弹火,发扬黄继光精神,默默地前进前进前前进。
一游(第一游击队)终于憋不住了。
秋津洲、浪速和高千穗在吉野的率领下冲到了清军右翼。
面对高速驶来的一游,超勇、扬威以老旧的250毫米舰首炮迎击,怎奈射速只有可怜的三分钟一发。
很快,三千米的生死线到了。
压抑已久的弹雨朝超勇、扬威疯狂地倾泻。
熊熊烈火,在超勇上四散蔓延,吞噬了无数年轻的生命。
超勇舰底的轮机舱更是成了人间炼狱。为了防止火灾蔓延,通往上层甲板的通道全部封闭,炎热炙烤着所有人,完全失去了生还希望的轮机官兵,在总管轮黎星桥的带领下坚守岗位,完成最后的使命……
扬威竭力发炮支援,打中吉野后甲板,两死九伤。随即又命中高千穗,引燃了几颗装填下濑火药的炮弹。黄烟阵阵,眼看火焰就要烧到弹药库,几个尉官疯狂地大喊大叫,组织水兵死命转动消防泵灭火,方才躲过一劫。
扬威之威,如白驹过隙,很快便遭到反击,燃起了灾难性的大火,舰体开始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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