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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急于要他做出一个慷慨而坚决的承诺。
其实像毕永年这类江湖侠士,远比知识分子重诺,但正因其言必行,反倒不轻易允诺。
见康广仁不爽的表情已经写在脸上,毕永年只好道:“此事我终不敢独力承当,为何不催佛尘(唐才常)进京商量?”
康、梁大喜,连说“好极了”。但又表示想于数日内发动此事,等唐才常恐怕不及。
踌躇片刻,四人来到隔壁房间,找正在病休的谭嗣同商量。
谭认为稍缓时日无妨,如果唐君前来,则更为安妥。
梁启超立刻表示赞成:“毕君沉毅,唐君深挚(深切真挚),可称两雄。”
毕永年知道这是面子上的恭维,连说不敢当。
康有为道:“事已定计,你们加紧调兵遣将吧!”
于是,两封快电飞往湖南,要唐才常火速进京。
秀才造反
9月17日,见杨锐迟迟没有回应,心急如焚的光绪通过林旭带出第二份密诏,并发布上谕,督促康有为速赴上海督办《时务报》。
离京,有助于缓和反对派一点即燃的情绪,也是对康的保护。但之所以会来这么一出,说到底还是康有为作茧自缚。
变法伊始,他便公报私仇,通过宋伯鲁上了道折子,请求将《时务报》由民办改为官办,让梁启超取代汪康年。
光绪让吏部尚书孙家鼐研究宋折,结果康有为给汪康年挖的坑把他自己给坑了。
孙家鼐说:“这确实是一条很好的建议,但需要做一点小小的修正。梁启超在办译书局,工作重要,不容分身,不如改派康有为去督办《时务报》。”
由此可见,开明如孙家鼐这等改良派,亦巴不得将康有为踢出京城。
那么容易便滚也就不叫长素了。
康有为左思右想,想出一条万全之策。在接受任命的同时,给汪康年发去一封电报:奉旨办报,一切依旧。望相助,有为叩。
赖在北京不走了。
可此番为了安抚震怒的慈禧,光绪不得不壮士断腕。
上谕措辞强硬,要康有为即刻离京,不准“迁延观望”。密诏中却说情非得已,苦衷难诉。爱卿保重身体,善自调理,将来共建大业,朕有厚望。
当晚,林旭访康有为不遇,便将上谕留在南海会馆,并附一纸条,嘱康明早切勿外出,有要事相告。
毕永年见林旭神色匆匆,显是出了变故,又打起了退堂鼓。他找到康广仁,说同袁世凯仓促之间彼此交浅,何能行事?还是不能轻易应承康有为的任务。
康广仁怒道:“汝等尽是书生气,平日议论纵横,及至做事,却又拖泥带水!”
毕永年耐心道:“我一命虽微,但也不能糊涂而死。康先生既令我同谋,何不能让我置一词?在下是南方人,初至北军,率领互不相识之兵,十几天内,何能将他们收为心腹,又何能得其死力?而且,我一介贡生(各省学政从府县的秀才中择取成绩优异者保送至国子监读书,相当于缩水版举人),统带此兵,不独兵不服,同军各将也会奇怪。”
康广仁闻言,越发不高兴,冷笑着走出房间。
此时,康有为正同徐致靖在宋伯鲁家喝酒,喝高了便唱起昆曲来。曲终哀怨动人,又谈及时事,不免一番相互忧叹。
回府后看到上谕,方知不妙。毕永年又一副“我要当逃兵”的表情凑到跟前,把对康广仁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康有为当场就来气:“你以贡生领兵,也很体面嘛,有何不可!此事尚未定,你先不用多虑。”
第二天一早,林旭来到南海会馆,带来一前一后两封密诏。
康有为命人唤来徐致靖,手捧那封被杨锐捂了三天的密诏,同梁启超、康广仁和谭嗣同一道跪读,读着读着便声情并茂起来。
“恰巧”徐世昌来访(形势不明,徐同袁世凯分头行动,分别联络帝后两党)。康有为灵机一动,开始放声大哭,撕心裂肺,如丧考妣。
众人跟着飙泪,一个比一个响亮,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开追悼会。徐世昌受到感染,也抹起眼泪来,南海会馆顿时哭声一片。
庆亲王府。
大头访奕劻不遇,庆邸管家说:“老爷出门了,留话让您等他。”
颐和园。
内务府升平署今日给慈禧安排的戏是关于杨家将的京剧《昭代箫韶》。早上十点开演,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
因为后天还要接见伊藤博文,下午两点,光绪离开颐和园,起驾回宫。
南海会馆。
康党士气低迷。午饭时,梁启超示意同毕永年关系不错的康门弟子钱维骥进行最后一次试探。
钱维骥:“康先生要杀太后,怎么办?”
毕永年:“兄怎么知道?”
钱维骥:“刚才梁君对我说,‘先生的意思是,在奏知皇上时只说是废黜;等到去颐和园抓住时,杀掉就可以了。不知毕君肯不肯办这件事,你何不去探一下他的口气。’看来此事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毕永年:“我早就料到,他想要我充当成济的角色。老兄且等着看吧。”
成济是三国时曹魏武将,受司马昭心腹贾充的唆使刺死魏主曹髦。后来司马昭为平息众怒,将成济满门抄斩,使其成为史上知名度最高的替罪羊。
康有为清楚,毕永年这条线是指望不上了,不甘心就此远离权力中枢的他开始盘算如何同袁世凯摊牌。
庆亲王府。
袁世凯等到傍晚也不见奕劻回府,下人来报,说荣禄传令,塘沽口有英国军舰游弋,让他尽快回防,只好先行返回法华寺。
颐和园。
看戏间歇,奕劻、端亲王载漪和李莲英轮番跪劝太后训政。
连月来,类似的苦情戏慈禧早已司空见惯,即使这次奕劻带着张翼转交的荣禄密信和杨崇伊猛批康梁的折子,她还是认为火候未到。
不速之客
法华寺。
袁世凯正秉烛拟折,门房忽报谭嗣同来访。
大头立刻停笔出迎,只见谭嗣同身着便服,旁边跟着徐世昌。
天子近臣,自然不敢怠慢,忙请入室内,互道寒暄。
谭嗣同:“想不到公如此相貌堂堂,有大将格局。”
袁世凯摸不清他来意,但见同徐世昌一起,猜想多半是受康有为派遣,只好先虚应周旋。
谭嗣同:“公是否后天请训?”
袁世凯:“现有英舰巡行海上,准备具折明日请训后就提前回津了。”
谭嗣同单刀直入:“外侮不足虑。可忧者,内患耳。”
袁世凯忙问其故。
谭嗣同:“公受特恩,当思图报。今上将有大难,非公不能救!”
袁世凯变色:“袁家世沐皇恩,此番又蒙不次提拔,敢不肝脑涂地以报天恩?不知皇上难在何处?”
谭嗣同:“荣禄近日献策,将废君弑君。”
袁世凯盯着他瞧了半天,感觉不像在讲冷笑话,便摇头说荣禄颇有忠义,绝无谋逆的可能,定是谣言。
谭嗣同把徐仁禄在小站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提醒袁世凯:你升不了官,盖因荣禄压制;之所以升官,全靠我们保举。
说着拿出一道奏折交给袁世凯。
上面写着详细的政变计划,比岛田庄司的本格推理还玄幻。
大头看后“魂飞天外”,下意识道:“围颐和园做什么?”
谭嗣同杀气毕露:“不除此老朽,国不能保。此事在我,公不必问。”
袁世凯表示,要杀太后,部下很难听命。
谭嗣同:“我雇有好汉数十人,去此老朽,无须用公,只请你做两件事,诛荣禄、围颐和园。公如不允,我即死在公前。公之性命在我手,我之性命在公手。今晚必须定议,我即进宫请旨。”
袁世凯寻思着核心机密都让自己听去了,坚拒的话搞不好真要流血五步伏尸二人,便道:“事关重大,断非草率所能决定。况且,你今晚进宫,皇上也未必允准。”
谭嗣同:“我有挟制之法,定然能准。明日皇上必有朱谕一道,当面交给你。”
大头闻言,更觉恐怖。挟制?莫非要绑架皇帝不成?
只好继续同他磨:“北洋宋庆、董福祥和聂士成各军共计四万,京内旗兵又有数万。而本部人马不过七千,只怕外面军队一动,京师立刻戒严,则皇上危矣。”
谭嗣同认为不足虑:“待兵动时,将皇上朱谕遍晓各军,同时照会列国,谁敢乱动!”
袁世凯找客观理由:“粮械子弹,均在天津,不在小站营内。必须先将粮弹领足,方可动兵。”
谭嗣同非要买个保险:“既如此,我请皇上先将朱谕交给你存收。待布置妥当,一面密告我日期,一面动手。”
这么惊悚的定时炸弹,袁世凯如何肯接:“我不敢惜死,只担心万一泄露,累及皇上。一经纸笔,便不慎密,切不可先交朱谕。你且先回,容我熟思,半月后布置妥当,再告诉你怎么办。”
谭嗣同自然不干:“皇上很着急,我有诏书在手,必须拟定一个办法,方可复命。”
说着拿出光绪交给杨锐,又被康有为篡改的密诏。
袁世凯发现是用墨笔写的,当即诘问:“此非朱谕,且无诛荣禄、围颐和园之说!”
谭嗣同:“这份是抄录的。谕内所称‘良策’,即包含此二事。”
这可真是上蒙皇帝下骗袁。
袁世凯本来打定主意,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却见谭嗣同声色愈厉,衣襟高耸,似乎藏有凶器,便缓和道:“圣驾即将巡幸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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